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贈田文初⁽¹⁾

感君一顧重千金，贈君白璧為妾心。

舟中繡被薰香夜，春雪江頭三尺深。

西陵長官頭已白⁽²⁾，憔悴窮愁愧相識。

手持玉斝唱《陽春》⁽³⁾，江上梅花落如積。

津亭送別君未悲，夢闌酒解始相思⁽⁴⁾。

須知巫峽聞猿處⁽⁵⁾，不似荊江夜雪時。

【注釋】

(1)田文初：田畫，字文初，是歐陽修在夷陵期間結(jié)識的友人。作者《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云：“文初辭業(yè)通敏，為文敦潔可喜。歲之仲春，自荊南西拜其親于萬州，維舟夷陵。予與之登高以遠(yuǎn)望，遂游東山，窺綠蘿溪，坐磐石。文初愛之，數(shù)日乃去?！薄?2)西陵：即夷陵。西陵長官乃作者自指。頭已白：已經(jīng)衰老。按，作者這時才三十出頭，說“頭已白”是夸張地表明自己因遭貶謫而早衰?！?3)斝（jiǎ）：古代一種盛酒的器皿。陽春：“陽春白雪”的省寫，為古代楚國歌曲名?！?4)夢闌：夢殘，夢盡。　(5)巫峽聞猿：為長江三峽中巫峽之一景。酈道元《水經(jīng)注·江水》引巴東漁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p>

【評析】

景祐四年（1037）仲春，田文初從荊南往萬州（今重慶萬州）探親，途經(jīng)夷陵，與歐陽修相見，歐乃作此詩以贈。這首贈友詩寫得十分別致而含蓄。說“代贈”，是因為此詩是假托一個女子的口吻寫成的。詩本身似是陳述田文初與一個女子的戀情，實際上是借這段可能是虛擬的戀情的陳述，表達(dá)貶謫中的作者對田文初來看望和安慰自己的感激之情。詩中的“君”，不用說是指田文初，而“妾”所表達(dá)的情意，實際上是歐陽修對田文初的情意。詩的開頭，就隱隱表達(dá)了作者對田文初對自己的“一顧”的感激之情。而“舟中繡被薰香夜，春雪江頭三尺深”二句，雖寫的是男女歡情，語言稍涉綺艷，但也不妨用來喻示朋友相得之樂。“西陵”二句則是作者本人忍不住現(xiàn)身出來了。“手持”二句，明寫男女離別，暗示朋友分手。篇末四句，設(shè)想離別后的境況，而且指明“君”所去的方向——穿過巫峽去萬州，這更表明了作者對即將西去的田文初的依依不舍之意。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可以把此詩當(dāng)成一篇優(yōu)美的戀愛故事來讀。因為它敘事簡潔生動，造境幽婉艷麗，而且飽含情韻，語言也富有光澤和暗示性，十分耐人尋味。清人方東樹評論說：“此詩令人腸斷，情韻真是唐人。加入中間一層，更闊大。收四句深折，唐人絕句法也?！保ā墩衙琳惭浴肪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