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羅賓

庫蒙的食人獸 作者:[英] 吉姆˙科比特 著,孫睿蘇 譯


羅賓

我從沒見過它的父母,我從“掃把騎士”手里把它買來時,他告訴我這是一只獵犬,名字是“品查”,它爸爸是只“靈敏的獵犬”。關(guān)于它的血統(tǒng),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

我本來沒打算要小狗,買下它純屬偶然。當(dāng)時我湊巧和一個朋友在一起,有人把一窩七只小狗從一個臟臟的籃子里倒出來給她看。品查是其中最瘦小的一只,顯然它得為活命做最后一搏了。離開了其他兄弟姐妹,這只小可憐繞著我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在我的一雙大腳中間蜷了起來。我把它撿起來放進(jìn)衣服里——那天早上真是冷死了——它開始舔我的臉以示感謝,我盡量裝作沒有聞到它的惡臭味。

那時候它剛?cè)齻€月大,我花十五盧布把它買了下來?,F(xiàn)在它已經(jīng)十三歲了,比印度所有的黃金加起來都更珍貴。

我把它帶回家,先讓它美美地吃了一頓,用肥皂給它洗了個熱水澡。我們不用它的舊名字“品查”了,它改叫“羅賓”,以紀(jì)念一只忠誠的老柯利犬。曾經(jīng)有一頭狂怒的母熊要來襲擊弟弟和我,是老羅賓救了我們,當(dāng)時弟弟四歲,我六歲。

每到吃飯的時候,羅賓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一樣饑渴。對小男孩和小狗的訓(xùn)練都不能操之過急,本著這個原則,它先和我們相處了幾周,然后一天早上我?guī)鲩T了,想讓它不要老黏著人,同時打上一兩槍,好讓它習(xí)慣槍聲。

我們莊園地勢較低處有一些濃密的帶刺灌木叢,我正要從旁邊繞過去,一只孔雀冒了出來。我忘了羅賓還跟在后面,就把孔雀給轟了下來。它撲閃著落入灌木叢,羅賓隨后就沖了進(jìn)去。灌木叢太密太多刺,我根本無法進(jìn)去,于是便跑到另一邊的空地上,我知道這只受傷的孔雀會到茂密的樹林和草叢外面去。晨光明媚,灑滿了空地的每個角落。如果我?guī)е娪皵z影機(jī),就能捕捉下當(dāng)時獨一無二的瞬間了。這只年邁的雌孔雀脖子上的羽毛都立了起來,一只翅膀折斷了,正往樹林方向逃,而羅賓咬著孔雀尾巴,屁股著地,被它拖著往前走。我趕緊跑過去,但卻傻乎乎地抓住了孔雀的脖子,徑直把它從地上提起來,于是孔雀雙腿猛烈掙扎,羅賓頓時栽倒在地。不過它立刻就站了起來。我剛把孔雀放到地上,它就圍著跳來跳去,歡快地?fù)u頭擺尾。當(dāng)天上午的任務(wù)結(jié)束了。回家路上,很難說清我們倆誰更神氣,羅賓帶回了它抓住的第一只鳥,我從一籃子臟臟的小狗當(dāng)中挑了一只冠軍。打獵季逐漸接近尾聲,接下來的幾天,羅賓能接觸到的只有鵪鶉、鴿子這些小東西,偶爾還有鷓鴣,再大點的就沒了。

我們每年夏天在山上度假,一直到十一月再下山。在我們下山時,長途跋涉十五英里后遇到一個急轉(zhuǎn)彎,一群葉猴中有一只跳下山坡,從羅賓前面幾英尺的道路上穿過。羅賓不顧我吹口哨阻止,沖下峽谷就追,葉猴則飛快地跑到樹上躲了起來。幾棵樹零星地點綴著這片空地,前面有一個三四十碼的陡坡,后面幾碼趨于平緩,再往后就是深深的峽谷了。平地右邊是一些灌木叢,雨水常年從中間流過,沖出了一道深溝。有了上次的教訓(xùn),羅賓再出來玩的時候就不怎么鉆灌木叢了。突然它耳朵往后一收,夾住尾巴,拼了命地跑,一只大豹子跳躍著向它撲來,每跳躍一次就更逼近它一點。我手里沒有武器,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用盡力氣大喊“吼”“哈”。正在為M搬運拖網(wǎng)機(jī)的助手們也加入進(jìn)來,奮力大叫。后來幾百只葉猴也發(fā)出警報聲,用各種聲調(diào)喊叫,可以說把現(xiàn)場混亂嘈雜的氣氛推向了高潮。羅賓根本不是豹子的對手,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跑了二十五或三十碼。眼看就要追上了,豹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拐彎跑進(jìn)峽谷不見了。羅賓繞著山肩跑了一圈,又跑到路上來找我們。這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給羅賓上了兩堂課,相信它一定永生難忘:第一,追葉猴有危險;第二,葉猴發(fā)出警報的叫聲說明附近有豹子。

春天,羅賓又繼續(xù)恢復(fù)了訓(xùn)練,但它小時候缺少關(guān)愛、經(jīng)常挨餓,顯然這些都對它的心臟有影響,稍微費點力氣它就會昏倒。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比主人出門的時候獵犬卻要待在家里更令人掃興的了??紤]到羅賓現(xiàn)在不能參與獵鳥,只有去抓大獵物的時候我才帶上它。它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種新的狩獵形式,就像鴨子天生喜歡戲水一樣。從此以后,只要是帶步槍打獵,它都跟著我。

我們采用的方法是一大早就出發(fā),尋找豹子或老虎的蹤跡,然后跟著它們。如果能看見腳印,我負(fù)責(zé)跟蹤;如果我們跟著的動物進(jìn)了叢林,羅賓負(fù)責(zé)跟蹤。用這種方法,我們有時需要跟著一只動物走幾英里才能追上它。

站著開槍很容易直接把動物打死,但如果從狩獵臺上或者騎在大象背上往下開槍的話,就會難一點。首先,如果必須走著跟蹤受傷的動物,就不能指望碰巧真能打中它;其次,從同一水平面開槍比從高處向低處開槍更容易擊中關(guān)鍵部位。而且,即便開槍時有十二分小心,有時候我也只能打傷豹子和老虎,它們往往會暴跳如雷、橫沖直撞,這時還需要再開第二槍或第三槍才能讓它們徹底安靜下來。我和羅賓合作這么多年來,它只有一次令我陷入困境。那天,它走開了一小會兒,后來又回來找我,我們決定這件事就此翻篇,從此再也不提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們更成熟了,可能也不會那么敏感了,羅賓——犬齡相當(dāng)于人類的古稀之年,我寫書時它就趴在我腳邊的床上,而且再也不會下床了——睿智的棕色眼睛里滿含笑意,搖了一下斷尾巴,允許我繼續(xù)向你們講述這個故事。

那天我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那只豹子,直到它走出了濃密的矮樹叢,停下來從左邊回頭看的時候,我們才突然發(fā)現(xiàn)它。

這是一只體型高大的雄豹,皮毛又亮又黑,漂亮極了,身上的花斑就像鑲嵌在一大片鋪滿天鵝絨的地面上,每一塊都很顯眼。它與我的距離只有十五碼,我不慌不忙地用一支精準(zhǔn)度很高的步槍朝它右肩開了一槍——只差一點就打中它的心臟了,但沒打中就是沒打中,無論有多接近都沒用。子彈將周圍的灰塵揚(yáng)起五十碼遠(yuǎn),它一躍而起,翻了個跟頭,然后跳進(jìn)了濃密的矮樹叢,也就是它前一分鐘所在的地方。突然,我們聽見它在樹叢下面往前沖,二十碼,四十碼,五十碼,然后戛然而止,沒了聲響。聲音驟然消失可能有兩個原因:豹子跑著跑著突然倒地而亡,或者跑了五十碼以后它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那天我們已經(jīng)走了不少路,太陽也就要落山了,我們離家還有四英里遠(yuǎn)。這片叢林人跡罕至,晚上有人從這里路過的可能性連百萬分之一都不到,我們得就此停止了。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M沒帶武器,我既不能把他丟在這兒,也不能帶他繼續(xù)追豹子。于是我們起身向北往回走。我不用給這塊地方做記號,因為白天經(jīng)常穿過這片叢林——晚上也走過——都走了快半個世紀(jì)了,無論要去叢林的什么位置,就算閉著眼睛我也不會迷路。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羅賓(前一天晚上沒和我們在一起)和我就到了我開槍的地方。它在前面帶路,謹(jǐn)慎地檢查豹子昨天待過的地方,然后抬起頭嗅嗅周圍的空氣,繼續(xù)往前走到矮樹叢邊上——豹子著地的時候留下了大片血跡。無需查看血跡,我也知道它哪里受傷了。昨天的射程很近,我看到子彈打中了它,然后從另一邊彈出一團(tuán)灰塵,說明子彈正好穿透了豹子的身體。

稍后可能需要跟著血跡走,但我們已經(jīng)摸黑走了四英里,稍微休息一下也沒壞處,而且沒準(zhǔn)正好相反,能幫我們的大忙。太陽快要升起來了,所有的叢林動物都在大早上活動,最好先聽聽它們能透露出關(guān)于那只受傷動物的哪些信息,然后再繼續(xù)往前走。

我在附近的一棵樹下找了塊還沒有被露水打濕的地方抽完了一支煙,羅賓伸展四肢趴在我腳邊。突然有一只雌性白斑鹿開始在我們左前方叫了起來,接著又來了第二只、第三只。羅賓站起來,慢慢地扭頭看我,和我對視了一下后,它又慢慢地扭回去,看著白斑鹿叫的方向。自從那天第一次聽到葉猴的警報聲,羅賓就已經(jīng)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它知道——所有能聽見叫聲的鳥和動物也都知道——白斑鹿是在警告叢林動物,有豹子。

白斑鹿們用這樣的方式鳴叫,說明豹子就在他們眼前。再等一會兒,它們就會告訴我們豹子是不是還活著。叫了大概五分鐘后,它們突然一齊叫了一聲,之后又恢復(fù)了正常的叫聲——這說明豹子活著,剛才動了一下,又安靜了?,F(xiàn)在我們只需要跟著白斑鹿就可以知道豹子的具體位置了。

我們順風(fēng)走了五十碼,進(jìn)入了濃密的矮樹叢,開始跟蹤白斑鹿——這并是什么難事,羅賓可以像貓一樣穿過任何叢林而不發(fā)出一點聲音,而我經(jīng)過長期的練習(xí)也早已學(xué)會了應(yīng)該怎么走路。我們走到離白斑鹿幾英尺的地方才看見它們。白斑鹿站在空地上看著北邊,據(jù)我判斷,昨天晚上沖撞聲就是在這個方向消失的。

到目前為止,白斑鹿已經(jīng)幫了我們很多忙;它們告訴我們豹子正躺在外面,而且還活著,現(xiàn)在又告訴我們豹子在什么方向。我們花了大半個小時才獲得這些信息,但如果白斑鹿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并向叢林動物發(fā)出警報的話,只需要一秒鐘,它們剛做的好事就全都白費了。我正在糾結(jié),是應(yīng)該走回去,走到比鳴叫的白斑鹿所在之處更低的位置,從它們后面開槍;還是等其中一只轉(zhuǎn)頭看我時,我模仿豹子的叫聲,把它們從周圍趕走。結(jié)果還沒等我想清楚,它們就發(fā)出“小心,有人類”的警報聲,并以最快的速度跑開了。我離空地只有五碼,但不管我有多快,總還是比不上豹子,我只看見它的后肢和尾巴消失在了灌木叢中。白斑鹿徹底地破壞了我開槍的時機(jī),現(xiàn)在我又得重新找豹子,然后做好記號——這次就得靠羅賓了。

我在空地上站了幾分鐘,好讓豹子有時間平靜下來,它在行進(jìn)途中留下的味道也能飄到我們這來,然后我?guī)е_賓繞過風(fēng)向(當(dāng)時刮的是北風(fēng)),往正西邊走。過了大概六七十碼,走在前面的羅賓停了下來,把臉轉(zhuǎn)向風(fēng)吹來的方向。它在叢林里能保持一聲不吭,而且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神經(jīng)。不過,如果它看見了豹子,或者豹子的氣味溫暖而強(qiáng)烈的話,它后腿背面的一根神經(jīng)就不受控制了?,F(xiàn)在這根神經(jīng)正在抽搐,它后腿上半部分的長毛也因此豎了起來。

去年夏天,一場強(qiáng)烈的氣旋風(fēng)暴侵襲了這片森林,很多樹被連根拔起;羅賓正看著我們面前四十碼處一棵倒下的樹。樹枝對著我們,樹干兩邊有一些稀疏的灌木叢和一簇簇矮草叢。

換成別的時候,我就和羅賓直接去找獵物了;但現(xiàn)在最好還是多加小心。我們面對的是一只受傷后無所畏懼的動物,而且,在過去的十五個小時里這只豹子已經(jīng)醞釀夠了對人類的不滿,完全有可能充分激起自己好斗的本能。

當(dāng)天早上出門時,我拿的是前一天晚上用過的.275步槍。適合長途跋涉時使用的步槍并不適合對付受傷的豹子;所以我沒有選擇可以直接返回的那條路,而是選擇了另外一條離倒下的樹十五英里、且與之相平行的路。羅賓走在前面,我們沿著這條路一步步往前走,過了樹枝,走到樹干對面時,羅賓停下了。我順著它的方向看過去,很快就看到了吸引它注意力的東西——豹子的尾巴尖慢慢舉起,又慢慢落下——豹子發(fā)動進(jìn)攻前總會發(fā)出這個警報信號。我腳后跟不動,向右轉(zhuǎn)身,剛把槍舉到肩膀上,豹子就沖出我們中間的灌木叢,朝我們撲來。我開了一槍,主要是想要把它擋到一邊,并沒有指望能打死它,甚至都沒打算打中它。子彈從它肚子下面飛過,打中了它左腿上肉厚的部分。槍聲比傷口還有效,豹子受到干擾,從我的右肩跳了過去而沒碰到我。還沒等我再開一槍,它就消失在遠(yuǎn)處的灌木叢中了。

羅賓一直在我腳邊,我們現(xiàn)在開始查看豹子剛剛經(jīng)過的這塊土地。地上有很多血,但不知道是它劇烈運動而把舊傷口扯開了,還是剛才被我打中后流的血。不管怎樣,對羅賓來說沒有區(qū)別,它馬上就開始跟著這條蹤跡走。走過一些茂密的植被后,我們來到一片膝蓋高的矮樹叢前,然后繼續(xù)走了大概兩百碼,看見豹子在我們前面站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用步槍瞄準(zhǔn),它就鉆進(jìn)了馬纓丹樹叢。馬纓丹樹枝拖在地面上,整個樹叢像帳篷一樣大,除了能完美地遮住豹子外,還讓它占盡了發(fā)動下次攻擊的所有優(yōu)勢。

從早上開始探險到現(xiàn)在,羅賓和我都安然無恙,我們已經(jīng)很幸運了。盡管我有武器,但如果繼續(xù)追豹子就太蠢了,所以我們立即轉(zhuǎn)身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我們又來了。一大清早,羅賓就迫不及待地想出發(fā),全然不顧早上叢林里各種“有趣”的氣味。不過,我沒有讓它這么做,不然四英里的路我得跑著完成。

我自己帶了一支.450/400步槍,感覺比前一天高興多了。距離馬纓丹樹叢還有幾百碼的時候,我讓羅賓慢下來,小心地前進(jìn),要知道,不能想當(dāng)然地以為一只受傷的動物還會待在它幾小時前待過的地方,這樣不安全。下面這件令人遺憾的事也證實了這一點。

一天下午,我認(rèn)識的一位獵人打傷了一只老虎,然后跟著血跡在峽谷里走了幾英里。第二天早上,他打算接著前一天停下的地方繼續(xù)往前走,很多人陪他一起出發(fā)了,其中一個人碰巧是當(dāng)?shù)氐墨C人,他便拿著空步槍在前面帶路。一行人沿著前一天的血跡走,在距離最后看見老虎的位置還有一英里時,帶路人撞上了受傷的老虎,被它殺死了。剩下的人四處逃竄,有的爬到樹上,有的溜之大吉。

我已經(jīng)標(biāo)記了馬纓丹樹叢的具體位置,現(xiàn)在帶羅賓走的這條路與那個位置的背風(fēng)面幾碼之隔。羅賓已經(jīng)掌握了通過風(fēng)向判斷動物位置的所有方法。我們剛走過一小段路程,離樹叢還有一百碼,它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子,頂著風(fēng),告訴我它能聞到豹子的氣味。像前一天一樣,羅賓前面是一棵倒下的樹,旁邊是濃密的矮樹叢,樹干和矮樹叢平行。昨天豹子朝我們沖過來以后,我們跟著它穿過矮樹叢,直到它鉆進(jìn)馬纓丹樹叢。樹和我們之間有一片空地,樹那邊則是一片齊腰深的濃密的鴨嘴花灌木叢。我示意羅賓沿著原來的路線走。我們走過馬纓丹樹叢,它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興趣,于是我們繼續(xù)走,來到一條雨水沖刷出的水渠前。在這里,我脫下外套,臨時當(dāng)作布袋,往里面裝滿了石頭掛在肩膀上,然后又回到樹旁邊的空地。

重新穿好外套后,我拿好槍隨時準(zhǔn)備瞄準(zhǔn),在離樹十五碼的地方開始扔石頭,起初是往樹上扔,然后是往樹那邊的鴨嘴花灌木叢扔,想讓豹子——假設(shè)它還活著——沖到空地上,這樣我就能對付它了。等所有的石頭都用完了,我就咳嗽、拍手、大叫。但不管是我用石頭“轟炸”的時候還是“轟炸”完以后,豹子都沒動,也沒出聲,讓人無法判斷它是否還活著。

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可以直接走到樹邊查看另一頭的情況,但我也沒忘了一句古老的叢林諺語——“只有到了給豹子剝皮的時候才能說它死了”。然后,我繞著樹轉(zhuǎn)圈,想要一點點靠近,直到能在樹枝下看清楚,并且看到整個樹干。第一圈的直徑大概有二十五碼,走了三分之二的時候羅賓站住了。我低頭去看怎么了,這時聽到一串低沉憤怒的咕嚕聲——豹子直沖我們過來了。只見我們前面的矮樹叢劇烈地晃動,我向右一躲,拿起步槍,還沒來得及完全閃到右邊,就看到豹子的頭和肩膀從幾英尺外的樹叢里冒了出來。

豹子撲過來的時候我也開槍了,然后往左一閃,使勁向后仰,好趁著它經(jīng)過我面前時,從髖部向它的肋部再打一槍。

當(dāng)一只受傷的動物——無論豹子還是老虎——猛然發(fā)動進(jìn)攻卻沒碰到獵物時,往往就這樣過去了,不會反過頭來再攻擊,除非再次受到打擾。

我橫跨一步閃到左邊,以免壓到羅賓,可是低頭一看,它不見了。這么多年來,我們都一起打獵,這是第一次在陷于困境時沒有共同面對。它現(xiàn)在可能正在尋找回家的路,途中要穿過四英里的叢林,肯定會面臨很多危險。我們離家太遠(yuǎn)了,它并不熟悉叢林中可能出現(xiàn)的自然危險,而且心臟狀況也不好。所以,我萬分焦慮,轉(zhuǎn)身去找它;正準(zhǔn)備出發(fā),就看到一百碼外的一塊小空地邊上有棵樹,它正躲在樹干后面往外探頭。我朝它招手,它消失在了矮樹叢里;但過了一會兒,它垂著眼睛、耷拉著耳朵,默默地爬到我腳邊。我放下槍把它抱在懷里,它有生以來第二次舔了舔我的臉——邊舔邊發(fā)出低沉的聲音,仿佛在告訴我,看到我沒事它很高興,而且為剛才離開我愧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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