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者謂黃老足以治天下,莊氏足以亂天下。
夫莊周憤世湛濁,已不勝其怨,而托卮言以自解,因以彌論萬物之聚散,出于治亂,莫得其耦矣。其于興廢也何庸?
老氏之清靜,效用于漢。然其言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逼渌灾迫苏?,雖范蠢、文種,不陰鷙于此矣。故吾謂儒與道辨,當(dāng)先其陰鷙,而后其清靜。韓嬰有言:“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國可恥。”儒道之辨,其揚(yáng)榷在此耳。
然自伊尹、太公,有撥亂之才,未嘗不以道家言為急(《漢藝文志》,道家有《伊尹》五十一篇,《太公》二百三十七篇)。跡其行事,與湯、文王異術(shù),而鉤距之用為多。今可睹者,猶在《逸周書》。老聃為柱下史,多識故事,約《金版》、《六弢》之旨,著五千言,以為后世陰謀者法。其治天下同,其術(shù)甚異于儒者矣。故周公詆齊國之政,而仲尼不稱伊、呂,抑有由也。
且夫儒家之術(shù),盜之不過為新莽。而盜道家之術(shù)者,則不失為田常。漢高祖得木不求嬴,財帛婦女不私取,其始與之而終以取之,比于誘人以《詩》、《禮》者,其廟算已多。夫不幸污下以至于盜,而道猶勝于儒。
然則憤鳴之夫,有訟言“偽儒”,無訟言“偽道”,固其所也。雖然,是亦可謂防竊鉤而逸大盜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