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致豐子愷

李叔同書信集 作者:李叔同


(一九二六年三月,杭州招賢寺)

〈前略〉近從溫州來杭,承招賢老人殷勤相留,年內(nèi)或不復(fù)他適?!春舐浴?

(一九二六年五月,杭州招賢寺)

〈前略〉音出月擬赴江西廬山金光明會參與道場,愿手寫經(jīng)文三百葉分送各施主。經(jīng)文須用朱書,舊有朱色不敷應(yīng)用,愿仁者集道侶數(shù)人,合贈英國制水彩顏料Vermilion數(shù)瓶?!粗新浴涤麛?shù)人合贈者,俾多人得布施之福德也?!春舐浴?

(一九二八年四月十九日,溫州慶福寺)

前復(fù)一函,計達(dá)慧覽。城垣拆毀過半,又復(fù)中止(因有人反對)。故寓樓之前,尚未有喧擾之虞。惟將來如何,未可預(yù)料耳。向承仁者及夏居士為謀建筑庵舍,似非所急(因太費事吃力)。朽意且俟他年緣緣堂建成,當(dāng)依附而居。今后如無大變化可不移居,若有變化擬暫寄居他處,以待勝緣成就,諸希仁等酌之。質(zhì)平宿疾已愈否?甚念。溫州產(chǎn)有一種土草藥,名曰人字草,治勞傷吐血極靈。丁福保、俞鳳賓二醫(yī)士曾作文贊譽(yù)(今春聶氏家言曾載此事)。便中乞詢問質(zhì)平,如彼決定信仰此藥,愿服用者,希示知,當(dāng)以郵奉。

李居士乞代致候。前答彼一信片,想已收到。《戒殺》畫文字甚愿書寫。又李居士所著《楞嚴(yán)經(jīng)科解》,(上次所寄信片中曾托以一冊寄與鴻梁,彼近讀《楞嚴(yán)》,極有興味。)請再惠賜一冊,寄至溫州。(鄰居羽士數(shù)人,根器甚利,喜閱《禪宗語錄》及《楞嚴(yán)經(jīng)》等,今擬以此贈彼。)甚感,不宣。

子愷居士

四月十九日 演音疏

(一九二八年舊八月十四日,溫州慶福寺)

初三日惠書,誦悉。茲條復(fù)如下:

△周居士動身已延期。網(wǎng)籃恐須稍遲,乃可帶上。

△《佛教史跡》已收到。如立達(dá)僅存此一份,他日仍擬送還。

△護(hù)生畫,擬請李居士(因李居士所見應(yīng)與朽人同)等選擇。俟一切決定后,再寄來由朽人書寫文字。

△不錄《楞伽》等經(jīng)文,李居士所見,與朽人同。

△畫集雖應(yīng)用中國紙印。但表紙仍不妨用西洋風(fēng)之圖案畫,以二色或三色印之。至于用線穿訂,擬用日本式。即是此種之式,系用線索結(jié)紐者。與中國佛經(jīng)之穿訂法不同。朽人之意,以為此書須多注重于未信佛法之新學(xué)家一方面,推廣贈送。故表紙與裝訂,須極新穎警目。俾閱者一見表紙,即知其為新式之藝術(shù)品,非是陳舊式之勸善圖畫。倘表紙與尋常佛書相似,則彼等僅見《護(hù)生畫集》之簽條,或作尋常之佛書同視,而不再披閱其內(nèi)容矣。故表紙與裝訂,倘能至極新穎美觀奪目,則為此書之內(nèi)容增光不小,可以引起閱者滿足歡喜之興味。內(nèi)容用中國紙印,則鄉(xiāng)間亦可照樣翻刻。似與李居士之意,亦不相違。此事再乞商之。

△李居士屬書簽條,附寫奉上。

△“不請友”三字之意,即是如《華嚴(yán)經(jīng)》云“非是眾生請我發(fā)心,我自為眾生作不請之友”之意。因?qū)こ樗藥兔φ?,?yīng)待他人請求,乃可為之。今發(fā)菩提心者,則不然。不待他人請求,自己發(fā)心,情愿為眾生幫忙,代眾生受苦等。友者,友人也。指自己愿為眾生之友人。

△周孟由居士等,諄諄留朽人于今年仍居慶福寺。謂過一天,是一天,得過且過,云云。故朽人于今年下半年,擬不他往。俟明年至上海諸處時,再與仁者及丏翁等,商量筑室之事?,F(xiàn)在似可緩議也。

△近病痢數(shù)日,已愈十之七八。惟胃腸衰弱,尚須緩緩調(diào)理,仍終日臥床耳。然不久必愈,乞勿懸念。承詢需用,現(xiàn)在朽人零用之費,擬乞惠寄十圓。又慶福寺貼補(bǔ)之費(今年五個月),約二十圓(此款再遲兩個月寄來亦不妨)。此款請舊友分任之。至于明年如何,俟后再酌。

△承李居士寄來《梵網(wǎng)經(jīng)》、萬鈞氏書札,皆收到。謝謝。

病起無力,草草復(fù)此。其余,俟后再陳。

子愷居士

八月十四日 演音上

(一九二八年舊八月,溫州慶福寺)

前疊上二函一片,想悉收到。昨今又續(xù)成白話詩四首。

《夫婦》:

人倫有夫婦,家禽有牝牡。

雙棲共和鳴,春風(fēng)拂高柳。

盛世樂太平,民康而物阜。

萬類咸喁喁,同浴仁恩厚。

按此詩雖不佳,而得溫柔敦厚之旨。以之冠首,頗為合宜。

《暗殺一》:

若謂青蠅污,揮扇可驅(qū)除。

豈必矜殘殺,傷生而自娛。

《蠶的刑具》:殘殺百千命,完成一襲衣。

殘殺百千命,完成一襲衣。

唯知求適體,豈毋傷仁慈。

《懺悔》:

人非圣賢,其孰無過。

猶如素衣,偶著塵涴。

改過自新,若衣拭塵。

一念慈心,天下歸仁。

按此詩雖無佛教色彩,而實能包括佛法一切之教義。仁者當(dāng)能知之。

此外,唯有《母之羽》及《平和之歌》二首,尚未作。擬俟仁者畫稿寄來,再觀察畫之形狀,然后著筆,較為親切也。

朽人已十?dāng)?shù)年未嘗作詩。至于白話詩,向不能作。今勉強(qiáng)為之。初作時,稍覺吃力。以后即妙思泉涌,信手揮寫,即可成就。其中頗有可觀之作,是誠佛善薩慈力冥加,匪可思議者矣。但念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俟此冊畫集寫畢,即不再作文作詩及書寫等。唯偶寫佛菩薩名號及書簽,以結(jié)善緣耳。

此畫集中,題詩并書寫,實為今生最后之紀(jì)念。而得與仁者之畫及李居士之戒殺白話文合冊刊行,亦可謂殊勝之因緣矣。(但朽人作此白話詩事,乞勿與他人談及。)

(一九二八年舊八月廿二日,溫州慶福寺)

今日午前掛號寄上一函及畫稿一包,想已收到?頃又做成白話詩數(shù)首,寫錄于下。

(一)《倘使羊識字》(因前配之古詩,不貼切。故今改做。)

倘使羊識字,淚珠落如雨。

口雖不能言,心中暗叫苦!

(二)《殘廢的美》

好花經(jīng)摧折,曾無幾日香。

憔悴剩殘姿,明朝棄道旁。

(三)《喜慶的代價》(原配一詩,專指慶壽而言。此則指喜事而言。故擬與原詩并存。共二首?;蛘邇H用此一首,而將舊選者刪去。因舊選者其意雖佳,而詩筆殊拙笨也。)

喜氣溢門楣,如何慘殺戮。

唯欲家人歡,那管畜生哭!

(四)原題為《懸梁》

日暖春風(fēng)和,策杖游郊園。

雙鴨泛清波,群魚戲碧川。

為念世途險,歡樂何足言。

明朝落網(wǎng)罟,系頸陳市廛。

思彼刀砧苦,不覺悲淚潸。

案此原畫,意味太簡單,擬乞重畫一幅。題名曰《今日與明朝》。將詩中雙鴨泛清波,群魚戲碧川之景,補(bǔ)入。與系頸陳市廛,相對照,共為一幅。則今日歡樂與明朝悲慘相對照,似較有意味。此雖是陳腐之老套頭,今亦不妨采用也。俟畫就時,乞與其他之畫稿同時寄下。再者,畫稿中《母之羽》一幅,雖有意味,但畫法似未能完全表明其意,終覺美中不足。倘仁者能再畫一幅,較此為優(yōu)者,則更善矣。如未能者,仍用此幅亦可。

前所編之畫集次序,猶多未安之處。俟將來暇時,仍擬略為更動,俾臻完善。

子愷居士慧覽

演音上 八月廿二日

此函寫就將發(fā),又得李居士書。彼謂畫集出版后,擬贈送日本各處。朽意以為若贈送日本各處者,則此畫集更須大加整頓。非再需半年以上之力,不能編纂完美。否則恐貽笑鄰邦,殊未可也。但李居士急欲出版,有迫不及待之勢。朽意以為如僅贈送國內(nèi)之人閱覽,則現(xiàn)在所編輯者,可以用得。若欲贈送日本各處,非再畫十?dāng)?shù)葉,從新編輯不可。此事乞與李居士酌之。

再者,前畫之《修羅》一幅(即已經(jīng)刪去者),現(xiàn)在朽人思維,此畫甚佳,不忍割愛,擬仍舊選入。與前畫之《肉》一幅,接連編入。其標(biāo)題,則謂為《修羅一》、《修羅二》。(即以《肉》為《修羅一》,以原題《修羅》者為《修羅二》。)再將《失足》一幅刪去。全集仍舊共計二十四幅。

附呈兩紙,乞仁者閱覽后,于便中面交李居士。稍遲亦無妨也。

廿三晨

(一九二八年舊八月廿四日,溫州慶福寺)

新作者四首,寫錄奉覽。

凄音

小鳥在樊籠,悲鳴音慘凄。

惻惻斷腸語,哀哀乞命詞。

向人說困苦,可憐人不知:

猶謂是歡嬉,娛情盡日啼。

農(nóng)夫與乳母

憶昔襁褓時,嘗啜老牛乳。

年長食稻粱,賴爾耕作苦。

念此養(yǎng)育恩,何忍相忘汝!

西方之學(xué)者,倡人道主義。

不啖老牛肉,淡泊樂蔬食。

卓哉此美風(fēng),可以昭百世!

!?。?

麟為仁獸,靈秀所鐘,不踐生草,不履生蟲??埼崛祟?,應(yīng)知其義,舉足下足,常須留意,既勿故殺,亦勿誤傷。長我慈心,存我天良。

(附注):兒時讀《毛詩·麟趾章》,注云:“麟為仁獸,不踐生草,不履生蟲?!庇嘀S其文,深為感嘆。四十年來,未嘗忘懷。今撰護(hù)生詩歌,引述其義。后之覽者,幸共知所警惕焉。

我的腿

(舊配之詩,移入《修羅二》)

我的腿,善行走。

將來不免入汝手,

鹽漬油烹佐春酒。

我欲乞哀憐,

不能作人言。

愿汝體恤豬命苦,

毋再殺戮與熬煎!

畫集中《倒懸》一幅,擬乞改畫。依原配之詩上二句,而作景物畫一幅(即是“秋來霜露……芥有孫”之二句)。畫題亦須改易。因原畫之趣味,已數(shù)見不鮮,未能出色;不如改作為景物畫,較優(yōu)美有意味也。

再者,《刑場》與《平等》二幅,或可刪,亦可留。乞仁等酌之。

八月廿四日 論月

(一九二八年舊八月廿六日,溫州慶福寺)

子愷居士慧覽:

將來排列之次序,大約是:

(一)《夫婦》,(二)《蘆菔生兒芥有孫》之畫(案蘆菔俗稱蘿卜),(三)《沈溺》,(四)《凄音》等。中間數(shù)幅,較前所定者,稍有變動。至《農(nóng)夫與乳母》以下,悉仍舊也。

再者,《蘆菔生兒芥有孫》之畫,乞僅依“秋來霜露滿東園,蘆菔生兒芥有孫”二句之意畫之。至末句中雞豚,乞勿畫入。

以前數(shù)次寄與仁者之信函,乞作畫或改題者,茲再匯記如下:

△增畫者《懺悔》、《平和之歌》,共二幅。

△改畫者《蘆菔生兒芥有孫》之畫(舊題為《倒懸》,今乞改題)、《今日與明朝》(舊題為《懸梁》)、《母之羽》,共三幅。

△修改畫題者《沈溺》(原作《溺》)、《凄音》(原作《囚徒之歌》)、《誘惑》(原作《誘殺》)、《修羅一》(原作《肉》)、《修羅二》(原作《修羅》),共五處。

以上所寫,倘有未明瞭處,乞檢閱前數(shù)函即知。

八月廿六日 演音上

今年夏間,由嘉興蔡居士寄玻璃版印《華嚴(yán)經(jīng)》二冊至尊處(江灣),想早已收到(當(dāng)時仁者在鄉(xiāng)里),前函未提及,故再奉詢。

(一九二八年九月初四日,溫州慶福寺)

子愷居士:

前復(fù)信片,想達(dá)慧覽。尚有白話詩二首,亦已作就。附寫如下:

母之羽

雛兒依殘羽,殷殷戀慈母。

母亡兒不知,猶復(fù)相環(huán)守。

念此親愛情,能勿凄心否?

此下有小注,即述蝙蝠之事云云。俟后參考原文,再編述。

平和之歌

昔日互殘殺,今朝共舞歌。

一家慶安樂,大地頌平和。

附短跋云:李、豐二居士,發(fā)愿流布《護(hù)生畫集》,蓋以藝術(shù)

作方便,人道主義為宗趣。雖曰導(dǎo)俗,亦有可觀者焉。每畫一葉,附白話詩,選錄古德者□(原文此處為“□”)首,余皆賢瓶道人補(bǔ)題。纂修既成,請余為之書寫,并略記其梗概。新作之詩共十六首,皆已完成。但所作之詩,就藝術(shù)上而論,頗有遺憾。一以說明畫中之意,言之太盡。無有含蓄,不留耐人尋味之余地。一以其文義淺薄鄙俗,無高尚玄妙之致。就些二種而論,實為缺點。但為導(dǎo)俗,令人易解,則亦不得不爾。然終不能登大雅之堂也。

畫稿之中,其畫幅大小,須相稱合。如《?。?!》一幅,似太大。《母之羽》一幅,似稍小。仁者能再改畫,為宜。雖將來攝影之時,可以隨意縮小放大,但終不如現(xiàn)在即配合適宜,俾免將來費事。且于朽人配寫文字時,亦甚蒙其便利也。

附二紙,為致李居士者。乞仁者先閱覽一過,便中面交與李居士,稍遲未妨也。

九月初四日 演音上

一○

(一九二八年舊九月十二日,溫州慶福寺)

昨晚獲誦惠書,忻悉一一。茲復(fù)如下:

△續(xù)畫之畫稿,擬乞至明年舊歷三月底為止。(因溫州春寒殊甚,未能執(zhí)筆書寫。須俟四月天暖之后,乃能動筆。)由此時至明春三月,乞仁者隨意作畫,多少不拘。朽人深知此事不能限期求速就(寫字作文等亦然)。若興到落筆乃有佳作。所謂“妙手偶得之”也。至三月底即截止,由朽人用心書寫。大約五月間,可以竣事。

仁者新作之畫,乞隨時絡(luò)續(xù)寄下。(又以前已選入之畫稿及未選入者,并乞附入,便中寄下。)即由朽人選擇。其選入者,并即補(bǔ)題詩句。

△白居易詩,“香餌”云云二句,系以魚喻彼自己,或諷世人,非是護(hù)生之意。其義寄托遙深,非淺學(xué)所能解。乞勿用此詩作畫。

△研究《起信論》,譯佛教與科學(xué)之事,暫停無妨。禮拜念佛功課未嘗間斷,戒酒已一年,至堪歡喜贊嘆。近來仁者諸事順?biāo)?,實為仁者專誠禮拜念佛所致。念佛一聲,能消無量罪,能獲無量福。惟在于用心之誠懇恭敬與否,不專在于形式上之多少也。

△網(wǎng)籃遲至年假時帶去,無妨。

△珂羅版《華嚴(yán)經(jīng)》,乞贈李圓凈居士一冊。

△以后作畫,無須忙迫。至畫幅之多少,亦不必預(yù)計。如是乃有佳作。

△倘他日集中畫幅再增多之時,則已刪去之畫,如《倒懸》、《眾生》(又名《上法場》)等,或仍可配合選入。俟他日再詳酌。

△許居士如愿出家,當(dāng)為設(shè)法。

△明年大約仍可居住慶福寺。因公園以籌款不足,停止進(jìn)行,故尚安靜可住。承諸友人贈送之資,至為感謝。此次寄來之廿元,擬留充明年自己之零用。至于明年,尚需貼補(bǔ)寺中全年食費約六十元。又于地藏殿裝玻璃門,及《續(xù)藏經(jīng)》書櫥之木架等費,朽人擬贈與寺中三十元。共計九十元。倘他日有友人送款資至仁者之處,乞為存積。俟今年陰歷年底,朽人再斟酌情形。倘需用此款者,當(dāng)致函奉聞,請仁者于明年春間便中匯下。此事須今年年底酌定,故所有款資,擬先存仁者之處,乞勿匯下。

△明年朽人能于秋間至上海否,難以預(yù)定。或不能來,亦未可知。因近來擬息心用功,專修凈業(yè)??殖鐾庠朴?,心中浮動,有礙用功也。統(tǒng)俟明年再為酌定。

△明年與后年,兩年之中,擬暫維持現(xiàn)狀。至于夏居士所云建造房舍之事,俟辛未年再行斟酌。

草草奉復(fù)。不具。

子愷居士

演音上 九月十二日

再者,以后惠函,信面之上,乞勿寫和尚二字。因俗例,須本寺住持,乃稱和尚。朽人今居客位,以稱大師或法師為宜。

再者,愚夫愚婦及舊派之士農(nóng)工商,所歡喜閱覽者,為此派之畫。但此派之畫,須另請人畫之。仁者及朽人,皆于此道外行。今所編之《護(hù)生畫集》,專為新派有高等小學(xué)以上畢業(yè)程度之人閱覽為主。彼愚夫等,雖閱之,亦僅能得極少份之利益,斷不能贊美也。故關(guān)于愚夫等之顧慮,可以撇開。若必欲令愚夫等大得利益,只可再另編畫集一部,專為此種人閱覽,乃合宜也。

今此畫集編輯之宗旨,前已與李居士陳說。第一、專為新派智識階級之人(即高小畢業(yè)以上之程度)閱覽。至他種人,只能隨分獲其少益。第二、專為不信佛法,不喜閱佛書之人閱覽。(現(xiàn)在戒殺放生之書出版者甚多,彼有善根者,久已能閱其書,而奉行惟謹(jǐn)。不必需此畫集也。)近來戒殺之書雖多,但適于以上二種人之閱覽者,則殊為希有。故此畫集,不得不編印行世。能使閱者愛慕其畫法嶄新,研玩不釋手,自然能于戒殺放生之事,種植善根也。鄙意如此,未審當(dāng)否?乞仁等酌之。又白。

一一

(一九二九年舊八月廿九日,上虞白馬湖)

子愷居士:

前日已至白馬湖。承張居士代表招待一切,至用感慰。

茲有四事,奉托如下。

(一)乞畫澄照律祖像一幅。別奉樣式一紙,乞檢閱。此像在《續(xù)藏經(jīng)》中。今依彼原稿,略為縮小。如別紙中,硃筆所畫輪廓為限。如以原稿太繁密者,乞仁者依己意稍為簡略。但仍以工筆細(xì)線畫之為宜。畫紙乞用拷碑紙,因?qū)⒖棠景逡?。此畫像,能于舊歷九月中旬隨夏居士返家之便帶下,為感。

(二)前存尊處之馬一浮居士圖章一包。乞于便中托人帶至杭州,交還馬居士。但此事遲早不妨,雖遲至數(shù)月之后亦可。馬居士寓杭州聯(lián)橋及弼教坊之間,延定巷舊第五號(或第四第六號)門牌內(nèi)。

(三)福建蘇居士,今春在鼓山,定印《華嚴(yán)疏論纂要》多部。(此書系康熙古板。外間罕有流傳。每部大約六十冊,實費二十元。)擬以十二部分贈與日本各宗教大學(xué)及圖書館等,托內(nèi)山書店代為分配及轉(zhuǎn)寄。又以二部贈與上海功德林流通。附寫信二紙,乞于便中轉(zhuǎn)交內(nèi)山書店及功德林佛經(jīng)流通處為感。

(四)有人以五元托仁者向功德林代請購下記之書:

△《華嚴(yán)處會感應(yīng)緣起傳》一冊。

△其余之資,皆請購(功德林藏版)《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若干冊及其郵費。此書代為郵寄溫州大南門外慶福寺因弘法師收。無須掛號。此款乞暫為填付,俟他日托夏居士帶奉。種種費神,感謝無盡。

惟凈法師偕來,諸事甚為妥善。秋后,朽人或云游他方。仍擬請惟凈法師在晚晴山房居住,管理物件及照料一切。彼亦有愿久住山房之意。

聞仁者近就開明編輯之事,想甚冗忙。如少閑暇,九月中旬可以不來白馬湖。俟他時朽人至上海,仍可晤談也。俗禮幸勿拘泥,為禱。不具。

舊八月廿九日 演音疏

外三紙。

一二

(一九三○年五月,上虞白馬湖)

承寄佛書二冊,頃已收到,至感。余本擬在白馬湖過夏。因是間近來兵士忽至。昨午曾到山房擾亂。又聞夏宅即擬移居上海。今后一人居此,諸事困難,現(xiàn)已決定往金仙寺亦幻法師處或他處。二三日內(nèi)即擬動身也。夏居士如在上海,乞為致候。所有前托帶來各件,皆乞從緩。不宣。

子愷居士丈室

演音疏

一三

(一九三○年六月十日,上虞白馬湖)

書悉。自慚涼德,本無可傳。擬自記舊事數(shù)則,或足以資他人改過遷善之一助爾。稍遲當(dāng)寫奉。不宣。

六月十日 演音

一四

(一九三八年四月十八日,泉州承天寺)

子愷居士文席:

惠書誦悉,至用歡慰。朽人于去夏初,往青島講律,秋末返廈門。途經(jīng)上海,曾與夏、章諸居士晤談。居廈門數(shù)月。至舊年暮,到草庵度歲。戊寅元旦始,在庵講《行愿品》十日。二月初一日始,在泉州承天寺復(fù)講。此外于泉州各地及惠安,演講甚忙。寫字極多,居泉不滿兩月,已逾千件。幸身體康健,不畏其勞也。數(shù)日后,須往廈門法會演講三日。下月初旬,復(fù)往福州城內(nèi)演講。講畢,或即返泉州。以后惠書,乞寄承天寺(泉州城內(nèi))轉(zhuǎn)交最妥。朽人出家已來,恒自韜晦,罕預(yù)講務(wù)。乃今歲正月至泉州后,法緣殊勝,昔所未有,幾如江流奔騰不可歇止。朽人亦發(fā)愿為法舍身。雖所居之處,飛機(jī)日至數(shù)次,(大炮疊鳴,玻璃窗震動。)又與軍隊同?。ㄜ娙俗∷聝?nèi)),朽人亦安樂如恒,蓋已成為習(xí)慣矣。幸在各地演講,聽者甚眾,皆悉歡喜。于兵戈擾攘?xí)r,朽人愿盡綿力,以安慰受諸痛苦驚惶憂惱諸眾生等,當(dāng)為仁者所贊喜。惟自慚道德學(xué)問皆無成就,冒充善知識,虛受信施,濫膺恭敬,至為痛心,時以赧顏。但常慎重審慮,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敢任性率情,庶幾無大過歟。

泉州鄭健魂居士,為立達(dá)學(xué)園畢業(yè)生,時憶念仁者。甚盼仁者攜眷居住泉州鄉(xiāng)間,彼愿盡力輔助一切,可以決無危險之虞也(城市危而鄉(xiāng)村甚安)。朽人近在泉州弘法,鄭居士熱心助理,情殊可感。率復(fù),不宣。

廣洽師已往南洋,養(yǎng)正院星散,南普陀駐兵。

四月十八日 演音啟

一五

(一九三八年舊五月十一日,漳州瑞竹巖)

子愷居士道席:

前復(fù)一函及信片,寄至長沙,想已轉(zhuǎn)送。今由泉州寄至四月二十一日惠書,具悉一一。宣紙未收到,茲先寫小幅二葉,俟時局安定再別寫大者奉上也。廈門變難前四日,朽人已至漳州講經(jīng)。爾來車路毀壞,一時未能返泉州,故在漳州東鄉(xiāng)瑞竹巖暫住,即在此度夏也。朽人居此,人地生疏。時有所需,未便向他人請求。由漢口至漳州倘能郵匯者,乞仁者有以資助,至感。不宣。

五月十一日 演音疏

通信處,由祈保亭轉(zhuǎn)交。其地址,如信面所寫。

廈門亂后,漳州物價昂貴,有增至九倍者。惟漳州為閩中產(chǎn)米最多之處,雖久困居于此,必不致絕糧也。乞勿念。

近閱明蕅益大師集,有詩一首云:

赤日攬作鏡,海水挹作盆。

照我忠義膽,浴我法臣魂。

九死心不悔,塵劫愿猶存。

為檄虛空界,何人共此輪。

又讀古人詩云:“莫嫌老圃秋容淡,猶有黃花晚節(jié)香。”朽人近恒發(fā)愿,愿舍身護(hù)法(為壯烈之犧牲),不愿茍且偷安獨善其身也。仁者與馬居士通信時,乞代致候。附白。

一六

(一九三八年九月十二日,漳州祈保亭)

子愷居士文席:

前復(fù)函及寄上寫件,想早收到?!妒髻潯芬褜懢?,奉覽。畫集續(xù)編,或可不限定詩句,古今人文句皆可用也,乞酌之。朽人居山掩室,以后惠書,乞托夏居士轉(zhuǎn)交。若直寄者,未能收到。謹(jǐn)達(dá),不宣。

九月十二日 音啟

一七

(一九三八年閏七月廿四日,漳州祈保亭)

子愷居士文席:

前復(fù)函及寫件,想已收到。朽人近在此弘法甚忙,亦頗有良好之效果,可慶忭也。仁者暇時,乞繪釋迦佛像一紙。約二尺高之直幅。(四尺宣紙一張裁開為四幅。)像上,乞?qū)憽澳蠠o本師釋迦牟尼佛”九字。下方紙邊,乞?qū)憽靶μ木邮抗B(yǎng)、仁者敬繪”(并蓋?。┲∽?,如常式。至用感謝。通訊處,仍寄漳州東門外浦頭祈保亭。謹(jǐn)懇,不宣。

閏七月廿四日 演音啟

倘仁者多暇,乞再繪如上式之佛像數(shù)葉,但不寫上款,一并寄下,尤感。附白。

一八

(一九三八年九月三十日,漳州瑞竹巖)

子愷居士文席:

惠書誦悉,至用感慰。屏聯(lián)俟后寫奉。朽人居閩南已十年,緇素諸善友等護(hù)法甚力。朽人年來老態(tài)日增,不久即往生極樂。故于今春在泉州及惠安盡力弘揚(yáng)佛法,近在漳州亦爾。誠自慚智識不及,亦藉是以報答諸善友之厚誼耳。猶如夕陽,殷紅絢彩,隨即西沉。吾生亦爾,世壽將盡,聊作最后之記念耳。漳州弘法諸事尚未能了,緣是不克他往。桂林諸居士若有屬書者,乞隨時示知。朽人甚愿以書跡廣結(jié)善緣,與在桂林居住無以異也。謹(jǐn)謝厚誼,并復(fù)。不宣。

九月三十日 演音啟

一九

(一九三八年舊十一月十八日,泉州承天寺)

子愷居士文席:

前承寄畫像,分贈諸友人,歡感無盡。朽人擬在泉州暫時閉關(guān)用功(不定期限,大約數(shù)月)。以后仁者若通訊時,乞寄與夏居士,附彼函中寄下。因閉關(guān)以后,與寺中人約,唯有夏居士函乃可送入關(guān)中也。

前屬寫各件,俟寫就,擬寄與夏居士,暫存滬上。桂林近甚不安,想仁者未能久居彼土。據(jù)鄙見,以返滬為最穩(wěn)妥也。不宣。

十一月十八日 演音啟

二○

(一九三九年舊三月廿四日,泉州承天寺)

子愷居士澄覽:

前托夏居士郵奉復(fù)書及寫件,想已收到。前日復(fù)獲夏居士轉(zhuǎn)送兩書,誦悉。曼達(dá)師所寄二函,于昨日下午始獲披閱。別寫復(fù)箋一紙,乞代填入今名,(昔名曼達(dá)未知今出家后何名?乞仁者代為填寫。)便中轉(zhuǎn)寄為禱。朽人近年來,身體雖可勉強(qiáng)支持,但舊病未除,新疾時增。故自去秋閉門靜養(yǎng),謝絕見客及普通信訊。惟有關(guān)系于《護(hù)生畫集》等諸要事,乃親自通訊耳。所復(fù)曼達(dá)師書,甚簡略。因精神恍惚,未能多陳。乞仁者致意于師,請其亮宥。(并乞告云:朽人于外間罕通信訊,今致師之復(fù)箋,乞勿轉(zhuǎn)示他人云。)謹(jǐn)復(fù),不具。

音啟 農(nóng)歷三月廿四日

二一

(一九三九年七月三日,永春普濟(jì)寺)

子愷居士文席:

惠書誦悉。拙書一紙,附奉上?!蹲o(hù)生畫集》,擬分為兩部。舊輯者,余已再寫題詩(一切如舊本),其畫及序文依英文本影印制版,與原稿無異,近已由佛學(xué)書局印行。此外再擬編輯一部,仁者搜集諸詩寄下,即可專寫也。九月二十日前出版,恐未能。于是日,由仁者撰序一首(書名亦乞仁者酌定),開于新編之首,以為六十紀(jì)念可耳。紙張筆墨,余處甚多,乞勿寄下。圓凈居士已返申,將來新編付印時,倘彼仍在申,可負(fù)責(zé)助理一切。彼眷屬牽纏,恐難出家,一時或未能離申也。謹(jǐn)復(fù),不宣。

音啟 七月三日

通信處如信面所寫。

二二

(一九三九年舊十月,永春普濟(jì)寺)

子愷居士文席:

前承寄承天寺三函二明信及畫稿,已于今晨收到(夏居士轉(zhuǎn)寄一箋亦收到),歡感無盡。朽人近來身體尚健,精神大衰,未能構(gòu)思。畫集題句,擬請仁者代懇浙大校同人分撰。撰就,乞匯寄與夏居士轉(zhuǎn)交朽人,即可書寫也。

茲將應(yīng)題句之畫名列下:《中秋同樂會》、《蝴蝶來儀》、《遠(yuǎn)書》、《襁負(fù)其子》、《被棄的小貓》、《推食》、《運糧》、《遇救》、《漏網(wǎng)》、《盥漱避蟲蟻》、《老牛亦是知音者》(此畫背面未貼詩句)、《蝶之墓》、《風(fēng)雨之夜的候門者》、《好鳥枝頭亦朋友》、《牛的星期日》、《螞蟻搬家》、《呦呦鹿鳴得食相呼》、《關(guān)關(guān)雎鳩男女有別》、《塞雁聯(lián)行號弟兄》、《綢繆牗戶》、《方長不折》、《重生》、《敝衣不棄為埋豬也》、《鷸蚌相親》、《歸故山》、《解放》、《群魚》、《群鷗》、《歸市》、《采藥》、《游山》、《麟在郊野》、《鳳在列樹》,共計三十三幅。題句,凡文、詩、詞(不必全首,僅片段即佳)及新體詩、語體文皆善,以字句簡少為宜。因字?jǐn)?shù)多,須寫小字,制鋅版未能明晰也。撰者姓名,乞一一注出。

擬刪者八頁:《雨后》、《待鶴歸》、《春夜的鼓手》、《春江水暖》、《香餌見來》、《橫行不到人間》、《蟲聲新透》、《青山不識》。(此畫及詩甚佳。因格式與他畫不一律,故刪。)如是未知妥否,便乞示知。

編次擬依甲乙等,以《同樂會》及《來儀》冠首。

今年朽人世壽六十,承繪畫集,至用感謝。但人命無常,世壽有限。朽人或不久謝世,亦未可知。仍望將來繼續(xù)繪此畫集(每十年繪輯一編,至朽人百齡為止),至第六編為止。朽人若在世,可云祝壽紀(jì)念。若去世,可云冥壽紀(jì)念(此名隨俗稱之甚未典雅)?;蛄砹⑵渌?。總之,能再續(xù)出四編,共為六編,流通世間,其功德利益至為普遍廣大也。

仁者如與馬居士通信時,乞代致候,并述謝忱。附致酈居士一箋及聯(lián)對小幅,又張居士一幅,乞轉(zhuǎn)交。先此略達(dá),余俟后陳。以后惠書,乞寄與夏居士轉(zhuǎn)交為禱。九月二十日所發(fā)之尊函,甚可留為記念。擬以此附印于畫集之后,可否,乞示知。

音啟

二三

(一九四○年舊五月廿五日,永春普濟(jì)寺)

子愷居士文席:

惠書及畫集文詞,皆收到,至用歡忭。文詞甚佳。朽人暇時,擬隨力稍為潤色?!额率芟x蟻》之畫,作時人裝束,與《人譜》原文似未合。擬由朽人另擬撰一偈,下署學(xué)童之名。其刪去之四幅,為《塞雁》、《縱麂》、《歸故山》、《管仲師老馬》。友人欲請奉仁者所繪佛像及護(hù)生畫者甚多。擬請以后通信時,隨附寄數(shù)紙,絡(luò)續(xù)寄下。若大包,恐郵局未能寄也。又信箋信封,乞勿用水印朱色者。宜用無朱色者,或油印朱色無妨。因舊式水印朱色之箋封,稍受潮濕,即污染也。附奉上拙書大佛字二紙。謹(jǐn)復(fù),不宣。

農(nóng)歷五月廿五日 音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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