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是奮不顧身和默默守護

在你年輕的時候，

也許會遇上這樣一個人，

他在你心里什么都是好的，

你喜歡他勝過一切。

這個人不是戀人，

他不屬于你，

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但是，

他卻給了你青春里最美好的記憶。

苑子文

01

“流氓！”

一個穿著白色校服、留著長發(fā)的女生沖著牟子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穿著涂鴉得花花綠綠的帆布鞋，藍色裙擺隨風(fēng)飄起來。如果沒記錯的話，牟子宏扭頭看的時候，是一個長了滿嘴的齙牙、瘦到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喉結(jié)”上下滾動的女孩。

“同學(xué)，你認錯人了！”牟子宏身邊的幾個男生笑到肚子痛。

還沒來得及解釋，齙牙女就羞答答地捧著一摞書走開了，只有牟子宏尷尬又無奈地留在原地。

其實這種事情發(fā)生在牟子宏身上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據(jù)說八一中學(xué)至少有五位女生寫過匿名舉報信，舉報牟子宏對女生動手動腳。其中三位女生哭哭啼啼地直接找到他的班級想討個說法，還有一位女生死纏爛打，非要他答應(yīng)跟她在一起。

牟子宏是一個老老實實愛讀書的三好學(xué)生，從不招惹女生，更別說耍流氓了，連懵懂沖動的怦然心動在他身上都像絕緣了一樣。

倒是樊景行，這個愛玩愛鬧的富二代，平日里就愛勾三搭四，四處占女生便宜。走著走著看見前面有個女孩，就踩人家鞋跟搭訕，從拐角處沖出來和早就盯上的女生撞個滿懷，拿粉筆頭打樓下的麻花辮女孩，往?；ǖ男７诖锶娫捥柎a，類似的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

偶爾遇到性格潑辣的女生，會當(dāng)場教訓(xùn)他，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是，當(dāng)時女孩害羞地跑掉，事后跟著班主任，或拉著三五個閨密，跑到牟子宏的班級門口找他算賬。

就因為牟子宏和樊景行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兩個人都是一米八的個頭，濃眉大眼，英氣逼人，笑起來會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有著同樣的發(fā)色。同學(xué)們都說他倆是雙胞胎，父母離婚后各自帶著一個生活，一個跟了媽媽姓，一個跟了爸爸姓，所以才長得那么像。

起初很少有人信這種說法，因為熟識的人都知道，兩個人的性格千差萬別，但是長得這樣相像，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別的理由可以讓人信服了。

02

牟子宏性格內(nèi)向，養(yǎng)了一棵像洋蔥一樣的植物。而樊景行陽光開朗，機靈愛耍寶，是上屆校運會上的長跑冠軍，也是很多女生暗戀的對象。

因為性格的差異，兩個人鮮有交流，雖然長得像，但天差地別的三觀反映出的氣場還是讓他們看起來很不一樣。其實起初樊景行是想跟牟子宏做好朋友的，畢竟遇到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很難得，但是接觸后發(fā)現(xiàn)，他接受不了牟子宏的沉悶，讓牟子宏講個笑話就像中五百萬體彩頭獎一樣難。

樊景行每天和籃球隊的哥們兒在一起，而牟子宏的課余時間則泡在圖書室里，更是缺席了幾乎每一節(jié)體育課。毒舌的樊景行曾經(jīng)跟朋友開玩笑說：“不上體育課的，只有生理期的女生和牟子宏?！?/p>

樊景行的一句玩笑話，刺痛了性別意識還很懵懂的牟子宏。原本每次遇見這樣的情況，牟子宏都是裝出一副沒聽見的樣子，臉上看不出一點兒波瀾，但這次不一樣了。

他憋紅了脖子，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拳頭微微握實。好像之前種種替樊景行受過的委屈都應(yīng)該在這一刻有個交代。

在一旁撞見這一幕的倪笑非常自然地把一只耳機塞進牟子宏的耳朵：“林俊杰的新歌，好聽嗎？”

陽光灑在這個有著栗子顏色頭發(fā)的女生臉上，她的虎牙顯得格外好看。

在那個青澀的年月，倪笑這個小小的舉動，挽救了一個尷尬和沖動的男孩。原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乖學(xué)生牟子宏，第一次注意到了這個姑娘。

受到倪笑的影響，牟子宏開始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子，也漸漸變得開朗起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走進倪笑的生活，跟她一起分享最近讀的好書，一起聽林俊杰的音樂，一起騎很久的單車去城市另一端吃冰。

那個夏天就像一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小雨，雖然不痛快，但是下了，也就過去了。

牟子宏看著眼前這個熱情又美好的女孩，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和她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在樓梯拐角聽到倪笑向樊景行告白。

倪笑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孩，但無論從優(yōu)秀的學(xué)習(xí)成績還是樸素的長相來看，都不是樊景行喜歡的類型。因此他沒有接受倪笑的告白，而是用一貫的戲謔方式，讓倪笑在他的一眾兄弟面前丟盡了臉面。

倪笑哭著離開，剩下樓梯拐角陰影里的牟子宏愣在原地。樊景行經(jīng)過牟子宏的身旁時，想起了他和倪笑聊天的樣子，很是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留下一句“不好意思啊，兄弟”。

在那之后，失落的牟子宏又開始了獨來獨往的生活。每天一個人上學(xué)，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做值日，一個人回家。迅速下滑的成績和無精打采的狀態(tài)，好像讓他那點兒小得可憐的心事被所有人看穿了。

他不想再面對倪笑，也不想再面對樊景行。

直到有一天，他撞見了曾被樊景行欺負過的已退學(xué)的李佑。

李佑聽說牟子宏是被樊景行唾棄的雙胞胎兄弟，想借此機會狠狠出一口惡氣，于是他把牟子宏堵在了小巷里?！按蟾缥易罱诸^有點兒緊，你看看怎么辦呢，要錢還是要命？”

一臉書生氣的牟子宏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幾步，搖了搖頭，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躲，李佑就一拳打到了他的眼睛上。

這時，從學(xué)校出來的樊景行撞上了這一幕，把包一甩，沖過去一腳就踢開了李佑：“干什么？不長狗眼，欺負我小弟？”李佑自知不是對手，也不敢惹家境殷實的樊景行，找了個借口跑了。

那天他們兩個第一次一起走在學(xué)校外面的小路上。樊景行一邊自我夸贊，一邊責(zé)備牟子宏太老實：“哥們兒，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會有女孩喜歡？”

牟子宏沉默地聽著，想起自己懦弱的樣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樊景行忽然停下腳步，帶著一臉壞笑問牟子宏：“對了，你是不是喜歡倪笑？”

牟子宏猶豫片刻，很快便低頭否認。

樊景行笑笑，不再追問。

03

在樊景行眼中，喜歡一個人，應(yīng)該是失去理智，是不顧一切，是一定要在青春里留下些勇敢沖動的印記。而在牟子宏心里，陪伴對方考上理想的學(xué)校，然后一步一步規(guī)劃好未來的人生才是正道，即使喜歡不能說出來，一直埋在心里很多年，也算得上深刻。

很快，大家都發(fā)現(xiàn)，牟子宏好像變了一個人，他開始練習(xí)長跑，還天天背著羽毛球拍上學(xué)。牟子宏的球友叫程滿滿，是樊景行和兄弟們私下評選出的“最丑女同學(xué)”。一到開學(xué)，她的臉上就長滿痘痘，還因為體檢被翻出寫有“變態(tài)反應(yīng)科”的病歷而被同學(xué)們嘲笑。

她話不多，每天總是埋頭在書山里，扎著一個老奶奶一樣的發(fā)髻。不過，全年級大概只有牟子宏知道，程滿滿的皮膚問題只是因為對花粉過敏。

牟子宏以不易被察覺的幅度慢慢變化著，與此同時，樊景行和倪笑被選為學(xué)生代表，準備去北京參加某所高校的夏令營。

那個漫長無邊的夏日里，長江三角洲一帶有連綿不斷的陰雨，天氣潮濕悶熱。

牟子宏感到無比失落和慌張，程滿滿看出了他的心思，想幫他轉(zhuǎn)移注意力，于是提出一起出去找件事兒做，全當(dāng)散散心?！翱催@個，《超級新聲代》，怎么樣？我覺得我唱歌還蠻好聽的，你陪我去吧，咱們可以一起……”

禁不住程滿滿的再三請求，牟子宏答應(yīng)了，畢竟能給無聊的夏天找點兒事做。與其聽知了唱歌，還不如聽程滿滿唱歌。

不同于程滿滿在海選中被淘汰的是，牟子宏被節(jié)目組的金牌制作人慧眼相中，一路挺進了決賽。其實程滿滿并不失望，一開始就抱著當(dāng)分母的心態(tài)，只是沒想到，牟子宏還有這樣的才華。

就在此時，班里的QQ群因為兩件事炸了鍋。一件當(dāng)然是牟子宏要火了，同學(xué)們?nèi)詢烧Z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學(xué)校。而牟子宏本人因為被節(jié)目組安排了封閉式訓(xùn)練，沒法上網(wǎng)，自然不會知道自己成了同學(xué)們熱議的話題。而同時被熱議的另外一件事……

04

牟子宏拿著一份遲遲下不了決心簽訂的演藝合約回到學(xué)校，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卻是——倪笑出事了。

“90后”的感情像一陣風(fēng)，來得快也去得快，很多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你身邊完全不搭邊的兩個人居然走到了一起；而那些你以為可以走到最后的戀人，卻都莫名其妙分了手。

倪笑不是那種很好看、很打眼的姑娘，卻因為簡單善良的性格以及笑起來露出的兩顆小虎牙，成為一些男生想保護的對象。李佑喜歡倪笑很久了，有一天倪笑被高年級的學(xué)長糾纏，李佑為了教訓(xùn)對方，找了一幫“江湖”上的兄弟來打斗。

倪笑被牽扯進這起械斗傷人事件后，消息傳到了學(xué)校教導(dǎo)處，教導(dǎo)主任迫于無奈取消了倪笑的保送資格。

愛一個人愛到奮不顧身，愛到忘記自己，愛到愿意為他做所有看起來荒謬不可能的事。

處分決定貼出來的那天，沒人敢跟倪笑說話，大家都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覺得天都要塌了。

牟子宏想去安慰站在學(xué)校走廊里落寞的倪笑，卻被樊景行攔住了。他冷笑著提醒牟子宏：“她不是什么好東西，當(dāng)初接近你也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看不出來嗎？！不點你兩下，你還真被人牽著走。這次打架，你以為真的就是兩個男生為了她那么簡單嗎？”

牟子宏甚至還沒聽清最后半句話，就在憤怒中對樊景行揮了拳頭，這是他第一次那么有勇氣做一件完全不像自己做的事情。

然而他沒法假裝聽不見樊景行說的話，伸向倪笑肩膀的手最終還是顫抖著放下了。他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沒看到倪笑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是啊，她何嘗不知道牟子宏的心思，喜歡一個人怎么瞞得住呢？可是不喜歡一個人又怎么勉強得來呢？

倪笑再也沒有在學(xué)校出現(xiàn)過，聽說她決定放棄高考，準備出國讀書。她離開前沒有向任何人告別，就連牟子宏的電話也沒有接，短信也沒有回。

05

那個夏天就像一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小雨，雖然不痛快，但是下了，也就過去了。

很快，班級生活恢復(fù)平靜，課上打瞌睡的還在打瞌睡，下課一群打鬧的人依舊打鬧，學(xué)霸們戴著厚厚的眼鏡有條不紊地復(fù)習(xí)著。唯一的變化是，牟子宏養(yǎng)的那棵看似洋蔥的植物，在“死”了一次又一次后，終于在高考后冒出了花。

程滿滿捧著擦得很干凈的花盆，笑著告訴牟子宏，這是風(fēng)信子。

過了好久，牟子宏才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我是倪笑，一切都好，這是新號碼。

牟子宏很驚喜，他將自己簽約的經(jīng)紀公司名字和被某著名音樂學(xué)院錄取的近況編輯成很長的信息發(fā)送過去。就這樣，牟子宏和倪笑恢復(fù)了聯(lián)系。

日子溫潤如水地一天一天過著，牟子宏開始了作為歌手的新生活，在一檔真人秀唱歌比賽中意外走紅，昔日里那個自卑得連心動都不敢想的男孩，蛻變成臺風(fēng)穩(wěn)健的大男孩了。至于樊景行呢，他被當(dāng)?shù)匾凰髮W(xué)錄取，在人才濟濟的校園內(nèi)，中學(xué)時期的光環(huán)慢慢被平淡的生活掩蓋。而程滿滿也終于放下對牟子宏的某種偏執(zhí)和惦念，打算開始屬于自己的人生。

歲月不驚，荏苒已去。大海上隨意航行的船只，怎么能避免航線的重合呢？又怎么會知道，有哪些最終會?？吭谕粋€港口？

四年后，本科畢業(yè)，早已聲名鵲起、擁有萬千粉絲的牟子宏在家鄉(xiāng)舉辦了一場公益演唱會，邀請了中學(xué)時的所有老朋友，包括樊景行、倪笑和程滿滿。

倪笑在國外過得平淡卻滿足，本科念完后繼續(xù)攻讀碩士學(xué)位。和老同學(xué)失去聯(lián)系又重新聯(lián)系上的這些年，她過得挺好的，對她來說這已經(jīng)是幸福了。而至于她和牟子宏，就像兩條線，不管走多遠，不管隔著多么長的距離，不管是否再有交集，她都在他身邊，從未走遠。

趕上新學(xué)期開學(xué)，本來倪笑是不想回來參加牟子宏的演唱會的。她一直覺得，青春最美好的地方，也許恰恰在于留有遺憾。兩個人最終無法走在一起，無法分享幸?；蚪?jīng)歷痛苦，都是因為緣分未到，那也就不必強求。

但程滿滿卻不這么認為，這對牟子宏來說，是人生路上非常重要的一刻，而他們兩人至今都沒有好好面對過彼此，所以她還是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把倪笑“騙”回了國。

06

演唱會現(xiàn)場，牟子宏邀請樊景行上臺。工作人員推上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蛋糕，牟子宏流著熱淚講了一番心里話，他們多年的隔閡終于化解了。

原來牟子宏和樊景行的確是雙胞胎，小時候父母離異，牟子宏跟著爸爸過著平凡的日子，而樊景行跟著媽媽嫁給了有錢人，過著富二代的生活。牟子宏并不恨樊景行，只是在那個與整個世界都會發(fā)生沖突的青春期，他會覺得，弟弟和媽媽都是愛的世界里最不可饒恕的叛徒。

人是不斷成長的。與這個世界多相處幾次，就會多懂得幾分道理，明白曾經(jīng)的自己多么無知和幼稚。他接受了媽媽的選擇，也原諒了弟弟這十年的缺席。一并隨時光退去的，還有倪笑愛過樊景行這件事。

其實牟子宏喜歡倪笑這件事沒什么，遇到三角戀也并沒有什么可悲的，但如果這段三角戀里有自己的雙胞胎弟弟，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牟子宏在很多個失眠的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揪心和難受，究竟是因為喜歡上了這個女孩，還是因為另一個男主角是自己的弟弟，抑或是因為恰恰這兩個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產(chǎn)生了某種曖昧的關(guān)聯(lián)。

愛著兩個人，本就是矛盾。

牟子宏對著臺下說：“十八歲的時候，我曾經(jīng)錯過一份美好的感情，今天，不知道這個女孩有沒有坐在臺下，我希望能當(dāng)面向她說一些話?！?/p>

粉絲一片尖叫。

接著牟子宏說：“你善良、陽光，為愛情勇敢而沉默。謝謝你在我的青春里出現(xiàn)，是你讓我看見了美好，也讓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一名歌手?！迸派降购０愕捏@呼聲中，倪笑坐在程滿滿給她訂的VIP位置上，帶著笑和回憶無限感慨。

遠處不起眼的位置上，程滿滿淚流滿面。

07

那條倪笑給牟子宏報平安的短信，是程滿滿發(fā)的。在程滿滿的生活中，牟子宏就是自己的男朋友，雖然沒辦法打電話和視頻，但她會以倪笑的身份和牟子宏互相鼓勵，也會在不同地方的同一時刻和牟子宏做同一件事情——他們同一時刻在不同影院一起看了《北京遇上西雅圖》，在不同的餐廳一起吃了一道對程滿滿來說很貴的牛排，在不同的商場一起給彼此挑了一條圍巾然后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