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所謂的一樂也,依然是根據(jù)丁了一在王寓那番笑話來的。而梁先生卻有點喜出望外,笑道:“什么?這個教授有三樂而發(fā)國難財不與焉的新發(fā)明,你怎么也知道了?”說著,他又將手帕子擦了額頭上兩下汗。蘇伴云笑道:“典出孟子,這并非什么新發(fā)明呀。”梁先生笑道:“非也,這是我們幾個北方朋友在小茶館里擺龍門陣,想出來的。自然還是根據(jù)那個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焉。它的定義是:父母早歸西天,并無家眷,一樂也。坐小茶館而談天,作文章而罵人,括弧,古人,二樂也。得平價面數(shù)斤,包白菜牛肉餃子而食之,三樂也?!碧K伴云笑道:“原來如此,但這第二樂,我有點不大理解?!绷合壬溃骸斑@是套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而來的,但確有至樂。因為在小茶館里一坐,三朋四友,無所不談,把大半天混過去,什么都不發(fā)愁。而作文章罵古人,可以暢所欲言,把一肚子牢騷,全抖個干凈,都沒有關(guān)系。你想這還夠不上一樂嗎?”蘇伴云道:“這樣說來,這第一第二樂,我們南方人,也未嘗不有這個感想。只是吃牛肉餃子,我們不覺得是那樣可樂。”梁先生笑道:“你不是北方人,又不是很久沒有吃到想吃的東西,大概你是不明白的。可是我老遠(yuǎn)看到蘇先生笑容滿面,似乎比我得著這半口袋面粉還有可樂之處,可以見告嗎?”蘇伴云沒有加以思索,笑道:“倒不是可樂,我是覺得可笑。和朋友開玩笑,弄假成真,鬧得我和一個女伶教家庭課。這位朋友打趣我,還說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绷合壬Φ溃骸耙粋€唱戲的女孩子,還請先生補(bǔ)習(xí)功課,這很有上進(jìn)的心事呀。她叫什么名字?”蘇伴云道:“叫王玉蓮,三個字相當(dāng)?shù)乃住!绷合壬溃骸芭叮∈撬?,我看過她的戲,扮相很好,恭喜恭喜!你教得了這樣一個英俊人物?!彼f笑著,已歇過了那口氣,打個哈哈,說聲再會,提起面粉口袋他就走了。
蘇先生和他是幾句信口打趣的話,自也不放在心上,還是臉上帶了笑容,高高興興的走向松公館來。他回到了自己那間借寓的小臥室里,便橫臥在床鋪上,將兩只腳懸在床下來回晃蕩。心里也是在想著,明日就開始和王小姐上課了,以后會更熟。回想當(dāng)年在無錫初遇到她的時候,以至在南京常遇到她的時候,那總覺得她是飄揚在半空里的一只天鵝,現(xiàn)在卻變成屋里的梁上燕了。雖然還是可望而不可接的仙山,可是見面的機(jī)會那就太多了。想到這里,加倍的有興致,兩只腳也不住搖撼。
就在這時有人打斷興致,房門拍拍地被人敲打了幾下。蘇先生說了一聲請進(jìn),立刻站起來,事有出于意料,來的卻是主人松子豐。自從寄居在這里以后,松先生沒有到這里來過一次,而且這里是正屋旁邊的側(cè)院,主人平常出入,也不由這里經(jīng)過。這次突然下顧,實在是處女作,倒叫他不知如何應(yīng)付,便把這屋子里唯一的一張舊藤椅搬著,離開了屋里唯一的一張三屜小桌,笑道:“請坐請坐!這里是簡慢得很。”在這句話說出之后,他立刻感覺到有很大的語病。在這間房里自己是主人,在這一家公館里,來者是主人,這簡慢兩個字,根本是應(yīng)當(dāng)松先生負(fù)責(zé)。這豈不是繞了彎子,說松先生待寄住的老同學(xué)太簡慢了。他想了之后,感到無語可以為繼,便將小桌上一把小茶壺斟了一杯冷開水,放在桌沿上,倒是很恭敬的彎了一彎腰,算是向松先生敬茶。松先生坐在藤椅子上,他便在單人的小木架床上陪著相對。松先生將嘴銜的半根雪茄取出來,在椅靠上敲了一敲灰,笑問道:“你今天下午到哪里去了?”蘇伴云道:“我直等著那位何經(jīng)理到三點鐘,還不見來,我早有個約會,和一位新聞記者去拜訪一個朋友,只得走了?!彼上壬鷬A著雪茄吸了一口,皺了眉道:“其實你今天不該出去,事情是那樣巧,你走了不到五分鐘,那位何先生就來了。他沒會著我,也沒會著你,留下一個字條走了。剛才他和我通了一個電話,他說他很仰慕你的文名,你若肯到昆明去,他十分歡迎。至于報酬方面,除了供給食宿而外,每月送夫馬費三萬元。你老哥若是可以答應(yīng)的話,他后日飛昆明,可以設(shè)法和你找一張飛機(jī)票子。”蘇伴云道:“后天就走,那太急促了?!彼上壬稚蠆A了雪茄,很注意地望著他的臉,因道:“難道你還有什么事被牽扯著,有點走不開嗎?”蘇伴云道:“有點不大不小的事?!彼上壬Φ溃骸拔铱床⒎鞘裁床淮蟛恍〉氖?,還是你那書生積習(xí)未能鏟除,不愿跟了買辦經(jīng)理去作事??墒俏覀兝吓笥褵o話不談,你若失去了這個機(jī)會,以后再要找這樣合適的職務(wù),恐怕就沒有了?!碧K伴云笑道:“這個我十分明白,我也決不是鬧什么積習(xí),不過這兩天我確是有點事情。果然這位何經(jīng)理愿意要我去幫忙的話,我可以隨后去。若是買不到飛機(jī)票子,就坐汽車也無所謂?!彼上壬溃骸白w機(jī)與坐汽車,時間那相差得太遠(yuǎn)了。人家公司里是否可以靜等你去呢?”蘇伴云笑著一擺頭道:“根本我也不敢作此想。他們?nèi)粲X得不能等候的話,我就不必去了?!?
松先生聽了這話,臉上罩了一層不高興的顏色,將身子扭了一下,就在他這一扭之間,身下坐的這張舊藤椅子,跟著吱咯兩三聲,歪倒一邊去。松先生怕是隨著倒下去,立刻站了起來。蘇伴云笑道:“不要緊的,下面將繩子捆綁了椅子腳,倒不下去。我坐三四個月了,并沒有出過毛病。”由這句話上,主人翁想到待老同學(xué)之簡慢,再看看這屋子里一桌一床一椅之外,就是一只沒有凳面的方凳子,架了一口洗面盆,屋梁上懸下來一盞電燈,沒有燈罩子,也就罷了,恰是罩子破了個三分之一的缺口,上面用張白紙粘貼著補(bǔ)了。由這盞燈上,聯(lián)想到當(dāng)年同學(xué)的時候,每到考試以前開夜車的時候,自己沒有錢買洋蠟燭,電燈熄了,總是蘇兄送燭自己看書。由這一點,更想到他許多幫忙之處,尤其是冬天里自己棉袍子太薄了,蘇兄自己穿上舊皮袍子,將一件新作好的絲綿袍子借給自己穿?,F(xiàn)在自己闊了,作一百件絲綿袍子還人家,力所能為,而現(xiàn)在待他卻是這樣簡慢,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對。把心里對蘇伴云的那番不滿,先減去了百分之五十,臉上的那分不快,也就隨著減輕了百分之五十,便笑道:“一個人自有一個人的事,大小輕重,別人是知道不到的。不過我總勸你到昆明去,你有什么要辦的事,我替你代辦就是了,你總可以相信得過我。”蘇伴云心里想著,我明天要開始到王玉蓮家里去教書,我自然相信得你過,你怎么可以和我去代辦呢?他如此想著,臉上涌出了一陣欣然的微笑。松子豐望了他,很吃驚的樣子,因道:“你以為我這是騙你的話嗎?”蘇伴云笑道:“你不要誤會,我發(fā)笑是因為這件事,不能托朋友去代辦?!彼上壬溃骸笆虑樯婕皞€人的秘密嗎?”說到這里,他偏著頭想了一想。蘇伴云笑道:“你也會相信得我過,不會有什么秘密。我說不能讓你代辦的原因,你久后自知?!彼上壬曋┣盐艘豢跓?,笑道:“我想既一非秘密,二又不可請人代辦,三更是事后自知,像這一類的事,那也只有結(jié)婚和生孩子了。但我想,你現(xiàn)在環(huán)境中,不會有這類的事情發(fā)生吧?”蘇伴云笑道:“我很想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老友,不幸得很,沒有發(fā)生這件事情的可能。”松先生淡笑道:“這樣說起來,九九歸一,你還是不肯和買辦經(jīng)理合作。士各有志,我自不能相強(qiáng)。不過人家也是人情帳,若是我們不愿干,我們也當(dāng)回復(fù)人家一個信,免得人家為了人情倒反而等著我們?!彼脑?,雖還不失為委婉,可是他的臉色,并不和緩,嘴里銜了那半截雪茄,只管吸著。
蘇伴云本想接受著他要求,可是看了他那種不以為然的樣子,先有三分不愉快,再想到王玉蓮母女請去教書,是那樣誠懇,而王小姐也把老師這個名詞,叫得十分清脆。一天書沒有教人家,自己若是當(dāng)面去說,固然不好意思說去昆明,說是不告而別,良心上也說不過去。由這一轉(zhuǎn)念,更回憶到王小姐所穿那一身素雅的裝束,就覺得這回味也夠陶醉,何況去當(dāng)面教書呢?立刻之間,他轉(zhuǎn)了幾個念頭,也就越感到萬萬不能在最近期間離開重慶。于是就向主人笑道:“假如要我立刻就到昆明去,那我只好犧牲這個機(jī)會。老兄的盛意,我實在心領(lǐng)感謝。”說著站起來捧出西裝拳頭,作了兩個揖。松先生也站起來拱揖回禮,笑道:“何必客氣,這倒是我強(qiáng)人所難了?!庇谑亲聛碛珠L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夫人有所不為也,然后可以有為。你這個堅決的主張是對的?!碧K伴云笑道:“一個窮文人,似乎談不到此?!敝魅宋棠坏淖艘粫?,然后起身道:“好,再談罷?!闭f著他竟自走了。
蘇伴云明知道主人十分不高興,以朋友而論,介紹一個職業(yè)不去,實在也無所謂??墒羌木釉谒上壬依?,伙食零用,都是他的,自己不找工作,還打算繼續(xù)的將人家吃下去嗎?好罷,立刻搬出這松公館去。松先生遭了這一回拒絕,憑什么也不會挽留自己的,趕快設(shè)法子去。對的,盡管松先生說的是氣話,可是念書的人,必定有所不為而后可以有為。他這樣的一想,自己鼓舞了自己不少。當(dāng)時掩上了房門,也就安然入睡。
到了次日早上,漱洗之后,就首先走了幾家書店,搜尋王玉蓮小姐可以接受的書本。為了新舊都顧全到,就買了一部《古文觀止》,一部《虞初新志》,一部《吶喊》和幾本新興文藝家的散文專集。其中一冊《吶喊》是舊攤子上收的,頗近乎海內(nèi)孤書。雖書頁后面很破壞了幾頁,可也費了八百元。其余的新新舊舊都有,共費三千二百多元。前幾天將一套不大穿的中山裝送到拍賣行里,現(xiàn)賣了八千余元。連日花費,用去了大半。這時陸續(xù)的買書,陸續(xù)的身上掏錢,將一大疊鈔票,逐次的消耗。就只剩幾張百元票在手上了。原來的意思,是想買一種關(guān)于文藝的戲劇書,這倒值得考量,是屬于理論的呢?是屬于劇本方面的呢?是新的呢?是老的呢?他為了這問題不能解決,就留得最后再買。可是到了最后,卻只剩幾百元了。今天是決定不在松公館吃午飯的,這幾百元應(yīng)當(dāng)留著去吃飯,這書只好是不買了。他如此想著,深覺得身上還差七八百元為可憾。若再有這七八百元,那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心里想著,還是在書市上兜了兩個圈子,才慢慢的回到松公館去休息一下。
到了十二點半鐘,是松公館開午飯的時候了,他覺得避開為妙,避開了也就不必回來了,徑直的到王小姐那里去教書罷。于是將買的書,用一方干凈的白布包了,倒是像一個學(xué)生上學(xué),悄悄溜出大門。反正是到三點鐘才有事,特意走到很遠(yuǎn)的一條街上,在面館里吃了兩碗湯面??纯幢?,還不到兩點鐘,又到公園的茶社里去泡一碗茶來消磨時間。帶得有書,喝著茶,展開書來看看,不知不覺也就混了一小時余。原是自知心理作用,必定嫌著這三點半鐘的教書時間不易到來,索性連表也不看,盡管把書向下看去。及至實在耐不下去了,將表由懷里掏出來看時,不料竟到了四點鐘。這一驚非同小可,包起書來,趕快跑到了王公館。
正好遙遠(yuǎn)地聽到胡琴聲,是王小姐在吊嗓子了,又可飽上一頓耳福。這是來熟了的地方,無須加以考慮,徑自上樓,推門而入。王小姐架了腿坐著,手上端了一杯茶,等著胡琴拉過門呢。她看到蘇先生夾著一個大白布包袱進(jìn)來,放下茶杯,立刻含笑迎著向前,點頭道:“蘇老師來了。”蘇老師看她時,今天穿了一件半新舊的黑絲絨袍子,臉上并沒有搽胭脂,薄薄的抹了一層粉,頭上用淺藍(lán)色的絲辮束著頭發(fā),在左鬢上挽了個小小蝴蝶結(jié)兒,下面踏著一雙水紅緞子繡花拖鞋。便是這樣,也覺得另外有一番嫵媚。因向了她笑道:“我是遵守時間而來的,不妨礙你吊嗓子嗎?”那個琴師坐在一邊,看到人來,他早是將琴弓向弦子中間一插,將搭在腿上的琴袋子拿起來,把胡琴裝入袋內(nèi),就站起身來。玉蓮笑道:“沒關(guān)系,你坐一會。周四爺,這是我老師,我給你介紹介紹?!鼻賻煴銣惿锨包c一個頭道:“蘇老師。久仰了,我叫周子成,外號周天光?!碧K伴云笑著,見他穿一件青布棉袍子,三角臉,滿腮都長了毛茸茸的胡楂子,一笑起來,露出了滿口的焦黃牙齒,對于這種人,實在至少也讓人感不到興趣??墒翘K先生為了王小姐的原故,愛屋及烏,也不能不給予他一些禮貌,因之含笑讓座。王小姐笑道:“蘇老師在街上買東西來著,我給您先收起來。”伴云把這個白布包袱雙手捧著交給了她,笑道:“這是我給你買的書。你先看看,對于哪幾本感到興趣,我們就先研究哪個。我還想給你買幾本關(guān)于戲劇文學(xué)研究的書,在書店里一轉(zhuǎn),覺得這一類書很多,我不知道買哪樣是好,只得不買了。”說著話,王小姐已把那包袱放在桌上打開,她看到這樣多書,而且多半是嶄新的,就不由得喲了一聲,向蘇伴云笑道:“買了這多書,現(xiàn)在的書價很高,蘇老師花了……”蘇伴云很慷慨的搖著手道:“這值不得一提。文人雖窮,買書的錢,也總是有的?!彼茏缘玫陌堰@話說了,雖是手觸著口袋,可以感覺到口袋已為買書而掏摸了一個空;可是在他面色上,依然是很快慰的。王小姐看了很高興,就自己跑下樓去泡了一蓋碗茶,用一個瓷茶盤托著送到茶幾上。笑道:“蘇老師,喝茶?!?
那位琴師周子成,坐在門角邊一張方凳子上,手里拿了胡琴袋作個要走不走的架式,看到王小姐親自泡一碗茶送給老師喝,他立刻發(fā)生了一點感想,還是念書的朋友吃香。自己雖是和王玉蓮拉胡琴的,但給她說了不少的戲,事實上也是一個老師。她對這個老師,不但是沒有加以優(yōu)禮,而且有點呼之便來,揮之便去。兩相比較起來,透著有點讓人難受。心里這樣想著,兩只眼睛就不住的對那碗茶望著。蘇伴云看他所靠近的一張茶幾,并沒有茶壺茶碗之類,便兩手捧了茶碗道:“周四爺喝茶?!敝茏映汕飞硇Φ溃骸安豢蜌?,我這里是天天來,和自己家里一樣。”蘇先生笑道:“以后我也是這樣,免不了天天來?!蓖跣〗阈Φ溃骸半m然說以后會天天來,可是今天總是初次來。周天光先生,他是在我這里太熟了,遇茶喝茶,遇飯吃飯?!彼f完了,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并沒有向周子成再虛謙一下。周子成搭訕著放下胡琴袋,將手摸了兩摸頭發(fā),摸過之后,復(fù)又把胡琴袋拿了起來。
王小姐還沒有理會他,隨手把桌上擺著的一本書拿起來翻了看,兩只腿互相交叉了,連連的抖顫著,把身子斜靠了椅子背,眼望了書上。笑道:“馮小青傳,這是小說呀?蘇老師?!碧K伴云道:“這本書叫《虞初新志》搜羅了許多明末清初的傳紀(jì)文字,編輯成書的。你當(dāng)它小說看,也未嘗不可。但是我最大的用意,還是引導(dǎo)你了解文言文的能力?!庇裆徯Φ溃骸拔铱茨阌鍪露己芗?xì)心,不但是當(dāng)教授,你就是去做官經(jīng)商,都會一定處理得很好。你現(xiàn)在這樣清寒,我真和你抱委屈?!碧K伴云笑道:“夫人有所不為也,然后可以有為。”玉蓮沒有懂得他這意思,捧了書放在懷里,對了他望著,只是微笑。蘇伴云笑道:“我是搬書箱了,這是孔夫子說的話。他的意思是說,人生在世,必定有些事不屑于去做,而后才有可做的事。也唯其如此,才可以表現(xiàn)他的人格?!庇裆弮墒峙趿藭瑢卦谧齑缴厦蛑?,凝神想了一想,因笑道:“我聽了老師上半段的話,以為是說有些事不做,才可以專心專意去做一件事。若蘇老師這樣解釋,是有傷人格的事不去做,才可做一番大事。”蘇伴云拍了兩手道:“對極了!對極了!我沒有說出來的話,你都替我說出來了。這樣子念書,沒有什么書念不成功的?!?
他們師徒之間,說得這樣有趣,那周子成坐在一邊,絲毫不懂,只有睜了眼向他兩人望著。王小姐對此不加理會,蘇先生對此也不加理會。兩人繼續(xù)的談話,周子成在旁約莫枯坐了十分鐘,既不能插嘴談上一句,主人翁又根本不向這里望著,盡管聽下去,也是透著無聊。便站起身來道:“王小姐,今天不吊嗓子了嗎?我走了?!庇裆忺c點頭。周子成拿了胡琴,向蘇伴云拱拱手,說聲再會,自走了。蘇伴云倒起身送了一送,而他并沒有回頭。玉蓮笑道:“若根據(jù)有所不為的話,蘇老師大可以不必和他客氣?!碧K伴云也沒有計較去的人是否聽到,只是微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