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大閑”結(jié)拜一段情

三十年細(xì)說從頭 作者:李翰祥 著


“七大閑”結(jié)拜一段情

算起來“三十年”剛好寫到一〇七篇??匆娨哗柶叩臄?shù)目字,馬上就想到使人難以忘懷的九龍界限街一〇七號。那是緊靠花墟道火車橋的一幢舊式花園洋樓,樓高兩層,實用面積除花園的四千六尺之外,前后上下足有四千八百尺。我說的難以忘懷,并不是那座洋樓的價值,而是我們影界七兄弟在那兒結(jié)拜的“一段情”。

一九五三年,歲在癸巳,舊歷除夕的子正(十二時),我和住在那里的六個單身漢,因為志趣相同,情意相投,又都是北方長大的海外游子,大伙兒又全是一籌莫展,懷才不遇,年年難過年年過,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的時候,所以燃燭跪地結(jié)拜,焚香朝地叩頭,當(dāng)時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七兄弟的大哥是柔道七段馮毅,老二是當(dāng)年的胡琴圣手、如今的歌壇泰斗蔣光超,老三就是區(qū)區(qū)在下,老四是京劇界南麒北馬連良四公子馬力(浩中),老五是沈重(慶楨),老六是老好人宋存壽,老七是導(dǎo)演《空山靈雨》的胡金銓。當(dāng)年的電影圈呼我們?yōu)橐哗柶叩摹捌叽箝e”,不是竹林七賢的賢,也不是潘驢鄧小閑的閑,而是閑游散逛、閑云野鶴、游手好閑的閑。

當(dāng)年的一〇七可不是因為我們“七大閑”聞名,而是為了兩大導(dǎo)、兩大家都住在那兒的關(guān)系:前院樓下的三房一廳住著言情圣手、小胡子導(dǎo)演李萍倩,和國語講得不大好的陶秦,另外一間住著長城的廠長沈天蔭;樓上住著個后備警察幫辦喬治李;中間樓下住著音樂家李厚襄,和作曲家姚敏,以唱黃梅調(diào)著名的席靜婷和歌后張露住在李厚襄的隔壁;最后的一間就是我們六位孤家寡人的房間了。六個人四張單人床,四張碌架床,綽余的兩個床位準(zhǔn)備給外地來的朋友們住。每月的房租飯錢由大家分?jǐn)偅兄蠼唤o管家的沈重。煮飯、洗衣服一腳踢的娘姨是如今仍替小胡打工的阿冰。阿冰當(dāng)時的年紀(jì)也不大,可是對付幾個單身漢活像個老姑婆,誰要是犯了“號規(guī)”(一〇七號的規(guī)矩),或者有些越軌的行為,阿冰一嘟囔就能叨叨個兩天半。

管家的沈重更是一字一板,家用交給他之后,誰也別想由他手上借一毛錢(只有我例外);小宋記賬,馬力做菜,有時小胡也露兩手兒來個他們家鄉(xiāng)涿州的紅燒肘子,小宋有時也放下賬本兒燒個揚州獅子頭;光超除了替人調(diào)調(diào)嗓子、拉拉胡琴之外,其他是一無所長,連做愛的時間都不長,自諷為“蔣一秒”;馮大哥沒做我們大哥之前,已經(jīng)是電影界的眾人大哥了,連李祖永、張善琨見著他都叫大哥。電影界公認(rèn)的大哥,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就是有點口吃的李允中李大哥了。二哥可只有一位胖子劉恩甲。另外爺字輩的有三位——二爺嚴(yán)俊,三爺朱牧,四爺王元龍。沒有大爺,因為在北方大爺是王八!

他們六位之中,我最先認(rèn)識的是蔣光超。一天晚上,我在南國片廠的院子里替五十年代出品的《火鳳凰》畫大廣告,剛好看見他和李麗華在場地上拍《花姑娘》卡車?yán)锏膽颉N乙驗橼s工而挑燈夜戰(zhàn);他們因為趕戲,也通宵達(dá)旦。他拍完一個鏡頭之后走過來,向我自我介紹。一聽口音,知道也是個京油子,所以也就自來熟地?zé)o話不談。他說他有個小表弟是北平藝專的,大家合著搞一間廣告公司,最近剛替彌敦道的重慶飯店畫了張廣告,改天希望我去看一看,多指教指教。一聽是藝專的同學(xué),當(dāng)然很注意。那時我整天都在重慶飯店吃兩元一餐的客飯,倒沒留意他們換了新廣告。第二天下午又到重慶飯店去吃客飯,剛巧光超帶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弟弟走了過來,只見他穿著一件藍(lán)色長棉袍,卷著白袖口,重眉大眼的活像四小名旦中的李世芳,斯斯文文的還有點怕羞。光超忙替我介紹:“這是我的小表弟,小九兒,胡金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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