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高野山圣僧/高こう野や聖ひじり

泉鏡花

【作品梗概】

“我”在旅行途中認(rèn)識了高野山的高僧宗朝，當(dāng)晚在敦賀的客棧里，這位圣僧給“我”講了一個傳奇故事。宗朝年輕時，從越前修行至信州，途中翻越了飛山。在山里岔道口，一個藥販告訴他小路是條近道。宗朝步入小路后又聽農(nóng)夫說，這條路五十年前有人通行，現(xiàn)在則很少有人問津。宗朝決心繼續(xù)沿小路往前闖，只見山路越走越陡，樹上時有蛇和山螞蟥落到脖子上，他好不容易才出了可怕的森林，發(fā)現(xiàn)一幢民房，里面住著一個白癡和一名天資玉質(zhì)的美女。宗朝請求住宿，美女熱情接待，還帶他去山間溪水邊沐浴，為他擦背，洗凈旅途上的風(fēng)塵。這時，兩人周圍出現(xiàn)了許多癩蛤蟆、大蝙蝠和猴子，在美女呵斥之后，它們才悄然離去。洗完澡，美女把宗朝領(lǐng)到他的寢室，自己則睡在隔壁屋里。雖然旅途的辛勞使宗朝疲憊不堪，可是深夜屋前房頂處傳來的牛、馬、羊、鼯鼠和雞的鳴叫仍使他無法入眠，隔壁的美女也發(fā)出“嗯嗯”之聲，仿佛受到什么襲擊似的。宗朝感到這兒的氣氛異樣，他只好專心地念起“陀羅尼經(jīng)”，等待天明。

次日，宗朝辭別令人心醉神迷的美女下了山，一度又想折回。在一瀑布處，他又遇到了昨晚到美女家牽馬去賣的老漢。老漢告訴宗朝，那美女原是川下一醫(yī)生之女，有很精湛的醫(yī)術(shù)。十三年前，下了整整八天的大雨毀滅了整個村莊，姑娘、白癡和老漢成了僅有的幸存者。后來那美女的醫(yī)術(shù)越來越神奇。凡經(jīng)她摸過的男子全都變成了牛馬猴羊等動物，老漢牽去賣掉的馬就是為宗朝指路的藥販變成的。只因宗朝修行篤志不倦，所以才幸免于難。宗朝這才明白了昨夜令人奇怪的一切，他謝過老漢后很快下山去了。

【作品鑒賞】

《高野山圣僧》1900年2月發(fā)表于《新小說》雜志，1908年由左久良書房出版單行本，并附有鏑木清方的卷頭插圖。據(jù)作者本人在《創(chuàng)作苦心談》一文中說，他是聽到一位朋友訴說在飛騨山中遇到美麗的山中姑娘的經(jīng)歷后才創(chuàng)作本作品的。對于這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起因，存在著各種看法。有人認(rèn)為，在東西方的古典作品中，像這類漂泊旅行者遇上妖怪變成野獸的故事并不鮮見；也有人認(rèn)為，作者的這一創(chuàng)作是明顯受到中國小說《板橋店三娘子》的影響的；再說作者故鄉(xiāng)金澤地區(qū)亦流傳著妖怪把旅行者變成馬的傳說；甚至還有人認(rèn)為這部作品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亡母的懷念之情。其實，這部作品可以說既有同于上述見解的地方，又是與它們無關(guān)的一個獨特的故事。

以創(chuàng)作“觀念小說”成名的作者在這篇代表作中充分地表達(dá)了自己的女性觀和戀愛觀他歷來鄙視赤裸裸的、丑陋、不道德的情欲，崇尚精神戀愛。在這個奇妙的故事中，那么多男性之所以被美女變成動物，是因為他們對美女起了歹念，而圣僧宗朝能夠安全下山，也因為他對美女的愛完全是一種精神上的愛的緣故。

作品以高野山圣僧回憶往事，并不時插入聽眾“我”的觀察敘述的手法，努力把讀者引到一個神秘、怪誕而又充滿浪漫氣息的境地，這種寫作手法吸取了日本古老的能樂表演時聲情并茂地講述的長處，對于制造并烘托使讀者身臨其境的氣氛起到很大的作用。作者把高超的敘述表達(dá)技巧和極其豐富的想象力融為一體，勾勒出一幅絕妙的、具有浪漫色彩的圖畫。這部作品獲得成功的另一個關(guān)鍵是作者能夠自如地運用豐富的語匯，盡情地寫出了日本人所罕見的粗獷熱情，因此它在從寫實主義步入自然主義的日本近代文學(xué)史上占有獨特的位置，成為明治30年代日本文壇上一部有代表性的“畸形的杰作”，因為它“把純潔的愛情的美，或是把能夠掌握最高藝術(shù)技巧的異常超凡入圣的境地等有節(jié)奏地堆砌在一起了”。（吉田精一）

選文一[8]

心こころ細(xì)ぼそさ[9]は申もうすまでもなかったが、卑ひ怯きょうな様ようでも修しゅ行ぎょうの積つまぬ身みには、こういう暗くらい処ところの方ほうが卻かえって観かん念ねん[10]に便たよりがよい。何なにしろ體からだが凌しのぎよくなったために足あしの弱よわりも忘わすれたので、道みちも大おおきに捗はか取どって、まずこれで七なな分ぶは森もりの中なかを越こしたろうと思おもう処ところで五ご六ろく尺しゃく天あた窓まの上うえらしかった樹きの枝えだから、ぼたりと笠かさの上うえへ落おち留とまったものがある。

鉛なまりの錘おもり[11]かとおもう心こころ持もち、何なにか木きの実みででもあるかしらんと、二に三さん度ど振ふってみたが附くッ著ついていてそのままには取とれないから、何なに心ごころなく手てをやって摑つかむと、滑なめらかに冷ひやりと來きた。

見みると海な鼠まこを裂さいたような目めも口くちもないものじゃ[12]が、動どう物ぶつには違ちがいない。不ぶ気き味みで投なげ出だそうとするとずるずると辷すべって指ゆびの尖さきへ吸すいついてぶらりと下さがった、その放はなれた指ゆびの尖さきから真まっ赤かな美うつくしい血ちが垂たら々たらと出でたから、吃びっ驚くりして目めの下したへ指ゆびをつけてじっと見みると、今いま折おり曲まげた肱ひじの処ところへつるりと垂たれ懸かかっているのは同おなじ形かたちをした、幅はばが五ご分ぶ、丈たけが三さん寸ずんばかりの山やま海鼠なまこ[13]。

【選文注釋】

[8]本段引自《高野山圣僧》“八”開頭處，描寫宗朝在去信州途中遭到山螞蟥侵襲的經(jīng)歷。在到達(dá)魔女居住的地方之前，先寫了這段經(jīng)歷，對制造奇妙神秘的氣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9]心細(xì)さ：指圣僧獨自一人穿越白晝?nèi)绾谝拱愕拇笊謺r的驚慌和不安。

[10]観念：斷念，聽天由命。

[11]鉛の錘：把從樹上掉下來的山螞蟥比作鉛錘，形象地描寫出山螞蟥之大。

[12]じゃ：即“である”，斷定助動詞?！挨扦ⅳ搿钡穆詫憺椤挨扦ⅰ保洲D(zhuǎn)寫成“じゃ”。

[13]山海鼠：即山螞蟥，為茶褐色，日本本州以南的山嶺中常見，一種棲息在樹上，另一種棲息在山間濕地之中，以吸取人畜的鮮血為生。

選文二[14]

（何なにをしてござる、ご修しゅ行ぎょうの身みが、このくらいの暑あつさで、岸きしに休やすんでいさっしゃる分ぶんではあんめえ、一いっ生しょう懸けん命めいに歩あ行るかっしゃりや[15]、昨ゆう夜べの泊とまりからここまではたった五ご里り、もう里さとへ行いって地じ蔵ぞう様さまを拝おがまっしゃる時じ刻こくじゃ。

何なんじゃの、己おらが嬢じょう様さまに念おもいが懸かかって煩ぼん悩のうが起おきたのじゃの。うんにゃ、秘かくさっしゃるな[16]、おらが目めは赤あかくッても、白しろいか黒くろいかはちゃんと見みえる。

地じ體たい並なみのものならば、嬢じょう様さまの手てが觸さわってあの水みずを振ふる舞まわれて、今いままで人にん間げんでいよう筈はずがない。

牛うしか馬うまか、猿さるか、蟇ひきか、蝙こう蝠もりか、何なんにせい飛とんだか跳はねたかせねばならぬ。谷たに川がわから上あがって來きさしった時とき、手て足あしも顔かおも人ひとじゃから、おらあ魂たま消げたくらい、お前まえ様さまそれでも感かん心しんに志こころざしが堅けん固ごじゃから助たすかったものよ[17]?！?/p>

【選文注釋】

[14]本段引自作品“二十五”。圣僧宗朝下山途中，回想起美女的親熱嫵媚，不由心旌飄搖，正當(dāng)他想回去和美女結(jié)成夫妻共同生活時，昨夜遇見的老漢在其背后擊了一掌，將美女的來歷及真面目和盤托出。此處成了本作品的高潮。

[15]歩行かっしゃりや：即“歩いていらっしゃれば”的音變。同樣，前句中“休んでいさっしゃる”即“休んでいらっしゃる”，后句中的“拝まっしゃる”即“拝んでいらっしゃる”。

[16]秘さっしゃるな：不要隱瞞。老漢已一眼看穿了宗朝的心思，由此提出忠告。

[17]…助かったものよ：作者通過老漢之口道出宗朝幸免于難的原因，緊扣主題，接下來老漢所說的藥販被美女變成馬后出賣的原委與宗朝的結(jié)局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

【作者簡介】

泉いずみ鏡きょう花か（1873—1939）原名泉鏡太郎，生于金澤市。17歲時拜尾崎紅葉為師學(xué)寫小說。寫出《冠彌左衛(wèi)門》和《義血俠血》等作品后又發(fā)表了《夜巡警》和《外科室》等“觀念小說”，堅決反對封建社會倫理無視人性及其一成不變的僵化模式，因而引起文壇的注目。1896年《照葉狂言》發(fā)表后，開始注重描繪人的悲哀命運及其具有浪漫色彩的反抗，通過幻想來追求超現(xiàn)實的美和純潔。一生共留下三百多篇小說，代表作還有《婦系圖》和《和歌罩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