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送梅覲莊往哈佛大學(xué)詩

（九月十七夜）

吾聞子墨子有言：“為義譬若筑墻然。能實壤者且實壤，能筑者筑欣者欣?！保ā陡氛Z。畢云：“欣同掀，舉出也。”王說與此異。見《札記》卷九第四則。）吾曹謀國亦復(fù)爾，待舉之事何紛紛。所賴人各盡所職，未可責(zé)備于一人。同學(xué)少年識時務(wù)，爭言“大患弱與貧。吾儕治疾須對癥，學(xué)以致用為本根。但祝天生幾牛敦（Newton），還求千百客兒文（Kelvin），輔以無數(shù)愛迪生（Edison），便教國庫富且殷，更無誰某婦無裈（音昆，今之褲也）。乃練熊羆百萬軍。誰其帥之拿破侖?；治彝劣罟涛曳倌昶嫒枰怀?！

凡此群策豈不偉？有人所志不在此。即如我友宣城梅，自言“但愿作文士。舉世何妨學(xué)倍根（Bacon），我獨遠(yuǎn)慕蕭士比（Shakespeare）。豈敢與俗殊酸咸？人各有志勿相毀?！泵肪倌旰梦氖罚凹皻W美。新來為文頗諧詭，能令公怒令公喜。昨作檄討夫己氏，倘令見之魄應(yīng)褫。又能虛心不自是，一稿十易猶未已。梅生梅生毋自鄙。神州文學(xué)久枯餒，百年未有健者起。新潮之來不可止，文學(xué)革命其時矣。吾輩勢不容坐視，且復(fù)號召二三子，革命軍前杖馬箠（之累反），鞭答驅(qū)除一車鬼，再拜迎入新世紀(jì)。以此報囯未云菲，縮地戡天差可儗。梅生梅生毋自鄙。

作歌今送梅生行，狂言人道臣當(dāng)烹。我自不吐定不快，人言未足為重輕。居?xùn)|何時游康可（Concord，地名，去哈佛大學(xué)不遠(yuǎn)，參見《禮記》卷六第三〇則），為我一吊愛謀生（Emerson），更吊霍桑（Hawthorne）與索虜（Thoreau）：此三子者皆崢嶸。應(yīng)有“煙士披里純”（Inspiration，直譯有“神來”之義，梁任公以音譯之，又為文論之，見《飲冰室自由書》），為君奚囊增瓊英。

〔自跋〕此詩凡三轉(zhuǎn)韻，其實有五轉(zhuǎn)。自首句至“學(xué)以致用為本根”，間句用韻。自“但祝天生幾牛敦”至“百年奇辱一朝翻”，則句句用韻矣。自“凡此群策豈不偉”至“人各有志勿相毀”，間句用韻。自“梅生少年”以下，至第二“梅生梅生毋自鄙”，又每句用韻矣。末又轉(zhuǎn)入庚青韻作結(jié)，是第五轉(zhuǎn)也。

此詩凡用十一外國字：一為抽象名，十為本名。人或以為病。其實此種詩不過是文學(xué)史上一種實地試驗，前不必有古人，后或可詔來者，知我罪我，當(dāng)于試驗之成敗定之耳。

此詩凡六十句，蓋四百二十字。生平作詩，此為最長矣。

《贈別叔永詩》三百二十二字。

《大雪放歌》二百十字。

《自殺篇》二百六十字。

《送許肇南歸國》二百十字。

《棄父行》二百六十六字。

《游影菲兒瀑泉山》三百八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