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學與教書
揚州、興化的土壤是肥沃的,大運河、烏巾蕩的水也是甘甜的,可是卻給鄭燮降下了漫天苦水。鄭燮剛出生就伴著凄風苦雨。饑荒連年,親人迭故,家道中落,幾乎使鄭燮這棵幼苗面臨夭折的危險。他雖然熬過來了,但卻是“鄭生三十無一營,學書學劍皆不成”。也許正如孟子所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
一、清貧家世,凄苦童年
鄭燮在《板橋自敘》中自述家世說:“興化有三鄭氏,其一為‘鐵鄭’,其一為‘糖鄭’,其一為‘板橋鄭’?!弊哉J為是“板橋鄭”后裔。又自述有兩位遠祖,一位是“書帶草堂”主,一位是“風流家世元和老”?!皶鴰Р萏谩敝髡f的是東漢時期大名鼎鼎的《詩經(jīng)》專家,名儒鄭玄(康成)。書帶草,即麥冬。草本植物,葉呈線形,草質(zhì)柔韌,可用來捆物?!度R紀略》記載:鄭康成教學處有草如薤,俗謂之“鄭康成書帶”即此。相傳鄭玄在不期山授徒時用它來扎書,后來人們就將這草稱為“康成書帶草”。板橋詩中有“剪取吾家書帶草”,又曾自刻過印章“書帶草”。興化“板橋鄭”氏祠堂也名曰:“書帶草堂”?!帮L流家世元和老”則是沿用的唐白行簡《李娃傳》和明薛近兗《繡襦記》故事,說的是滎陽人鄭元和才高命蹇,流落長安,唱蓮花落乞食于市,妓女李亞仙拯救他于困頓之中,后來元和做了大官,亞仙亦封國夫人。其實鄭元和只是小說家言,雖是離奇韻事,但也完全可能確有其人。因而鄭板橋在其作品中曾幾次提到。
興化鄭氏來歷還有一種說法:因元末張士誠起義于白駒,首攻興化戴窯。后來在蘇州稱王,堅持與朱元璋為敵,朱元璋花了許多財力,死了許多將士,才將久圍的蘇州攻下來。破城時,城內(nèi)百姓不愿投降。因此,朱對興化、蘇州人民懷恨在心,蓄意移民。洪武年間,將興化居民遷到天津良鄉(xiāng),只留顧、陸、時、陳四姓;又將蘇州許多居民遷到興化,希望造反種子“遷地為良”,至今興化許多居民家譜乃至祖先牌位都寫上“蘇遷××世”。這些“蘇遷”人中有鄭重一,就是鄭板橋的“蘇遷始祖”(按譜系,鄭板橋是鄭重一的第十四代孫)。
鄭重一的子孫在興化繁衍起來,并在東門外發(fā)財巷北、龍珠庵西、萬壽宮側(cè)建起了“昭陽書帶草堂鄭氏宗祠”。祠堂磚木結(jié)構(gòu),非同一般??梢姰敃r鄭姓已較發(fā)達,用“書帶草堂”為祠名,以鄭玄為遠祖源遠流長。
鄭重一子孫繁衍分為幾支,有的仍住北城內(nèi),有的住到東城外,有的住到鄉(xiāng)下。城內(nèi)的多為平民及下層知識分子,鄉(xiāng)下的多在得勝湖以東的竹泓港以農(nóng)耕捕魚為生。東城外一支介于城鄉(xiāng)之間,仍屬城市平民,經(jīng)濟拮據(jù)。鄭板橋記這些家族云:“可憐我東門人,取魚撈蝦,撐船結(jié)網(wǎng);破屋中吃秕糠,啜麥粥……”(《范縣署中寄舍弟墨》)。
據(jù)《昭陽書帶草堂鄭氏族譜》,鄭板橋的曾、祖、父三代世系為:鄭重一的第十一世長門孫,名鄭新萬,字長卿,明末秀才。新萬長子湜,字清之,曾在縣學做過小官。鄭湜有二子,長子名之本,字立庵,號夢陽,康熙十二年生,次子名之標,字省庵,康熙十四年生。
鄭湜時,鄭家約有祖產(chǎn)田八十畝(當時興化全縣耕地19715頃,丁口32998,鄭家田產(chǎn)在人均數(shù)以下),又典種了別家一些田,收入勉強維持家庭生活和孩子讀書。
鄭立庵娶興化汪翊文之女為妻,汪翊文為興化名士,精文飽學,隱居不仕。獨生一女,見立庵誠實,好學,便不嫌立庵家貧,嫁女與之(立庵、汪氏即板橋生身父母),并且時常指導立庵學業(yè)。汪氏嫁到鄭家后,連年水荒,生活更艱難,汪氏懷孕,立庵祖母陳太夫人健在,盼望見到重孫?!八氖劳谩笔菫榇笙?,可是汪氏產(chǎn)前這位陳太夫人去世了,連累汪氏不能在家生產(chǎn)。因為當時興化有個迷信風俗,家遭熱喪,產(chǎn)婦在家生產(chǎn),血光就會沖擊亡靈??墒牵蛹{別家婦女生產(chǎn)的人家,也要晦氣好幾輩子。立庵母親(板橋祖母)只好聽從侍婢費氏建議讓汪氏到鄉(xiāng)下——夏甸(一作“下甸”)鄭氏本家處“借生”,費氏跟去服侍。
這樣,在康熙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日子時,公元1693年11月23日零時,一代藝術(shù)大師鄭板橋來到了這個世界。所以鄭板橋后來當縣官,捎錢回鄉(xiāng),要弟弟鄭墨分贈各本家,特為關(guān)照“下甸一家,派雖遠,亦是一脈,皆當有所分惠”。(《范縣署中寄舍弟墨》)
十月二十五日這一天,是這一年的“小雪節(jié)”,興化民間說法又叫“雪婆婆生日”。鄭板橋生于夏甸,雖是相傳,但與雪婆婆同日生,鄭板橋也認可,并引以為豪,因而他刻有一方“雪婆婆同日生”的印章,為官時,還常鈐在書畫上,不以為俗。
板橋?qū)@位費氏更是崇敬不已,若干年后還飽含感情寫下:燮四歲失母,育于費氏。時值歲饑,費自食于外,服勞于內(nèi)。每晨起,負燮入市中,以一錢市一餅置燮手,然后治他事。間有魚飧瓜果,必先食燮,然后夫妻子母可得食也……這是《乳母詩》敘言,是鄭板橋詩作中最長的敘言,歷述乳母費氏忠心撫育自己,勝過親兒,以及患難不棄,舍己育人的高貴品質(zhì)。敘后五律更感情深沉,一種難以言表的愛心與真情令人淚下:平生所負恩,不獨一乳母。長恨富貴遲,遂令慚恧久。黃泉路迂闊,白發(fā)人老丑。食祿千萬鐘,不如餅在手。鄭板橋所牢記的出生及童年軼事不僅有“雪婆婆同日生”一方印章,他還刻有“麻丫頭針線”這一方看似俗怪的印章,這是因為當時鄭家認為將男娃當作女娃叫,臉上還要帶上“麻點子”,就可以長命百歲,就給小板橋取個乳名“麻丫頭”(后來要上學才又因為五行缺火起名“燮”,字克柔?!鞍鍢颉笔撬L大自取的別號)。鄭板橋也終身不忘親人的苦心(雖然這是一種迷信),特為刻章紀念?!搬樉€”者,女子之“活兒”也。
于此可知鄭板橋從出生就深受勞動人民的愛的溫暖,吮吸著勞動人民的乳汁,流淌著勞動人民的血液與情感。但同時又和封建迷信緊緊糾纏在一起。兩方印章顯示了他領(lǐng)受的刻骨銘心的勞動人民的愛和奉獻,并決心要以自己的行為來報答春暉之恩。同時也顯示了他始終擺脫不了的宿命論等封建迷信的陰影。
鄭板橋的幼年與童年都生活在艱苦與辛酸中,災荒連年,親人相繼去世。他在三十歲時回憶這一段生活,充滿悲愴,特地模仿杜甫《同谷七歌》寫下板橋《七歌》,記下當年“逼側(cè)”的生活:“爨下荒涼告絕薪,門前制啄來催債”。更悲慘的是:人生三大不幸之一——幼年喪母也降臨到他頭上,“我生三歲我母無,叮嚀難割襁中孤”。這位三歲的孤兒,還不懂躺在靈床上的媽媽已去世了,還“登床索乳抱母臥,不知母歿還相呼!”何等凄惶傷心!
鄭燮的童年就是這樣的艱難竭蹶,傷心凄苦。然而,悠悠蒼天,又安排了幾位吉祥之星照耀著他的成長,“增益其所不能”,以便他將來能當“大任”!
這些吉祥之星,除乳母費氏而外,在《七歌》里歌詠的有:
一是后母:這位后母賢惠善良,勤儉持家,視板橋如己出,曲意真心地呵護,給了小板橋母愛的溫暖,使小板橋“不復憂饑寒”!
二是叔叔省庵:因為家貧,父親“依人墻壁度春秋”,常年在外教館,省庵叔又成家較遲,所以板橋從小就與叔叔同吃、同睡、同玩耍,如同兄弟一般。這位小板橋不僅也像杜甫孩子一樣,“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里裂”(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還常尿床。寒冬臘月、單衣破被,本已難耐,何況尿床?那種濕被冰冷的夜寒苦況是難以忍受的,可是叔叔從不責怪他,反而幫他將濕處焐干,為他“護短論長潛覆匿”,這種相依為命的關(guān)愛,勝過親父子。
三是師友:這首歌并注有所歌之姓名:“種園先生陸震,竹樓王國棟,桐峰顧于觀”。這三人在當時興化都可說是佼佼者。陸種園幾代都上過興化四牌坊匾,是世代書香。祖先陸蓉,洪武、永樂名臣,任過禮部主事,詩書畫為明成祖譽為“三絕”,種園叔祖陸西星,名道士,相傳作《封神演義》。種園父親陸廷倫,博學多才,崇尚民族氣節(jié),明亡后,堅不仕清,日居小樓三十年不下樓,以示“不踏大清國土”?!杜d化縣志·文苑》:“陸震字仲子,一字種園”?!吧儇摬艢猓另穹?,不為齪齪小謹。震淡于名利,厭制藝,攻古文辭及行草書”?!霸姽そ鼐?,詩余妙絕等倫,鄭燮從之學詞焉”。
鄭板橋?qū)@位道德文章驚世警俗的良師是充滿感情和敬意的。不僅在《七歌》中大書“吾師”,引以為豪,還在《詞鈔》中提及“燮幼從之學詞”(《自序》),并在他的《詞鈔》中將陸詞“刊刻二首,以見一斑”,一是《滿江紅·贈王正子》,是記的一位同好來訪,感慨的是“吾輩無端寒至此,富兒何物肥如許!”嘆世道不公,躍然紙上。另一首《賀新郎》更耐人尋味,題為《吊史閣部(史可法)墓》:孤冢狐穿罅,對西風招魂剪紙,澆羹列鲊。野老為言當日事,戰(zhàn)火連天相射,夜未半層城欲下。十萬橫磨刀似雪,盡孤臣一死他何怕,氣堪作,長虹掛。難禁恨淚如鉛瀉,人道是衣冠葬所,音容難畫。欹仄路旁松與柏,日日行人系馬,且一任樵蘇盡打。只有殘碑留漢字,細摩挲不識誰題者,一半是,荒苔藉。清初統(tǒng)治者最害怕的軟硬不吃,死不投降,最后壯烈殉國的史可法,“十萬橫磨刀似雪”動搖不了他的堅強決心和浩然正氣。詞中陸氏的崇敬之情,溢于筆端。更可見作者的憤激心情,從鄭燮示人的這“一斑”就可以知道鄭板橋?qū)@位“吾師”“種園先生”情有獨鐘之所在了。
竹樓、桐峰二人都是鄭板橋師從陸種園時的同窗?!杜d化縣志·文苑》記:“王國棟,字殿高,一字竹樓,乾隆六年副榜,工詩,尤善書??途訐P、通、潤等州。每日求書者甚多。嘗與黃慎、李鱓等往還酬唱。著《秋吟閣詩鈔》?!蓖┓澹搭櫲f峰,名于觀,一字桐峰、錫耕?!杜d化縣志·文苑》及《揚州畫舫錄》均載有其事跡。工詩書,性嗜古,不屑攻舉子業(yè),有《澥陸詩鈔》四卷。可見二人與板橋氣味相投,板橋《詞鈔》有《賀新郎·送顧萬峰之山東常使君幕》二闋,歷述交往,同是淪落壯志難酬,勉勵他到常使君幕下“須勖以仁風遍野”。舊情新望,感人肺腑。
而《板橋集》中對王國棟則再無記載,似乎不太正常。又據(jù)板橋去世不久出版的板橋詩鈔“竹樓”后注的“王國棟”三字也被鏟掉了。這可能都是與王國棟卷入了東臺舉人徐述夔的“一柱樓詩案”有關(guān)。這個“詩案”在柴萼《梵天廬叢錄》卷十二有載:“徐述夔者,世居東臺之栟茶場。幼負才名,隱以魁天下自命,后不售,滿腹牢騷,有觸即發(fā),排滿之言,于焉出矣,自號其堂曰維止,隱取雍正二字而去其首。師查嗣庭之故智也。建樓名一柱,繪紫牡丹懸其上,征人題詠,有‘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之句,夏日曝書,風吹翻之,嘆曰:‘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后為仇家舉報,遂興大獄。又《東華錄》載乾隆四十三年(1704年)十月上諭:“徐述夔所作逆詞,若非劉墉據(jù)實陳奏,幾至漏網(wǎng),其詩有:‘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之句,顯系借朝夕之朝,作朝代之朝,且不言到清都,而言‘去清都’顯有去本朝而興明朝之意。實為罪大惡極,是以提犯來京,令廷臣集議”,定徐述夔“以大逆不道之罪”(參閱陳登原《國史舊聞》449~452頁)。上諭如此,案情之重大可以想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王國棟受株連重懲,《秋吟閣詩》、《甲戌春吟》(王參與校訂,題注王國棟等訂)等著作被列為“全禁書目”,《甲戌春吟》是乾隆十九年(1754年)編的朋友唱酬集,這時鄭板橋正是罷官回興的第二年,可能也參與了校訂。為了避免文字獄的殘酷迫害,鄭板橋集中鏟去了王國棟字樣及有關(guān)內(nèi)容完全在情理之中。
于茲亦可見鄭板橋的兒時友人竹樓、桐峰皆品學兼優(yōu)、德才具備,鄭與他們“同氣相求”可以肯定。鄭譽之為“竹樓桐峰文字奇”,可見他們之間的感情。
給鄭板橋童年影響很大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外祖父。父親立庵開始是在家中辦私塾、教蒙館,板橋也隨班就讀,接受啟蒙?!栋鍢蜃詳ⅰ分袑懙溃骸案噶⑩窒壬?,以文章品行為士先,教授生徒數(shù)百輩,皆成就。板橋幼隨其父學,無他師也。”立庵外出教館,就讓板橋師從陸種園,可見立庵之眼光與陸之相契。
板橋外祖父汪翊文是當?shù)孛?,奇才博學,隱居不仕,在獨生女兒去世后,更將全部心血傾注在女兒留下的骨血——外孫板橋身上,悉心指導小板橋讀詩詞歌賦,增益他的文學氣質(zhì),所以《板橋自敘》中說:“板橋文學性分,得外家居多。”
當然,在鄭板橋童年,對鄭板橋的關(guān)愛,以沫相濡、無微不至,誰也比不上“費媽媽”,“費媽媽”是傭婦,但小板橋親昵地稱之為“費媽媽”,則是母親之尊、之親了。費媽媽對小板橋不僅僅是饑寒變溫飽的守護神,還是他藝術(shù)的啟蒙師,她常背著攙著小板橋到離家不遠的“竹巷”玩耍(“竹巷”是興化古巷,家家戶戶栽竹,并經(jīng)營竹器,是興化最大竹器市場),讓小板橋幼小心靈領(lǐng)受竹子大千世界的清正之氣和靈活奇幻的千姿百態(tài),這對后來板橋“三絕”對竹獨鐘,有著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小板橋在家中更與竹為伴,鄭家雖小,但堂前院中都種了竹,小板橋一年四季都置身于“鳳尾森森、龍吟細細”之中,特別是冬日,費媽媽用舊圍屏竹竿做成窗欞,糊上白紙,既光明,又防風、聚暖。極利于誘發(fā)、培育小板橋的藝術(shù)細胞。小板橋在窗下讀書時,看陽光將竹影映照在窗紙上,正是一幅墨竹,日光推移,風吹影動,這幅窗竹又常變化出多種姿態(tài),小板橋越看越有趣,時不時用筆在窗紙上將竹影勾勒下來,這樣就真的成了墨竹畫,一幅勾好了,比照比照,換上張窗紙再畫。板橋名震后世的墨竹創(chuàng)作,就這樣起步了。他后來回憶這段經(jīng)歷,寫下了赫赫有名的一段題畫:余家有茅屋二間,南面種竹,夏日新篁初放,綠蔭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涼適也。秋冬之際,取圍屏骨子,斷去兩頭,橫安以為窗欞,用勻薄潔白之紙糊之。風和日暖,凍蠅觸窗紙上,冬冬作小鼓聲。于時一片竹影零亂,豈非天然圖畫乎!凡吾畫竹,無所師承,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鄭板橋雨后春筍圖屏風》,現(xiàn)藏于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鄭板橋的童年生活是清苦的,但得到的愛心關(guān)懷是深厚的,受到的文學、藝術(shù)的熏陶更是得天獨厚的!
鄭板橋熬過了童年進入了青少年時期,這一階段從時間來講,從七歲到三十歲;從地點來講,除興化城鄉(xiāng)外,到過儀征、揚州等地;從經(jīng)歷來講,主要是讀書(習字、學畫)、教館(邊教學生邊自學);從家中發(fā)生事件來講,有乳母來歸、繼母去世、自己結(jié)婚、中秀才、墨弟出生、父親去世等;從思想來講,“發(fā)憤自雄”、“怒不同人”由萌發(fā)而堅定;從作品來講,是詩作多,偶有書法,畫作無存。總體說來主要是讀書、應試、教館?,F(xiàn)擇要分述:
鄭板橋《七歌》中說“我生三歲我母無”,而《乳母》詩敘中又說“四歲失母,育于費氏”,其中年齡相差一歲,其實前者為實足年齡,后者為虛歲。乳母費氏在小板橋喪母之后,即承擔起一家主婦的責任,撫育板橋。板橋七歲時,興化災荒,日子實在過不下去,費氏只好離開鄭家。三年后,災荒過去,乳母又翩然來歸“撫燮倍摯”,而且這一來就再也沒走了。費媽媽的重新到來,無疑是小板橋心頭的一股甘泉,一束陽光,使鄭家又恢復了生機。特別是當板橋十二歲時,乳母兒子當了官,要接她回去享福,而她卻仍留在鄭家,一直到板橋中了進士,喜報傳到家中,七十六歲的費媽媽高興地說:“吾撫幼主成名,兒子作八品官,復何恨?”“無疾終”了(很可能是屬于中風)。費媽媽這種先人后己、艱難不棄、勤勞淳樸的中國勞動人民的美德是無聲的雨露,滋潤著鄭家,滋潤著板橋幼小的心靈,培育了板橋的愛心和優(yōu)秀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