張承伯曾安慰托婭說,孟海濤雖然沒了舞蹈,卻還有伊戀的真愛??墒撬豢吹絻扇藧鄣门?,卻沒有看到應有的喜悅和幸福。早在在舞蹈學院上學的時候,孟海濤和伊戀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一對了,可是兩個當事人卻從不把事情挑明。孟海濤具有江南男孩特有的深沉含蓄,他只是默默地對伊戀好,卻從不肯表白。有時托婭看得急了,恨不得跑到伊戀面前替他說,可是又一想,伊戀畢竟年紀還小,等他們再大一些,這層窗戶紙自然也就捅破了。剛才孟海濤告訴她,他們雖然已經是情侶,并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他不想耽誤她!
“托婭姐,我知道這對她不公平,可是我已經沒有資格愛她一輩子了,伊伊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我……決定放棄?!泵虾沁@樣說的。他的面上雖然平靜無波,眼里卻有著近乎崩潰的痛楚,讓托婭幾乎窒息。
海濤,其實伊戀已經是你的了。只要你自私一點,她就永遠是你的!這話在托婭的心里盤桓了半天,卻最終沒有說出口。現在的孟海濤已經不是強壯有力的芭蕾王子,而伊戀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她能否照顧孟海濤一生?她是優(yōu)秀的芭蕾舞演員,又年輕漂亮,誰能保證她不會遇到更大的誘惑?那時她能堅守住她的愛情嗎?若是不能,與其那個時候兩人都痛苦,不如趁早了斷。
以后的幾天,托婭也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但她經常會抽出一點時間去看孟海濤,順便幫他帶去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品。孟海濤的傷不能久站,除了定期去醫(yī)院換藥,他幾乎足不出戶。
伊戀演出在即,按照團里的規(guī)定,她只得暫時搬回了芭蕾舞團的演員公寓,臨走前,她撲進了孟海濤的懷里,內疚而又不舍地說:“等演出一結束,我就回來照顧你?!泵虾参苛怂冒胩?,才把她哄下樓。
“別了,我心愛的伊伊?!泵虾驹谂P室的窗前,看著伊戀拖著大皮箱的背影,輕聲地說道。他的心臟突然疼起來,一個站不穩(wěn),他跌坐在了床上,疼痛立刻淹沒了他。
《天鵝湖》首場演出的日子終于到了。伊戀經歷車禍,重新上臺,外界的人不知道,卻是業(yè)內人士關注的焦點。張承伯嘴上不說,心里也為伊戀捏著一把汗。演出之前,伊戀照例最早到化妝間,她雖是資深演員,卻堅持每場演出自己化妝。她換上綴滿五彩琉璃珠子的黑色舞衣,穿上香檳色的舞鞋,束起長長的頭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那場車禍在伊戀的額上留了寸余長的一道疤,有點發(fā)紅,微微凸于旁邊的皮膚,平時她用劉海遮著。女芭蕾舞演員表演時都要露出額頭,讓完美的臉形與優(yōu)美的舞姿相得益彰。伊戀有著最完美的心形臉,肌膚勝雪,目若燦星?,F在,這張完美的面孔上有了一道刺目的疤痕,她刻意不去想,可是,這道疤痕就要呈現在所有的觀眾面前了。伊戀是完美主義者,她拿出粉底,厚厚地涂在臉上,試圖遮住那道疤痕。然而,她把整張臉都涂滿了,傷疤還是若隱若現。慘白的粉涂在她精致的臉蛋上,就像戴了一副生硬的面具。
伊戀慢慢地化著妝,化得又濃又艷,看著臉上的姹紫嫣紅,伊戀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劉明揚精神奕奕地從更衣室走出來,他穿著灰衣白褲,頭發(fā)特意吹成飄逸的卷發(fā),全部向后攏去,干凈得一絲不茍。他站在伊戀的身后,對著化妝鏡看了一會,抽出一張濕巾,向伊戀的臉上抹去,白色的粉底、紅色的胭脂、彩色的眼影,伊戀的臉上頓時五彩繽紛,像一幅抽象的油畫。
劉明揚說:“好好的一張臉,涂這么厚的粉,是演京劇還是跳芭蕾舞?”
伊戀用化妝水把殘妝卸凈,重新涂起粉底,涂到傷疤的時候,她非但沒有減輕力度,反而狠狠地往上面蓋去,痛得她直皺眉頭。劉明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別遮了,舞臺那么大,有誰會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