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戶 口

盛世危言 作者:鄭觀應


戶 口

甲午后續(xù)

圣賢論政,首重民數(shù),曰:“有人此有土?!庇衷唬骸暗帽妱t得國?!闭\以民為邦本。邦者民之所積也,故撫民而不知其數(shù),則一切政事無從藉手。譬如一家之中,為父兄者,子弟之多寡尚不能了然于胸,安問優(yōu)劣。然則居今日而談變法,其必自清查戶口始乎?夫知縣、知府之官,顧名思義,官為知縣應知一縣之事,官為知府應知一府之事。租稅營業(yè)事雖至賾,莫非出于戶口,則戶口之數(shù)更應知之。乃問今之府、縣,其所轄之境戶口多少,類皆瞠目而不知。非不懸保甲之牌,非不造魚鱗之冊。乃戶非其戶,丁非其丁,生者不增,死者不減,流亡者不知其去,逃匿者不知其來,上下胥祖為具文,牌冊有名而無實。

查東、西各國均以戶口為重,有生死婚姻注冊官,無丁稅、徭役。(漢武時有人稅,貧者子多溺斃。況此時衣價昂,如抽丁稅,人民必減。東、西各國不抽人稅,所抽者客民,恐奪其土人工業(yè)耳。)有征進款多者,亦有抽丁練兵者,由地方有司或飭警察署(即巡捕房)總巡,逐戶稽查、編立號數(shù)。日本章程首將煙戶編號,次及資產(chǎn)有無、衣食豐歉。自城鎮(zhèn)以至鄉(xiāng)村,其戶主家族、姓名、階級、職業(yè)、生計、年貌、行狀、男女老幼、生死出入,與夫同居、寄寓、鄉(xiāng)貫、往來,莫不部分而籍記之,隨時閱視。而于家無恒產(chǎn),以及娼館、旅店,巡視加密。若博徒、刑余、私窠子等類,則尤平常加意察其舉動。所以無賴之徒,既不得朋比為奸,又苦于避匿無地,改過自新比比皆是。遂能以三島之地,雄視五洲。顧其章程亦與中國初無大異,何于彼則效,于此則否乎?無他,彼踐其實,責成巡捕逐日稽查;此存其名,但憑文告,終年不問耳。

中國自丁糧攤入地畝,永不加賦,非若前代之丁口有賦,隱漏有罰,因此而戶口之數(shù)視為無足重輕。大吏之考核,牧令之報最,胥不在此。其申報督、撫,咨達戶部者,不過虛應故事耳。

今宜設生死注冊官,并仿照日本警察之法,招募壯丁以為巡捕。城鎮(zhèn)各設警察署。一二百戶之鄉(xiāng)村各設巡捕房?;愦鍛艟徒幐健5胤焦贂焓?,將轄境之內(nèi)男女若干,出仕者幾何,充兵者幾何,為農(nóng)者幾何,為工者幾何,為商者幾何,誰為家主,誰為傭人,誰為土著,誰為寄寓,年貌老幼,逐一詳記。其有產(chǎn)無產(chǎn),有業(yè)無業(yè),亦載冊中。每月、日有生死婚嫁、產(chǎn)業(yè)賣買、遠路往返、人口增減,責令屋主告知。所司登記于冊。其漁舟埠船則用部勒之法,編號給牌;客棧旅館則用循環(huán)之簿,詳細注明。至于乞丐另為編冊,酌給廟宇或公所,責令丐甲查點。日間任其行乞,夜必一律歸宿。如不歸宿,即行驅逐。丐甲不察,有事連坐。以上分為稽核,而總其成于警察署。由警察署會同地方官,或按月,或按季遞申疆吏,而達之政府。

歲時由政府或疆吏輕車簡從,親自抽查,以期于事核實,于民不擾。抽查無定期,亦無定處,庶不敢如保甲牌魚鱗冊之隨意編造。如是則若網(wǎng)在網(wǎng),有條不紊,然后征兵、勸學諸政可以次第施行。天下雖大,不難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矣。當此群雄環(huán)伺中國,沿海口岸及邊徼之地與各國屬土犬牙相錯者,時慮為人侵占。若能自治其民,則百廢可興,庶政可舉,而一切皆自戶口清厘始。愿為當軸者借箸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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