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錄二乞伏乾歸

乞伏乾歸，國仁弟也。雄武英杰，沉雅有大量。國仁之薨也，其群僚咸以國仁之子公府幼稚，宜立長君，乃推乾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大赦其境內(nèi)，改四年為太初元年。立其妻邊氏為王后，以南川侯出連乞都為丞相，鎮(zhèn)南將軍、南梁（一作涼）州刺史莫侯悌眷，（九字亦見《廣韻》引）為御史大夫，自馀封拜各有差。九月，遷于金城。

（己丑。）二年（晉太元十四年。）正月，苻登遣使拜乾歸為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南羌獨如率眾七千降之。休官阿敦、侯年二部各擁五千馀落，據(jù)牽屯山，為其邊害。乾歸討破之，悉降其眾，于是聲振邊服。吐谷渾大人視連遣使貢方物。鮮卑豆留?、叱豆渾及南丘鹿結(jié)并休官喝呼奴、盧水尉地拔并率眾降于乾歸，皆署其官爵。

（庚寅。）三年，隴西太守越質(zhì)詰歸以平襄叛，自稱建國將軍、右賢王。

（辛卯。）四年。乾歸擊敗之，詰歸東奔隴山。既而擁眾來降，乾歸妻以宗女，署立義將軍。苻登將沒奕于遣使結(jié)好，以二子為質(zhì)，請對鮮卑大兜國。乾歸乃與沒奕于攻大兜于安陽城，大兜退固鳴蟬堡，乾歸攻陷之，遂還金城。為呂光弟寶所攻，敗于鳴雀峽，退屯青坼。

（壬辰。）五年，寶進追乾歸，乾歸使其將彭奚念斷其歸路，躬貫甲胄，連戰(zhàn)敗之，寶及將士投河死者萬馀人。

（癸巳。）六年，立子熾磐為太子。

（甲午。）七年，苻登遣使署乾歸假黃鉞、大都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左丞相、大將軍、河南王，領(lǐng)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之禮。時登為姚興所逼，遣使請兵，進封乾歸梁王，命署官司，納其妹東平公主為梁王后。乾歸遣其前將軍乞伏益州、冠軍翟瑥率騎二萬救之。會登為興所殺，乃還師。十月，氐王楊定率步騎四萬來伐。乾歸謂諸將曰：“楊定以勇虐聚眾，窮兵逞欲。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定之此役，殆天以之資我也?！庇谑乔财錄鲋菽疗蚍V殫、秦村牧乞伏益州、立義將軍詰歸拒之。定敗益州于平川，軻殫、詰歸引眾而退。翟瑥奮劍諫曰：“吾王以神武之姿，開基隴右，東征西討，靡不席卷，威震秦梁，聲光巴漢。將軍以維城之重，受閫外之寄，宜宣力致命，輔寧家國。秦州雖敗，二軍猶全，奈何不思赴救，便逆奔散，何面目以見王乎！昔項羽斬慶子以寧楚，胡建戮監(jiān)軍以成功，將軍之所聞也?，徴\才非古人，敢忘項氏之義乎！”軻殫曰：“向所以未赴秦州者，未知眾心何如耳。敗不相救，軍罰所先，敢自寧乎！”乃率騎赴之。益州、詰歸亦勒眾而進，大敗定軍，斬定及首級萬有七千。于是盡有隴西之地。以太元十九九原誤七年十二月僭稱秦王，大赦其境內(nèi)殊死已下，署其長子熾磐領(lǐng)尚書令，左長史邊芮為尚書左仆射，右長史秘宜為右仆射。（仆射秘宜四字亦見《廣韻》。）翟瑥為吏部尚書，翟勍為主客尚書，杜宣為兵部尚書，王松奉為民部尚書，樊謙為三公尚書，方（引）〔弘〕、麴景為侍中，自馀拜授一如魏武、晉文故事。猶稱大單于、大將軍。

（乙未。）八年。楊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襲據(jù)上邽。至是，遣乞伏益州討之。邊芮、王松壽言于乾歸曰：“益州以懿弟之親，屢有戰(zhàn)功，狃于累勝，常有驕色。若其遇寇，必將易之。且未宜專任，示有所先。”乾歸曰：“益州驍勇，善御眾，諸將莫有及之者，但恐其專擅耳。若以重佐輔之，當無慮也?！庇谑且云奖表f虔為長史、散騎常侍務(wù)和為司馬。至大寒嶺，益州恃勝自矜，不為部陣，命將士解甲游畋縱飲，令曰：“敢言軍事者斬！”虔等諫曰：“王以將軍親重，故委以專征之任，庶能摧彼兇丑，以副具瞻。賊已垂逼，奈何解甲自寬，宴安酖毒，竊為將軍危之?！币嬷菰唬骸叭橐詾鹾现?，聞吾至，理應(yīng)遠竄。今乃與吾決戰(zhàn)者，斯成擒也。吾自揣之有方，卿等不足慮也。”乳率眾拒戰(zhàn)，益州果敗。乾歸曰：“孤違蹇叔，以至于此。將士何為，孤之罪也。”皆赦之。索虜禿發(fā)如茍率戶二萬降之，乾歸妻以宗女。呂光率眾十萬來伐乾歸，左輔密貴周、左衛(wèi)將軍莫者羖羝（八字亦見《廣韻》引）言于乾歸曰：“光旦夕將至。陛下以命世雄姿，開業(yè)洮罕，克翦群兇，威振遐邇，將鼓淳風(fēng)于東夏，建八百之鴻慶。不忍小屈，與奸豎競于一時，若機事不捷，非國家利也。宜遣愛子以退之?！鼻瑲w乃稱藩于光，遣子勃勃為質(zhì)。既而悔之，遂誅周等。

（丙申。）九年。乞伏軻殫與乞伏益州不平，奔于呂光。光又伐之，咸勸其東奔成紀，乾歸不從，謂諸將曰：“昔曹孟德敗袁本初于官渡，陸伯言摧劉玄德于白帝，皆以權(quán)略取之，豈在眾乎！光雖舉全州之眾，而無經(jīng)遠之算，不足憚也。且其精卒盡在呂延，延雖勇而愚，易以奇策制之。延軍若敗，光亦遁還，乘勝追奔，可以得志?！北娤淘唬骸胺撬耙病！?

（丁酉。）十年。（晉隆安元年。）光遣其子纂伐乾歸，使呂延為前鋒。乾歸泣謂諸將曰：“今事勢窮踧，逃命無所，死中求生，正在今日。涼軍雖四面而至，然相去遼遠，山河既阻，力不周接，敗其一軍而眾軍自退。”乃縱反間，稱秦王乾歸眾潰，東奔成紀。延信之，引師輕進，果為乾歸所敗，遂斬之。

（戊戌。）十一年。禿發(fā)烏孤遣使來結(jié)和親。使乞伏益州攻克支陽、鹯武、允吾三城，俘獲萬馀人而還。又遣益州與武衛(wèi)慕容允、冠軍翟瑥率騎二萬伐吐谷渾視羆，至于度周川，大破之。視羆遁堡白蘭山，遣使謝罪，貢其方物，以子宕豈為質(zhì)。

（己亥。）十二年，鮮卑迭掘河內(nèi)率戶五千，自魏降乾歸。

（庚子。）十三年，乾歸所居南景門崩，惡之，遂遷于苑川。秦姚興征西大將軍姚碩德率眾五萬來伐，入自南安峽。乾歸次于隴西以拒碩德。興潛師繼發(fā)。乾歸聞興將至，謂諸將曰：“吾自開建以來，屢摧勁敵，乘機籍算，舉無遣策。今姚興盡中國之師，軍勢甚盛。山川阻狹，無縱馳之地，宜引師平川，伺其殆而擊之。存亡之機，在斯一舉，卿等勠力勉之。若梟翦姚興，關(guān)中之地盡吾有也?！庇谑乔财湫l(wèi)軍慕容允率中軍二萬，遷于柏陽，鎮(zhèn)軍羅敦將外軍四萬遷于侯辰谷，乾歸自率輕騎數(shù)千候興軍勢。俄而大風(fēng)昏霧，遂與中軍相失，為興追騎所逼，入于外軍。旦而交戰(zhàn)，為興所敗。乾歸遁還苑川，遂走金城，謂諸豪帥曰：“吾才非命世，謬為諸君所推，心存撥亂，而德非時雄，叨竊名器，年逾一紀，負乘致寇，傾喪若斯！今人眾已散，勢不得安，吾欲西保允吾，以避其鋒。若方軌西邁，理難俱濟，卿等宜安土降秦，保全妻子?！比合孪淘唬骸拔艄殴炔?，豳人歸懷；玄德南奔，荊楚襁負。分岐之感，古人所悲，況臣等義深父子，而有心離背！請死生與陛下俱。”乾歸曰：“自古無不亡之國，廢興命也。茍?zhí)煳赐鑫?，冀興復(fù)有期。德之不建，何為俱死！公等自愛，吾將寄食以終馀年?！庇谑谴罂薅鴦e，乃率騎數(shù)百馳至允吾。禿發(fā)利鹿孤遣弟傉檀迎乾歸，處之于晉興。南羌梁弋等遣使招之。乾歸將叛，謀泄，利鹿孤遣弟吐雷屯于捫天嶺。乾歸懼為利鹿孤所害，謂其子熾磐曰：“吾不能負荷大業(yè)，致茲顛覆。以利鹿孤義兼姻好，冀存唇齒之援，乃忘義背親，謀人父子，忌吾威名，勢不全立。姚興方盛，吾將歸之。若其俱去，必為追騎所及。今送汝兄弟及汝母為質(zhì)，彼必不疑。吾既在秦，終不害汝。”于是送熾磐兄弟于西平，乾歸遂奔長安。姚興見而大悅，拜乾歸持節(jié)、都督河南諸軍事、鎮(zhèn)遠將軍、河州刺史、歸義侯。

（辛丑。）太初十四年，姚興遣乾歸還鎮(zhèn)宛川，盡以部眾配之。乾歸既至宛川，以邊芮為長史，王公壽為司馬，公卿大將已下悉降號為偏裨。五月，乾歸隨姚碩德伐涼。（此節(jié)依《通鑒考異》引《十六國西秦春秋》補。）

（壬寅。）十五年。（晉元興元年。）熾磐自西平奔長安，姚興以為振忠將軍、興晉太守。尋遣使者加乾歸散騎常侍、左賢王。

（癸卯。）十六年。遣隨興將齊難迎呂隆于河西，討叛羌黨龍頭于滋川。

（甲辰。）十七年。攻楊盛將苻帛于皮氏堡，克之。

（乙巳。）十八年。（晉義熙元年。）正月，乾歸至自長安，破吐谷渾將大孩，俘獲萬馀人而還。尋復(fù)率眾攻楊盛將楊玉于西陽堡，克之。

（丙午。）十九年。晉義熙二年。五月，苑川地震裂生毛，百草皆自反。（以上亦見《御覽》八百八十及九百九十四據(jù)補。）狐雉入于寢內(nèi)，乾歸甚惡之。十一月，又朝于長安。

（丁未。）二十年。（義熙三年。）姚興慮乾歸終為西州（一作川）之患，因其朝也，留拜主客尚書，以其子熾磐為建武將軍、西夷校尉，行河州刺史，監(jiān)撫其眾。

（戊申。）二十一年。（義熙四年。）熾磐以長安兵亂將始，乃招結(jié)諸部一萬七千，筑城于嵻?山以據(jù)之。

（己酉。）更始元年。乾歸隨姚興如平?jīng)?，熾磐攻枹罕，克之。遂遣使來告乾歸，乾歸奔還苑川。鮮卑悅大堅有眾五千，自龍馬苑降乾歸。乾歸遂如枹罕，留熾磐鎮(zhèn)之。乾歸收眾三萬，遷于度堅山。群下勸乾歸稱王，乾歸以寡弱弗許。固請曰：“夫道應(yīng)符歷，雖廢必興；圖箓所棄，雖成必敗。本初之眾，非不多也，魏武運籌，四州瓦解。尋、邑之兵，非不盛也，世祖龍升，亡新鳥散。故天命不可虛邀，符箓不可妄冀。姚數(shù)將終，否極始泰，乘機撫運，實系圣人。今見眾三萬，足可以疆理秦隴，清蕩洮河。陛下應(yīng)運再興，四海鵠望，豈宜固守謙沖，不以社稷為本！愿時即大位，允副群心。”乾歸從之。以義熙五一誤三年七月，僭稱秦王，大赦其境內(nèi)，改元更始，置百官，公卿以下皆復(fù)本位。

（庚戌。）二年。遣熾磐討諭薄地延，師次煩于，地延率眾出降，署為尚書，徙其部落于苑川。又遣隴西羌昌何攻克姚興金城郡，以其驍騎乞伏務(wù)和為東金城太守。乾歸復(fù)都苑川，又攻克興略陽、南安、隴西諸郡，徙二萬五千戶于苑川、枹罕。

（辛亥。）三年。姚興力未能西討，恐更為邊害，遣使署乾歸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隴西嶺北匈奴雜胡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河州牧、大單于、河南王。乾歸方圖河右，權(quán)宜受之，遂稱藩于興。遣熾磐與其次子中軍審虔率步騎一萬伐禿發(fā)傉檀，師濟河，敗傉檀太子武臺于嶺南，獲牛馬十馀萬而還。又攻克興別將姚龍于伯陽堡，王憬于永洛城，徙四千馀戶于苑川，三千馀戶于譚郊。乾歸率步騎三萬征西羌彭利發(fā)于枹罕。

（壬子。）四年。師次于奴葵谷，利發(fā)棄其部眾南奔。乾歸遣其將公府追及于清水，斬之。乾歸入枹罕，收羌戶一萬三千。因率騎二萬討吐谷渾支統(tǒng)阿若干于赤水，大破降之。五月，乾歸畋于五谿山，有梟集于其手，乾歸甚惡之。六月，為兄子公府所弒，并其諸子十馀人。公府出奔固大夏，熾磐遷于枹罕，遣弟（《載記》作乾歸弟）廣武將軍智達、楊武木奕干討之。公府走，達等追擒于嵻?山南，并其四子，轘裂之于譚郊。八月，葬乾歸于枹罕元平陵，偽謚武元王，廟號高祖，在位二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