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館所在地，離去交通便利大街不遠(yuǎn)，華傲霜一直的走來，并沒有什么耽誤，由大街轉(zhuǎn)入了小巷，就要上前去推他們的大門。然而在樓下先抬頭看著樓上，只見玻璃樓窗掩上了藍(lán)綢窗簾，通亮的燈光，在上面映出藍(lán)色的柔和光線。常有更濃重的人影在藍(lán)綢上面移動。華小姐忽然心里一動，慢著，假使王老太也在樓上的話，反正是熟人，見面之后自有話說。倘若王老太不在那里，僅僅是玉蓮和蘇伴云兩人對座談心，那自己沖了進(jìn)去，先有三分尷尬。又假如蘇伴云也不在內(nèi)，王小姐客氣招待，那還罷了，若不客氣，她問起干什么來的，說是找蘇先生來的，那就是笑話了。站著定了定神，走到大門口，卻又退了回去。手里撐著雨傘，站在巷口上出了一會神。心想：還是上樓去呢，還有回章公館呢？上樓去，卻覺得非是，王氏母女和蘇伴云都在那里，不好措詞。若是走回去呢？自己豈不是白跑來一趟？但久站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將雨傘歪著一邊，搖了幾下雨點，看看大街上人來人往，能說誰在雨地里奔走是沒有目的？自己單獨的站在這巷口子雨林里，未免惹著人家注意，那還是慢慢走開罷。她如此想著，回頭對王家的樓面看看，藍(lán)色的玻璃窗簾里，依然燈光通亮。由這燈光上想著，可知那樓上決不是一個人。既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心里就比較安貼。若是兩個人，那就是最讓人煩惱的了。想到了煩惱，人也就立刻感著煩惱。原來打算向前走，這就不再走了，回轉(zhuǎn)身來緩緩的又向了王家的大門迎上去。心里揣念著，最好是這個時候，蘇伴云由那里走出來，頂頭相逢，作個不期而遇?；蛘咚山稚险氲酵跫胰?，半路上邀擊著他也好。這既可避免了和王小姐當(dāng)面，而且也沒有特意來尋覓蘇先生的痕跡。那時，他若邀請我同到王玉蓮家里去，那是更好，我們是同來的，讓王小姐去猜吧。若是蘇伴云不引我到王家去，也好，少不得找個地方去吃晚飯，或者吃點心，總可以把自己今天兩度在雨里找他的消息，對他說，看他是否有動于中？這樣想著，這個情形就太美了。她又增加了滿腔的興奮，向王家走去。她把這個美滿的意境想完了，也就到了王家門口。她第一次不曾走來就敲門，當(dāng)然第二次不會有這股勇氣，正好那門里有人出來，自己反怕人家識破了躊躇的樣子，直把這巷子走了一大截過去。離王家大門很遠(yuǎn)很遠(yuǎn)，方才站住了腳?；剞D(zhuǎn)頭來看王家角門口那盞路燈，反射到那片炸彈廢墟的墻角邊，還是很強烈。燈光里有千百條雨絲，斜斜的在空中牽到地面，地面上是無數(shù)的腳印，雜夾著大小不斷的水坑，鋪在爛泥路面上。有兩個穿草鞋的人，踏著爛泥，嘖喳有聲。這就想到今日早上的經(jīng)驗，恐怕衣服的下半截，又印上了干百點的泥花了。自己這是為什么？若還有幾分顧忌，不敢向王玉蓮家去，大可以回到章公館和陸太太談天去了。自己向來高期自許，不肯作看人顏色的事，于今對于一個唱老戲的女孩子，倒未見先有三分怯場，這又為著什么？算了算了！不去找姓蘇的了，他難道是世界上第一個美男子，值得這樣的追求？十年來沒有理會男子，我也活到現(xiàn)在。這轉(zhuǎn)念把這條毫無主張的身子，立刻帶上了坦途，頭昂起來，胸脯也挺起來，而手里撐著的雨傘，也高舉了兩三寸，口里還情不自禁的低低說一句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于是她轉(zhuǎn)過身來，向來的路上走回去。便是再度經(jīng)過王公館，也不抬頭向樓上看看。

出了巷子，走上大街，料著時候向章公館去趕晚飯還來得及，站在人家商店的屋檐下，連向街頭叫了幾聲車子。街頭就有人答應(yīng)了，但答應(yīng)的不是人力車夫，卻是極熟的男子聲音。他道：“華小姐，大雨天還在街上。”看時，正是自己要拜訪的蘇伴云。人家是格外的漂亮了，穿了件草綠色的雨衣，腰帶是緊緊地束著，頭上戴了鴨舌雨帽，顯得身段緊俏而年輕。便笑答道：“上街買點東西。蘇先生才下辦公室，公忙呵？”他揭下帽子，深深點著頭道：“真是對不起。上午光臨，趕上我們開重要會議，你寫的字條，留下的那個地點，你看，我下班慌張，鎖在公事桌子抽屜里，沒有帶得出來，我忘了地址，沒有去奉訪，真是對不起。我想著，華小姐要說作了幾天的小官，搭起官牌子來了?！彼Φ溃骸皼]有的話，我雖沒有在機關(guān)里工作過，大概工作時間在什么時候，我也曉得?！碧K伴云還是半欠了身子，笑問道：“有什么事見教的嗎？”華傲霜笑道：“說話這樣客氣，我現(xiàn)在和幾位太太小姐們想籌辦一所合作社，到處請教朋友?！碧K伴云抬起一只手搔了兩搔頭發(fā)，笑道：“這件事我倒相當(dāng)外行呢?！彼χ⒖谈溃骸安?，我不過是報告你這個消息，我沒有打算請你作這件事的參謀。你有工夫的話，也許我有點問題從詳?shù)恼埥獭！闭f著就微微的向他笑著。蘇伴云道：“好的，找個機會，我們長談一番。不過請教這兩個字，我得璧返?！比A小姐笑道：“說客氣一點的好，這樣，蘇先生就不好意思不來?！碧K伴云兩手抱了拳頭，拱了兩拱笑道：“不敢當(dāng)！這樣一來，華小姐還是覺得我有點搭架子呀。我真也沒有什么話可以來辯護(hù)。今天是星期四，星期日還有三天，華小姐還在城里嗎？若在城里，我準(zhǔn)于星期日早上，請華小姐吃早點。那么，總可以騰出兩個鐘點的時間，大家暢談一下?！彼烈髦肓艘幌?，還沒有把話答復(fù)出來。蘇伴云又道：“改日也可以。”華傲霜道：“當(dāng)然不必，就是星期日早上，就是星期日早上，幾點鐘呢？”蘇伴云笑道：“那一天我整天的都有工夫，隨便什么時候都可以?！比A傲霜笑道：“那一天吃早點的人，當(dāng)然是多的，去晚了恐怕沒有座位，可是……”說著向蘇伴云又是一笑，因道：“就是八點鐘罷。呀！蘇先生站上檐下來罷，我傘上滴下來的雨點滴到你身上了。”他并沒有站過來一步，笑道：“不要緊，這雨衣還有八成新，不會浸水進(jìn)去?！比A傲霜笑著肩膀閃動了一陣，雨傘歪到一邊，倒是自己身上滴了幾點雨。因道：“我是窮得成了鄉(xiāng)下人了，自己多年沒穿過雨衣，就是人家穿了雨衣是個什么景象，也都不知道?！弊詈螅龑W(xué)了四川話，說了句：“真是笑人?！辈坏@四個字的語調(diào)學(xué)得極像，就是說出來的話音，也是極純粹的川音。蘇先生倒猜不出什么事，她這樣高興，在人家高興頭上，尤其是小姐們，自不便掃了她的興致。便也湊趣著道：“華小姐是個江蘇人，國語說得那樣流利，現(xiàn)在聽你說起川語，也是十分逼真，真是能者無所不能?！比A小姐笑道：“在四川這樣久，能說兩句川話，也算不得什么能者?！碧K伴云道：“怎么不算能者，四川話我就說不好。”華小姐道：“你的能處多了。”正說到這里，一陣風(fēng)來刮了蘇伴云一臉的雨點。這就暗暗想道：平白無事的，就陪著華小姐在雨林子里聊天嗎？王玉蓮曾打著電話通知，晚飯給我預(yù)備了云腿燉肥鴨，大概已等候很久了。人家吃了晚飯，還要上戲館子去呢。便笑道：“華小姐，住章公館，大概伙食也是那里招待了？”她對這一問，倒沒加以考慮，答道：“那是我學(xué)生家里，總算尊師重道，款待優(yōu)厚。”蘇伴云道：“那末，我改一天請華小姐吃頓江蘇菜罷。星期早上見面，再約定時間?！闭f著，他身子扭動著有個要走的樣子。華傲霜小姐有點后悔，既說是有人優(yōu)厚款待，顯著不愿吃小館子，要不然，他也許今晚上就可以邀請的，便笑道：“我是不會失信的，一個固執(zhí)的人，也有她的長處，就是約著八點鐘到，不會七點半到，也不會九點半到。”蘇伴云深深的點了兩頭，笑道：“一定準(zhǔn)時到?！闭f畢，他扭身走了十幾步，他連連叫著華小姐，卻又跑轉(zhuǎn)來。她也是出了一會神，正待移腳呢，便又站住了。蘇伴云笑道：“我實在是大意，約好了時間，我可忘了約下地點?！彼男Φ溃骸翱刹皇牵课乙餐诉@件大事啊。不用選擇了，就是我們上次約會的所在吧?！彼Φ溃骸澳俏胰f分的要到?！比A傲霜笑道：“那為什么呢？你對于這家菜館子，特別感到興趣嗎？”蘇伴云笑道：“我不能那樣健忘啊，上次約會而失信的地點，我若再不去，那就信用喪失干凈了！”華小姐聽了這話真覺一陣狂喜，由心窩里直透頂門心，立刻伸出手來，和他握了一握，笑道：“那我準(zhǔn)時恭候了，再會再會！”于是兩人很高興的分手而去。

蘇伴云心里也就想著，這位老密斯，總算十分垂青，無論給予她什么打擊，她總是忍受著。而且她還一次比一次親熱，人心都是肉做的，怎能再給予她一種冷淡？無論如何，星期早上這一場約會，絕對要去。他這樣的想明白了，帶了幾分笑容，走向王玉蓮家里來。他一進(jìn)屋子門來脫雨衣，玉蓮立刻迎上前，將雨衣接著，笑道：“這樣陰雨連綿，我以為蘇先生不會來呢。”蘇伴云笑道：“你不知道我餓得很嗎？你在電話里約好了，天上下刀，我也要來?！庇裆徑o他把雨衣掛住了，親手斟了一杯熱茶，捧著交給伴云笑道：“天怪涼的，老師喝杯熱茶沖沖寒罷?！碧K伴云見她穿了件深綠色呢袍子，窄窄的袖口，露出兩只雪白的手，指甲上涂著紅紅的，便笑道：“天氣涼，你穿這點點衣服，那就不涼嗎？”玉蓮倒絲毫不避嫌疑，伸出手來讓蘇伴云握著，笑道：“你摸摸看，我的手一點不涼?！碧K先生看了那紅是紅白是白的嫩筍尖，當(dāng)然遵命握著，笑道：“果然，這樣說來，男子漢頭上有三把火這句話，要倒過來，應(yīng)該是女子們頭上有三把火了。”玉蓮向他望著，瞇了眼笑道：“蘇先生聽?wèi)虼笥羞M(jìn)步，順便就來了一句戲詞，你能夠記出這是什么戲里的戲詞嗎？”蘇伴云笑道：“你考我，我背得出來呀。這是《南天門》，是老生唱的一句搖板呀。唱過之后，在頭上拍了三下，來一個掉毛?！庇裆忂€沒答話呢，王老太太在里面屋子里插言道：“蘇先生，你這不爭氣的徒弟，沒有學(xué)會老師一點本領(lǐng)，徒弟的本領(lǐng)，老師倒撈去不少了。”蘇伴云笑道：“老太，這是我撈了便宜了。其實我和玉蓮就是交換知識，不敢說是老師。玉蓮一定要叫我老師，那有什么法子呢？應(yīng)該我叫玉蓮作老師?！闭f時向玉蓮微笑著，作了個鬼臉，玉蓮也就向他點頭笑笑，在這種莫逆于心的時候，兩人就沒有什么話可說。

王老太又在里面屋子里笑道：“快拿書出來念罷，這么爛糟的雨天，老師走來上課，你還不該用功嗎？”蘇伴云心虛，怕老太有什么不高興，便不能再說笑話。玉蓮自是拿出書本子來伏在桌上開始習(xí)讀。蘇老師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特別興奮，捧了一杯熱茶坐在寫字臺橫頭，盡管教下去，一口氣教了半小時。王老太特別拿了一盒紙煙出來，交到蘇先生手上，笑道：“休息休息，蘇老師。玉蓮今晚不必多念，快上戲園子了?！蓖跤裆徸?，掩了書頁，微抬著手伸了半個懶腰，然后微笑了向蘇伴云道：“說到休息，我就想起一件事來了。在重慶這樣久，南泉北碚，全沒有去過。這個星期日，我想到南溫泉去玩一趟，蘇老師有工夫嗎？”蘇伴云看看王老太坐在旁邊沙發(fā)上，態(tài)度坦然，便笑道：“我們那天當(dāng)然是休息，不過你是正相反，遇到星期六、星期日，正要忙著唱戲呀?！庇裆彽溃骸拔乙呀?jīng)和母親商量好了，這個星期日，我決不唱日戲。天陰呢，在家里睡一天覺。天晴呢，我就和母親一路到郊外去換換空氣。”蘇伴云坐在桌子橫頭邊，吸著煙，微昂了頭想著。玉蓮笑道：“白天的戲，可以不唱，晚上的戲不能不唱，我一定趕回來的，只要我們天亮就走，自然可以從從容容回來。蘇老師，我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蘇伴云聽說，心房倒是砰砰然跳了兩下。她繼續(xù)的笑道：“我還和人家借到一個照相匣子，他并送了我一卷膠片，我們可以在郊外照幾張風(fēng)景片，作為紀(jì)念。你信不信？我的照片拍得很好?！彼f時眉飛色舞，透著十分高興。蘇先生想不到她所說的一個好消息，就是這樣一個好消息，然而也就可以想到她對于下鄉(xiāng)是一種什么興趣。同時，就想到華傲霜小姐，對于星期日早上共同吃早點的一件事，也是很感到興趣的。若是和王小姐同到南溫泉，一早就走，決不能去赴這個約會。同人家說得那樣肯定，似乎不好廢約?？墒遣粡U約的話，當(dāng)面王小姐這個約會，就不能答應(yīng)。休說王小姐正在十分高興，萬萬不可掃了她的興致，就算王小姐是平淡的一個提議，她有這興致，還應(yīng)當(dāng)從旁湊趣呢。他這樣心里躊躇著，對于王小姐的提議，就只有默然微笑，話也交代不出來。王玉蓮向他笑道：“蘇老師，真的，我要到郊外去輕松半天，決不騙你?！蓖趵咸溃骸疤K老師就是一個喜歡游山玩水的人，你就是騙他，他也會答應(yīng)下這個約會的?！庇裆徱廊煌死蠋焼柕溃骸袄蠋?，一定去過南溫泉的。當(dāng)天回城，沒有問題嗎？”蘇伴云道：“只要去得早，當(dāng)天回來，那是沒有問題的?！庇裆彽溃骸拔耶?dāng)然可以早，六點鐘起來，我都辦得到。唯一的希望，就是快快天晴了才好?！碧K伴云越聽她這樣說著，越不敢說下去，但是也不忍一口答應(yīng)去。心里總覺得對華傲霜有了一次失信，一次拒絕會見，而她還親切的保持友誼，若再失信必定引起她的憤恨。雖是失掉這么一個女友，并沒關(guān)系，又何必太讓她難堪呢？心里這樣想，口里也就把自己的愿望說出來，因笑道：“就怕天晴不了，重慶的霧季，照例是陰雨連綿的。”玉蓮道：“若是星期日那天下雨的話，我也不唱戲，早上我請?zhí)K老師吃點心，有家新開的揚州館子，有肴肉干絲，還有揚州包餃，蝦仁煨面。這個提議，老師是一定百分之百贊成的?！彼蛄藗€哈哈，笑道：“那你就是說我饞了。”王老太坐在一邊也笑了。這時，楊嫂收拾桌面已開來晚飯，真的，有火腿燉肥鴨，其余還有香腸炒菜心，冬菇燒面筋，幾樣很可口的菜。蘇伴云受了女弟子的盛情招待，一切掃興的話都忍了，直陪著她出門去上戲館子，方才分手。

次日呢，半上午就霧云散了，下午竟是出了太陽，乃霧季最難得的良好天氣。晚上到王家去教書時，她索性把照相機都借來了。這樣，蘇先生更不能說不去南溫泉的話。星期六還是好天，他料著只有廢了華小姐那個吃早點約會，陪王小姐去南溫泉。但為不使華小姐完全失望起見，最好事先通知她一聲，請她星期日早上不必上館子里去等候了?？墒亲约簩τ谌A小姐的言語，一向是大意的，她雖留下過在城里的住址，恰是沒有記清。仿佛記得所住是章公館，在那一條街？就不曾記住，更不用說是那一號門牌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有一個奇跡出現(xiàn)，還可以在大街上遇到華小姐。那末，就作個小東，把這個約會提前，這愿心也就完了。但是自己也不能整天在街上跑去尋覓，這機會，依然還是空想。這日下午到王家去補課時，還故意在街上慢慢的走著繞了一大截路，以便遇到華小姐。直到王公館門口，才把這個幻想拋棄了。及至見到玉蓮，她滿臉堆下了笑，穿著平底鞋子，三步兩步跳到蘇伴云面前，笑道：“老師，明天到南溫泉去成了。中華公司的職員，他們明天有一輛貨車到南溫泉去，可以讓三個座位給我們。他們一早八點鐘在公司門口上車，坐著車子上輪渡，下午兩點鐘，他們車子要回來的。他們的經(jīng)理，為了滿足我們的游興，可以把車子遲開一點鐘，讓我們坐原車子回來，你看多么方便。蘇老師，明天一早來，我們坐了人力車到中華公司去?！碧K伴云一句話不曾說，她就說了這么一大串，這勁頭自是十足，怎能攔住她話頭？只是向了她微笑著。她等老師坐下了，將預(yù)備好了的那杯熱茶，雙手捧著送到他面前，望了他笑道：“老師對于去南溫泉這個提議，怎么老是微笑著不說話？”蘇伴云喝著茶，沉默了兩分鐘，笑道：“我看你對于這個短程旅行，十分感到興趣，猶如小孩子穿新衣過新年一般，你還童心未除，所以我好笑?！蓖趵咸珊竺嫖葑永镒叱鰜?，笑道：“蘇先生不也是很高興嗎？出口成章的，又來了句戲詞?！庇裆徯Φ溃骸袄蠋熆煲陨狭恕！闭f著向他點了個頭。他不由得心里一動，想著：她竟會說我迷上了。所幸王老太從旁插上一句話道：“真的，蘇老師要成戲迷了?！辈贿^這句話，雖把他過分的敏感給解釋了，但他卻另感覺到王氏母女和自己相處太熟，也太好，幾乎變成一家人了。抵這分友誼和華小姐那種極不自然的友誼比起來，那真有天淵之隔。既是如此，對華小姐再失信一次，也不過失掉這個朋友而已，那實在也不足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