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投稿必殺技

不善始者不善終。

——歐里庇得斯

前面說過，我經(jīng)常在作家研修班上當培訓師。有一次我開了一門課程，它的名稱很啰唆：“小說吃編輯閉門羹的三大錯誤及其糾錯方案?！?/p>

我在那個課堂上談到的錯誤足有20種之多。其中名列前茅的三大錯誤是相當嚴重的，這正是本書第三章要探討的主題，不過，我在這里先要綜述一下其他的錯誤。

上次我們說到，一位堅忍不拔的編輯正要坐下來審閱你的樣章。在工作中她見過的稿件太多了，這足以讓她在前面數(shù)頁馬上發(fā)現(xiàn)有預(yù)警意義的苗頭。

在第1章，我列舉了幾種編輯希望稿件中不要出現(xiàn)的錯誤，但你在開頭幾章中出現(xiàn)這樣的錯誤或多或少也是符合她的預(yù)期的。讓我們來看看吧。

拉布雷亞瀝青坑

乏味的首句是一個稿件的殺手。你的首句只有一個，所以你一定要精心琢磨。第一句千萬不要寫諸如“杰克下了車”之類的話。不能在小說的首句就讓人下車。我這樣說似乎有點兒開玩笑，不過，這樣的開頭早就變成了俗套，有些經(jīng)紀人和編輯確實單憑這一點就會退稿。

既然說到了俗套，你寫小說的時候請不要從夢境開始寫起。這樣做的作者不在少數(shù)，因為他們以為小說由行動開場是理所當然的，這是好事。但是，如果在他們原來的規(guī)劃中這部小說的開頭部分行動不多，他們就自以為是地認為可以用一些戲劇性的場面抓住讀者的眼球。接下來，等人物從夢中醒來之后，我們才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這個辦法很有可能惹惱讀者，經(jīng)紀人或者編輯也會把你的書打入冷宮。

開篇的幾句話必須能抓住讀者。你的開場鑼鼓必須是動作場面。但是，這并不是說你必須采用打斗的場面，或者需要把什么東西炸成稀巴爛。這只是說明小說的開頭必須能引起讀者的興趣。在你眼里，或許下面這樣的場景很迷人：主人公所在的城市上空烏云翻滾；或許你急于讓讀者進入主人公的心理狀態(tài)，但是你的小說開頭一定要吸引讀者。

本書的這一話題以及其他很多話題會讓你理所當然地感覺到，自己似乎不是一個小說家，而是一個影視編劇。當你考慮自己的小說應(yīng)該如何開場的時候，你確實需要把一部小說當做一部電影看待。如果要把你的開場構(gòu)思呈現(xiàn)在影院觀眾的眼前，它能取得什么樣的效果呢？

久久地拍攝亂云飛渡的鏡頭可以嗎？太無聊了。一個人坐在那里思考問題可以嗎？這也太懶散了。確實，開頭你應(yīng)該讓人物做一些事，尤其是有趣的事情。這些事雖說不能是稀松平常的，但也不必驚天動地，比如搭建帳篷或者照看蜂箱，電影或者小說以這些事情開場也是吸引人的。

在下一章里，我還要詳細解釋展示與敘述的差別、視角、人物這些問題。所以，眼下我無須贅述。你只需要明白，這三大錯誤是讓編輯和經(jīng)紀人做出退稿決定的罪魁禍首。

節(jié)拍

節(jié)拍是人物對話中出現(xiàn)的敘事單位。舉例來說，下面這段話摘自薩拉·格魯恩的小說《給大象的水》：

“哦，在這兒，”黑茲爾叫道?！拔覀兛纯囱鸥靼??！?/p>

她把多莉的小推車向后拉回來點，慢吞吞地在我身邊走著，雙手緊握，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芭?，這太令人興奮了！他們整個上午都在做這事呢！”

在此段中，非對話的那一句就是一個節(jié)拍。這個簡單句完成了三項任務(wù)：它告訴我們“舞臺”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我們熟悉場景的設(shè)置，另外還提供了一個緩沖區(qū)，用戲劇術(shù)語來說，這是一個沉默不語的“默拍”，它把兩個人物之間的對話隔開了。

如果沒有節(jié)拍，對話的場面就容易讓人感覺突兀而笨拙，脫離了現(xiàn)實場景的對話就會讓說話人之間你來我往的對話變得干巴巴。下面的對話摘自馬克·斯庫利的小說《考尼格之火》，其中沒有任何節(jié)拍：

“很高興見到你，戈特。我認為在這個洞里我們不必顧忌一切繁文縟節(jié)。”

“您和我們前任中尉可是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以前我從來沒跟長官握過手?！?/p>

“這樣做能讓你覺得更有尊嚴嗎，我很懷疑。這跟面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先生，我可以直說嗎？”

“當然?！?/p>

“我懷疑這樣讓我更沒有尊嚴?！?/p>

“也許不會吧，上士。你算是哪一類納粹呢，黑頭發(fā)、黑眼睛的？”

“先生，一個人是不是納粹不能單憑長相，而要看他的行為。我們還是甭提這個了，先生。如果你盯著它太久，你的心情都會受到影響。我們從來不提它。”

這個段落讀起來感覺如何？對話相當不錯，但是你是否感覺它有點兒過于突兀了呢？這里的對話仿佛是從機關(guān)槍里突然發(fā)出的，對吧？除了對話之外，你能不能感覺到人物身處何方或者在做什么事情？此外，你還可能感覺有點兒迷茫，似乎自己的眼睛錯過了一些事情，尤其是在這個段落的結(jié)尾處。

這是因為這個段落里沒有節(jié)拍。

把原來的節(jié)拍恢復(fù)之后，原文是這樣寫的：

“很高興見到你，戈特。我認為在這個洞里我們不必顧忌一切繁文縟節(jié)?！蔽疑斐鍪譁蕚渑c他握手。

戈特似乎想弄清楚我伸出手來是不是要跟他握手，因為我的手剛才還放在花崗巖上面，然后他才跟我握了握手。他的手很軟，但握手時卻很有力?！澳臀覀兦叭沃形究墒遣灰粯??！?/p>

“哪不一樣？”

“以前我從來沒跟長官握過手?！?/p>

“這樣做能讓你覺得更有尊嚴嗎，我很懷疑。這跟面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先生，我可以直說嗎？”

我點點頭。“當然?！?/p>

“我懷疑這樣讓我更沒有尊嚴?！蓖高^厚厚的鏡片，戈特睜大眼睛看著我。我很清楚他這是在端詳我，他的目光是一掃而過而又炯炯有神的，可是仿佛他是隔著一個魚缸在看著我。無論我們戴不戴眼鏡，我都記不起來曾有人如此仔細地端詳過別人。

“也許不會吧，上士。你算是哪一類納粹呢，黑頭發(fā)、黑眼睛的？”我觀察了戈特的反應(yīng)。兩個人可以跳一支舞。

“先生，一個人是不是納粹不能單憑他的長相，而要看他的行為?！痹阽R片后面，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縮。他轉(zhuǎn)過身，用手指著那個花崗巖般的臉?！拔覀冞€是甭提這個了，先生。如果你盯著它太久，你的心情都會受到影響。我們從來不提它。”現(xiàn)在這樣意義就更清楚了，不是嗎？你有沒有注意到節(jié)拍變化對于口頭對話的節(jié)奏產(chǎn)生了影響？節(jié)拍意味著對話的暫停。如果你想在對話之中暗示一個較長的停頓，那就把節(jié)拍寫得長一些。短的節(jié)拍等于短暫的停頓。

此外，還要注意到節(jié)拍能把對話與場景聯(lián)系起來。它們讓你明白在這個場景中正在發(fā)生什么事情，人物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如何。如果說對話是電影的音頻軌道，那么節(jié)拍就是視頻軌道。

同時，節(jié)拍也能向我們說明視角人物的思想和感受，比如這個人物發(fā)現(xiàn)戈特的手很柔軟，同時也感覺到他握手時很有力量。

節(jié)拍是你的朋友。使用好它們，你的開篇慢慢地就會擁有大師作品的質(zhì)感。

斜體字的對話

這本書并不指導你如何編寫對話。我之所以提到這一點，是因為假如你想讓經(jīng)紀人或者編輯繼續(xù)讀下去，而不把你的稿件扔到退稿堆里，那么你的前50頁中必須力戒糟糕的對話。我就認識這樣的編輯，他們先跳過稿件中的其他一切內(nèi)容，直奔自己發(fā)現(xiàn)的第一處對話，然后開始閱讀。

為了讓小說中的對話產(chǎn)生效果，它必須是現(xiàn)實的、分層的，而且對話必須符合人物的性格特點以及人物當時的處境。

我喜歡把不切實際的對話稱為“一切正?！钡膶υ挘?/p>

“親愛的，珍妮，今天你看起來很快活呀。”

“是的，查爾斯，我很快活。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想呀，我想知道為什么你今天很快活。請你告訴我吧?！?/p>

“謝謝你。我會告訴你。我是因為我姑姑的事情而感覺快活?！?/p>

“你姑姑？請問你姑姑怎么能讓你快活呢？”

“哦，查爾斯，你真傻。我姑姑讓我快活，因為她就在這里?！?/p>

“我不傻。只是我還不知道你姑姑在這里?！?/p>

兩個人物就這樣哇啦哇啦地說個沒完。上面的對話可能是虛頭巴腦的：人物彬彬有禮地一問一答，契合無間，就像查爾斯和珍妮這樣?，F(xiàn)實一點兒的對話一般是下面這樣的：

“親愛的，珍妮，今天你看起來很快活?！?/p>

“哦，是嗎？嗯。我想這是因為我姑姑?！?/p>

查爾斯額頭一皺。“等一下，你的姑姑吉萊斯皮嗎？”

“不是啦。查爾斯，我的姑姑吉萊斯皮已經(jīng)去世兩年了?！?/p>

“哦。”

她聳聳肩。“別說了，我說的是我的姑姑伊萊恩。她的到來總讓我高興得不得了?！?/p>

“怎么會這樣呢？”

這個對話仍然還算不上優(yōu)秀，不過至少給人的感覺更貼近現(xiàn)實。

好的對話還要有分層。在戲劇行業(yè)，就是所謂的潛臺詞。演員不僅要學會說自己的臺詞，還要知道臺詞背后的用意。這樣做有一個好處，假如他們在舞臺上忘了原來的臺詞，還可以即興說一些效果相當?shù)脑拋硗瓿杀硌荨?/p>

在好的對話，即具有潛臺詞的對話當中，人物不必就對方所說的話作出反應(yīng)，他們呼應(yīng)的是自己對于對方的言外之意的理解：

“親愛的，珍妮，今天你看起來很快活?！?/p>

她叫嚷道：“我沒喝酒，對吧？”

查爾斯看來很驚訝：“嘿，我本來不打算提這件事的。不過，既然你這么說了……”

“親愛的，查爾斯，”珍妮有點兒嘲弄地說，“看來你今天傻氣少了一些。”

他笑了：“至少這股傻氣是你與生俱來的東西。”

她沖著他說：“那什么不是呢？”

“你知道的?！?/p>

或者其他什么。這樣的對話給人生動逼真的感覺。假如有人對你說“你今天貌似做成了不少事兒嘛”，如果不琢磨她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你就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最近有人這樣對你說話嗎？要給自己寫的對話加上潛臺詞，這樣一來，經(jīng)紀人、編輯和讀者想要愛上你的小說就更容易了。

最后，請保證你寫的對話符合人物的性格以及劇情的需要。如果你的小說寫作水平尚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那么下面這種情況肯定是你露出的馬腳之一，即你的人物讓人感覺膚淺、單薄而且缺乏區(qū)分度。我們在下一章還要對這一點展開討論，但眼下你只需要弄明白這一點，即人物的言談是不一樣的，這取決于他們不同的身份特點以及他們所處的不同情境。

“嗯。幫你，我行?！?/p>

你能否通過這句話確定這個人物是誰呢？說這句話的是電影《星球大戰(zhàn)》中的尤達。他獨有的說話風格讓我們認出了他?？墒牵阋膊槐貫槊總€人物都新創(chuàng)一種句法。但是，假如尤達說的話猛然間從“吃這樣的食物，你怎么可能長得這么壯？”變成了“對不起，親愛的，不過，你的帽子一直擱在長沙發(fā)上”，那么，人物在讀者心目中的可信度以及作品本身的可信度就都被你弄得蕩然無存了。你要保證人物的對話符合人物自身的地位。

此外，你還要保證人物的對話是合乎時宜的。假如你讓兩個人物游到大海里去營救一個人，那么他們就不應(yīng)該有下面這樣的談話：

“哎，托馬斯，當我們接近那個泳者的時候，我們必須格外小心。我準備從他的身后采取行動，我要果斷、有力地用胳膊把他攔腰抱緊，這樣就等于對你說我控制住了他?！?/p>

“那樣很好，塞巴斯蒂安。我必須注意觀察并給你提供協(xié)助?！?/p>

為了讓對話顯得真實，很可能你的對話要像下面這樣寫：

“別過來，”塞巴斯蒂安說，嘴里吐出海水?！拔乙奖澈蟆ё∷！?/p>

“什么？”

“必須……抱緊。”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托馬斯擔心塞巴斯蒂安已經(jīng)沒有力氣做到這一點。

“你確定能行嗎？”

“對。一定要讓他知道……誰控制了誰?！?/p>

“那好吧。我就待在這兒了?！?/p>

精彩的對話未必能幫你搞定一份出版合同，但糟糕的對話往往足以讓你與成功失之交臂。組稿編輯和經(jīng)紀人如果發(fā)現(xiàn)你的小說中的對話是蹩腳的、不切實際的，那么他們就會拒絕出版你的小說。

拙劣的小說寫作技巧

這類錯誤包羅萬象。包括技巧方面的瑕疵，這樣的瑕疵本身是無關(guān)大局的，但往往是小說創(chuàng)作技巧未臻成熟的標志。在一定程度上講，這類瑕疵均是因人而異的主觀錯誤，編輯或經(jīng)紀人對它們的判斷也是因人而異的。不過，假如這些瑕疵出現(xiàn)在你的前50頁里面，它們?nèi)匀粫屇愕臅逶獾酵烁宓亩蜻\。

比如，我自己也有一個毛病，喜歡在句子的開頭使用關(guān)聯(lián)短語，尤其是那些跟后句沾不上邊兒的關(guān)聯(lián)短語。

由于金在路易斯安那州長大，他決定要一個三明治。

由于約翰在大學時代一直收集豆袋公仔，他是個左撇子。

這樣做的原因往往是想用一句話表達過多的內(nèi)容。作者覺得自己必須把所有信息都融入一個句子中，但又不想在這方面花費太多的時間，所以他就將兩個以上的元素像鵝卵石一樣碼放在一起，并在中間用一個逗號把它們分隔開來。

如果編輯看到前50頁里面有太多這樣的短語，他就會拒絕這本書。

此外還有一種拙劣的寫作手法，反正在我看來這是拙劣的筆法，即作者使用修飾的動詞，而不使用“說”或“問”這樣的字眼。

“為什么，是的，”他哼哧著。

“你沒有，”她壓低聲音。

“不！”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

“為什么？”她懷疑。

“也許是你的壞習慣，”他想。

“這不可能，”她嘆了口氣。

“你笑死我了，”他笑著。

“現(xiàn)在夠了！”他吼道。

“什么火腿，”她笑了。

另外，這里還有一些我最喜歡用的修飾語：

“對，”他表示同意。

“對不起，”她道了歉。

哈哈哈！不要再這樣胡寫了！

現(xiàn)在，我知道作者為什么要這樣寫了。老師指導學生寫作文的時候，大體上會要求大家使用豐富多彩的詞匯，而且要避開自己的口頭禪或用得太濫的詞語。這樣的教導確實很好。但是，在寫人物對話的修飾語方面，你需要讓自己隱身起來。你想讓讀者注意人物所說的話，而不是你自作聰明的辭藻。

讀者對于一小部分的對話修飾語是視而不見的。這些詞語包括：說、問、大喊、低聲道。此外或許還有六七個詞也是這樣的。

請注意，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即它們都是涉及具體說話內(nèi)容的動詞。你有沒有試過把一句臺詞像機關(guān)槍一樣咆哮著說出來？那就請你試試吧，你做不到。你既可以咆哮著說話，也可以侃侃而談，但你不能同時做到這兩點。你能大笑著說出大家能聽到的話嗎？你能微笑著說出話來嗎？

即便有些詞語是可以說出話來的，你也要避免這樣的詞，比如“吱一聲”、“念經(jīng)一樣”和“辱罵”。它們只會讓人感覺突兀，而且這些詞的意義可能已經(jīng)蘊含于說話的內(nèi)容之中了。就拿“辱罵”這個詞來說吧，你只要寫了“‘你這白癡’，他說”，就可以把疑問留給讀者，他們肯定知道這話是罵人的。

拙劣的小說技巧是組稿編輯留心關(guān)注的。即便她并不知這些拙劣技巧的所有名目，但假如稿件中有的話，她馬上就能發(fā)現(xiàn)問題。你要確保自己的書里沒有這些東西，除了追求精益求精的寫作技巧之外，你對此也是無能為力的。我在第三章中談到一些大問題，當你在這些大的技巧問題方面得到提高之后，解決這些瑣碎的小問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描寫

在小說理論界有這么一個流派，他們認為作者不應(yīng)該在書里做場景描寫或者人物描寫。“讓讀者自己看到場景和人物吧，”這是隱士的風格，“我永遠不會替代讀者做出任何決定?！?/p>

我不屬于這個流派。

在我看來，做出不事描摹這個決定往往并不是為了追求藝術(shù)自由，而更像是偷懶。作者想卸下這副重擔，他再也不必確定人物或者事物到底是什么模樣，更談不上向讀者傳達人與物的形象了。這樣做會讓讀者茫然而無所依歸，同時人物形象則面目模糊，場景也像易變的星云一樣不可捉摸。

至于令人滿意的描寫需要哪些寫作手法我們在此就不做詳細介紹了，不過，我建議你把書中的每一個新場景和新人物都描寫一下，至少在你初次把它們引入小說的時候，要想一想自己該如何描寫它們。能否再寫一點兒具體的感受？你可以加上這樣的文字（“房子足有壁球場那么大”），再貼上人物的照片（“他長得像一個小一號的貓王”），或者寫一寫鮮明的細部特征？你要抓住機會描寫一下周邊環(huán)境的明暗、天氣的情況以及舞臺上的人物數(shù)量和相對位置。

對于人物來說，他們的首秀需要你描寫一下。對于人物來說，當視角人物第一次注意到他們的時候，你最好做一個人物描寫，因為這時候讀者也很想知道他們的相貌。對于場景來說，假如一場戲發(fā)生在一個新的地點，那么你的場面描寫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第一頁結(jié)束之前。

當我審閱作者的前面數(shù)頁的時候，假如我的腦子里無法浮現(xiàn)出地點或人物的畫面，那么我就讀不下去了。大多數(shù)編輯和經(jīng)紀人也不可能再讀下去。

過早或過小

一本小說遭到退稿，可能是因為作者把某些事情做得太早，或者有些方面做得不夠到位。后面幾章我要認真討論這些問題，因此在這里我只是蜻蜓點水式地評論一下。

一個常見的錯誤是作者從小說的第一頁開始就直接切入主要的劇情。在前面的幾段里，作者就讓泰坦尼克號撞上了冰山，或者讓興登堡著火了，或者讓意中人宣布她要搬家了。在第一頁，故事里的人物還沒有讓大家產(chǎn)生興趣，所以，與其在第一頁就撂下大炸彈，還不如不這樣做的效果好。

我不喜歡倒敘手法或者嵌入框架的手法（作者只用一個時代的剪影就把故事的全部內(nèi)容一網(wǎng)打盡，而整個故事都是倒敘的內(nèi)容），但是，這基本上是一個個人主觀好惡的問題。即便如此，假如你從故事開始的時代出發(fā)，匆匆忙忙地推進到下一個時代也是一種錯誤。讀者對于第一個時代還沒有什么感覺呢，假如這時你突然跳到了下一個時代，那么讀者肯定跟不上你的步伐。

有些小說作者引入的視角人物不僅數(shù)量龐大，而且引入時間過早。在小說的第1頁，我們剛剛見到了弗吉尼亞，她很想到南加州大學的電影學院求學。而到了第15頁，我們又遇到了杰羅姆，今年是他在秘魯當傳教士的第17個年頭了。在第2頁我們遇到卓，雖然父母希望她離開四川老家，不過她仍然住在那兒。在第3頁3/4的地方，我們又遇到了歐泊，她掏不起看病的錢。如此這般，一個緊接著一個的新角色和故事線索一擁而上。這就好比你在跟一個手持遙控器不斷調(diào)臺的人一起看電視。

作者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向大家炫耀這本書有多么有趣、作者的涉獵范圍如何包羅萬象而已。但是，這樣做是不對的。讀者還沒有真正弄明白弗吉尼亞是什么樣的人，而你卻跑去介紹杰羅姆了。你讓讀者暫且不管前面的人物而去關(guān)心下面的人物。單就吸引讀者眼球而言，你就根本沒有辦法讓讀者融入到劇情之中。

編輯和經(jīng)紀人認為這樣的東西是值得他們留意的。如果你在前50頁或者前10頁內(nèi)引入了那些本應(yīng)等到后面才能引入的要素，甚至你引入了那些壓根兒就不該引入的要素，那么，你的小說就可能遭到退稿的厄運。

還有一種可能性，你在前面數(shù)頁中把某些事物介紹得太少了。

比如沖突寫得過少。假如你的第1頁讓人看起來這本書要寫的是別人的新花壇里長出來的奇葩，那么你就會吃閉門羹。如果小說的前面數(shù)頁讓人感覺你好像要寫1972年的和平靜坐事件，那么你的好運氣也就到頭了。小說就是沖突：有人想要得到什么東西，但是迫于重重阻力無法得手。沒有沖突，小說不能出版就是大概率事件了。編輯在你的前50頁范圍內(nèi)尋找的就是沖突的苗頭。

假如你的第1頁沒有賭注或者懸念，那么等待你的小說的是另外一種麻煩。如果你的小說里沒有任何危在旦夕、險象環(huán)生的情況（讀者關(guān)注的事情），那么讀者就不會掏腰包買你的書了。所以，假如小說的開頭是你的主人飛快地趕回家去參加一次聚會，假如他不能及時趕到，他也只不過是遲到一會兒而已，這樣的寫法就會讓人昏昏欲睡，等待這個稿件的很可能是退稿信。

注意事項

或許你已經(jīng)注意到了，該做的事情與不該做的事情是恰好相反的。你的場景描寫要做到栩栩如生，你的對話要寫得貼近現(xiàn)實，你應(yīng)該使用節(jié)拍來調(diào)控對話場面的節(jié)奏和步調(diào)。在這本書里我主要是以正面的角度看待這些問題。不過，我更希望能讓你把它們看成應(yīng)該避免踩上的地雷。

下面我們說一說錯誤三巨頭吧，這三大錯誤會打消編輯出版你的小說的念頭。我們還將談一談避免這三大錯誤的途徑，而不是一味地抱怨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