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相見歡

落花如夢凄迷。麝煙微，又是夕陽潛下小樓西。

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閑教玉籠鸚鵡念郎詩。

詞譯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郝淞?，伊人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上了一把生了紅銹的銅鎖。

你的夢，早已不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劍。無法斬斷情網(wǎng)的它，已經(jīng)老去，靜默地躺在劍鞘里。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毕﹃柖嘞褚寥说哪橗嫞伤粋€微笑也未曾給過你，十幾年了。如今，李商隱從地平線上趕來，帶走了它，只憑一聲嘆息。

花落，愁濃。從此，人比黃花瘦。從此，你一心一意，教不知思念為何物的巧嘴鸚哥。念，情人的名字。

評析

這詞寫的是宮怨。詞人以女子的身份入筆，于詞中塑造了宮中女子傷春念遠的形象。

詞之首句“落花如夢凄迷”借用了秦觀《浣溪沙》詞中的“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營造出一種春花飄落，如煙似夢一般的迷離氛圍。這是室外的景象。而室內(nèi)，熏爐的香煙鳧鳧裊裊，女子斜倚門廊，靜默地看著夕陽又一次慢慢溜下了小樓。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想起晏殊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這其中浸潤的愁思怕是與這位女子相同吧。這前三句是對環(huán)境氛圍的渲染，并沒有正面對女主人公進行刻畫，但是讀者可以想見她日日如此消磨時光，心境如水煙般迷離的落落寡歡。

夕陽潛下小樓西

暮春時節(jié)，畫閣雕欄外的落花悠悠飄墜，如煙似夢；裊裊的熏香煙霧中，無情的夕陽又一次悄悄地溜下小樓。斜倚門廊的女子滿心愁苦，形神消瘦，但卻無人知曉。只好空暇時調(diào)弄著學(xué)舌的鸚鵡，一遍遍地念著心上人的詩句，當(dāng)做他就在自己的身旁。

“愁無限，消瘦盡，有誰知？”這三句是正面的心理刻畫和情態(tài)描摹，鮮明生動，細膩深刻。她日夜思念心上人，可是有一道宮墻橫亙，便是隔斷了千山萬水，終無法將青絲織成同心結(jié)，寄給那人。于是只有“為伊消得人憔悴”?？墒沁@一份幽怨又有誰知道呢？

其結(jié)處顯系柳永“卻傍金籠教鸚鵡，念粉郎言語”之句而來，極傳神，極細致。因為相思無可排遣，遂只有調(diào)弄鸚鵡，教它念意中人的詩，這看似風(fēng)雅的消遣，其實落寞如空山落花，是她對心上人無可奈何的想念。

總之，這闋小令描寫人物外部的細微動作，反襯人物內(nèi)心的波動，感情細膩婉曲，飽含無限情韻。風(fēng)格綺麗，凄婉纏綿。語言的錘煉也是容若所注重和擅長的。

1. 麝煙：焚燒麝香所散發(fā)的香煙。
2. 柳永《甘草子》詞：“卻傍金籠教鸚鵡，念粉郎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