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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偉大規(guī)模謁陵論豪杰 逍遙伴侶訂約訪湖山

滿江紅 作者:張恨水


偉大規(guī)模謁陵論豪杰逍遙伴侶訂約訪湖山

這個哈哈大笑進來的,正是萬有光,他走進來一拍手笑道:“李老板你所說的,我都聽見了。既是那位于先生不能得你的歡喜,讓我使出全副精神來伺候你罷。但不知我這番熱忱,能不能夠蒙你容納?”桃枝也不起身,自讓她嬸母去忙著招待,只笑著向萬有光點了一點頭。萬有光笑道:“并不是我有意偷聽你的話,因為我走到房門口,聽到你說話的口音,好象是生氣,我不敢突然走進來。后來仔細(xì)一聽,并沒有什么不能告訴人的事,所以我大膽進來了?!碧抑πΦ溃骸霸瓉砣绱?。唉!作歌女的人,又有什么可告訴人的,又有什么不可告訴人的,無非是那么一回事。你以為我和姓于的翻了臉,你是去了一個情敵嗎?”萬有光微笑著,沒有作聲。桃枝笑道:“縱然去了一個情敵,但是我并不認(rèn)你作情人,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你縱然高興,也是空高興一陣了。”萬有光道:“這也無所謂空高興真高興,只要我自己認(rèn)為是高興的,就是作了一個夢,也是快活的。”桃枝道:“果然如此,你這話倒是中聽的。你雖然有錢,倒沒財主佬的脾胃。而且你所說的話,很有點西洋人談愛情的口味,倒是受聽。”萬有光從來不曾得著桃枝這樣連夸獎幾句的,這時候心里的高興,倒真是實實在在,只管笑了起來。桃枝笑道:“你今天痛快,我今天也很痛快。你坐了汽車來沒有?”萬有光看那神氣,心中已領(lǐng)悟了一大半,連道:“坐車來的,坐車來的?!碧抑Φ溃骸澳呛芎?。你請我的回數(shù)太多了,我應(yīng)該還一還禮。我今天還沒有吃飯,現(xiàn)在,我們一路吃館子去。吃完了,你陪我出城到中山陵明陵去玩玩……”孫氏聽到,連忙在一邊插嘴道:“呵喲!出城去,趕回來唱戲,來不及了吧?”桃枝道:“來不及要什么緊?你只要說是和萬行長一路游山去了,金老板就不會說什么的?!闭f到這里,向萬有光微笑道:“有錢的人真好,連后臺老板都?xì)g喜你?!比f有光對她這話,既不好否認(rèn),又不能承認(rèn),只是微笑而已。

桃枝匆匆換了一件衣服,向萬有光道:“走哇!這樣一件便宜事,你還有個不愿干的嗎?”孫氏笑道:“萬行長,你不要見怪,我這姑娘,就是這樣小孩子脾氣,心里有什么,口里說什么,你不要見怪?!碧抑πΦ溃骸拔译S便說一句話,倒惹出你兩個不要怪。萬行長要見怪的話,慢說你只說兩聲,就說兩萬聲,也是枉然。這只有一個法子,我和萬行長灌上兩句米湯,天大的事就沒有了?!比f有光沒什么可說,只是笑。桃枝竟是不謙遜,開步先走出來了。

二人先在附近館子吃過了飯,然后同坐汽車順著中山大道出中山門,直向中山陵來。遠(yuǎn)望到紫金山,如一座高大的翠屏,環(huán)抱著南京城。山的旁支,微微凸出一座小小的翠巒,好象是有點遺世獨立的樣子。巒頭上面,遠(yuǎn)遠(yuǎn)望著一座白石墻玻璃瓦的飛角墓殿,亭亭高聳,直入半空,尤覺得在紫金山外,另辟一個世界。汽車在中山大道奔馳,越近孫陵,越現(xiàn)出這陵墓的偉大。先看到上層的白石平臺,再看到中層的平臺,和陵旁的花圃。面前一座偉大的白石牌坊忽然現(xiàn)出,就到陵前了。汽車停了,下得車來,路邊已是排列下幾十輛汽車,一字兒并列。若在城里,一定是很嘈雜,在這里卻是絕無一點聲息。那路邊一塊小花圃,深黃淺紫的花,在陽光里照著,別有一種風(fēng)韻。幾個小黃蝴蝶飛來飛去。草里面,唧唧的蟲聲叫喚著,在偉大的環(huán)境下現(xiàn)出一種靜穆的景象來。二人順著登山的石坡,緩步向上,這里正有幾百個工人建筑那未曾竣工的大牌坊。路邊放了許多其高過丈、二人合抱不攏的大石墩。由山邊順著下來鋪了許多木板。山上放了一架小小的機器,垂下兩根鐵纜,鐵纜有十幾丈長,縛著下面的石頭,由木板上拖上去。那石頭在地下平放著,記著數(shù)目字是25800,只看它一丈二三長,六七尺的圓徑,這數(shù)目應(yīng)該是記著二萬多斤吧?上面的機器,用煤火燒著汽鍋,輪子是努力的轉(zhuǎn)動,鐵纜拖著那石頭,可是半天,也沒移動五寸。石頭邊,還有許多工人,墊石頭扶木板,照應(yīng)著那石將軍。拉了一陣,機器似乎也累了,司機的人停止了輪子轉(zhuǎn)動,工人們也休息了。桃枝閑閑的說了一句道:“這石頭不是紫金山的,是哪里來的呢?”工人道:“遠(yuǎn)了,是香港來的?!碧抑Φ溃骸昂菃眩∵@樣大的石頭,由山下拉上去的,已經(jīng)是這樣費力,由香港搬到這里,飄洋過海,那要費多大的事呢?”工人道:“這樣一塊石頭算什么?這樣大的石頭,有好幾十塊呢?!碧抑νf有光伸了一伸舌頭。

二人又向上去,經(jīng)過寬敞平滑斜的長坡,見兩邊的陵園,栽的新樹漫山而過,越陪襯著這陵墓規(guī)模偉大。腳下登著石階,約莫有一大半的級數(shù)了,萬有光就微微喘著氣。桃枝倒沒有什么感覺,帶走帶跳,一直走到石階上層的平臺,回頭望著萬有光還站在石階正中休息呢。這平臺四周圍著白石欄桿,幾十方丈平面,甚是開闊。正面三座陵殿的圓門,高瞻遠(yuǎn)矚的開著,門外配著大銅鼎和幾個武裝衛(wèi)士,自有一種威嚴(yán),令人說不出來。桃枝不敢貿(mào)然走進去,只在平臺上徘徊,許久,萬有光才走上來。桃枝笑道:“我們進去看看中山先生的石像吧?”萬有光取下帽子在手,拿出手絹,只管揩頭上的汗,喘著氣道:“停一停罷。我們?nèi)ヒ娭猩较壬?,其勢匆匆的,乃是大不恭敬?!闭f時,望了在平臺上徘徊的衛(wèi)士,衛(wèi)士只管走,卻不曾去理會他。二人在殿外休息了一會,然后從從容容走進殿去。

殿里四壁陡立,潔凈無塵,中間一個中山先生的石像,長袍馬褂,手按膝上的圖書坐著,真?zhèn)€是又慈愛,又莊嚴(yán),又偉大的樣子。萬有光見衛(wèi)士在門外,向石像鞠了一躬,馬上退出。二人走到石欄邊,向下面看去,只見平林遠(yuǎn)岫,一層一層的由西南而來,好象是朝拜那里似的。極遠(yuǎn)的地方,看不見什么,只有地上的青煙,與天上的白云相接罷了。桃枝道:“這個地方,真是不錯。天然的風(fēng)景,在中國或可以說是不難找多這樣大工程的陵墓,中國真是不多見?!比f有光道:“豈但是中國,就是全世界也少有哇!中山先生奔走一生,推翻滿清的目的就是想中國富強,非如此不能見得國人崇德報功?!碧抑Φ溃骸拔以趯W(xué)校里讀書的時候,也聽得教員們說得爛熟了。中山先生推翻帝制,是個平民革命家……”萬有光不等她說完,便道:“他老人家在日,只要我們崇拜他,信任他,就夠了。他去世了,就應(yīng)當(dāng)用大大的建筑來紀(jì)念他,讓他萬古不朽?!?

桃枝哦了一聲,便道:“好了,我們再到明陵去玩玩罷?!倍擞谑窍碌蒙絹恚?,向明陵而來。在車上望了一叢郁郁青青的樹林,和山混合在一處,那就是明陵。陵外有兩支小山崗,向里環(huán)抱著,倒也緊湊。但是由這里向明陵的路,卻是荒蕪的山道,路上雜著碎石與亂草,不象到萬孫陵的中山大道,平坦光滑,路邊也沒有新栽的路樹和指示車馬的木標(biāo)。路外有些翁仲石馬石獸,都七零八落的在亂草里。山麓下一道紅墻,開著三個圓門,門外一片亂石子地,幾所草篷賣茶,三四輛汽車,零亂的在敞地里擺著。二人下車進了門,一個長院,倒栽了些花木,兩旁舍屋,是個鄉(xiāng)學(xué)校,游人行走是自由的。再進有個小殿,里面樹了一方大石碑,欄桿門朝外關(guān)著,里面有兩個拓字帖的。那里亂擺著桌椅,亂掛著字紙。轉(zhuǎn)到殿后,有兩個古董攤子,擺了些殘磚斷瓦和大小古錢,仔細(xì)一看,竟沒有一樣是真的。再進是個像殿,門倒敞開著,上面掛了明太祖的像,似乎不大引起人的敬重。殿里擺四五張桌子,桌上現(xiàn)成的干果盤子和茶壺茶杯,殿外還有個燒柴火的泥爐子在燒水。殿門口,并有兩張桌子并攏,擺了糖果香煙和風(fēng)景照片,原來變成茶社了。由這里向后忽然進了一個大圓洞門,猶如城洞,門內(nèi)斜著向上,又象隧道。出了洞口,迎面一個山峰,樹木長得很茂盛,兩旁有路可上,就是太祖陵了。桃枝瞻望了一番,搖著頭道:“明陵我還是第一次來,規(guī)模既不見得偉大,而且也有點荒蕪了。我覺有點名不副實?!比f有光道:“明朝人作事,本來胸襟不開闊,朱元璋也是談種族的開國皇帝,但是聽說他為人很厲害,殺人是不眨眼的。清朝也不是漢族,把這個地方還保留著沒動,就很對得住他了。在他子孫坐天下的時候,這里當(dāng)然是禁地;若保持到如今,還有這個樣子,總還算是普通中國人依然認(rèn)為他是個英雄的原故。”

桃枝聽他如此說了一遍,不由得笑了。萬有光道:“你笑什么?我這話不對嗎?”桃枝道:“總算是對的。我倒看不出你能發(fā)出這樣一番議論,你這人總算是不俗?!比f有光笑道:“何以見得我不俗?”桃枝道:“這個你有什么不明白?現(xiàn)在有些人帶著女朋友出去玩,那不過做一個由頭,其實是帶著女人出來談?wù)剳賽?。你居然不談這個,只和我討論英雄豪杰,這很好。游山玩水,本來是高雅的事情,應(yīng)該就只談些高雅的事情,象這樣子游山玩水,雖然和男子在一處,我也愿意?!比f有光道:“你真愿意嗎?”桃枝哼了一聲道:“李老板向來不說假話?!比f有光道:“我打算到西湖去玩玩,你可能跟著我去?”桃枝道:“你這是強人所難了,你不知道我在南京唱戲,是離不開身子的嗎?”萬有光道:“唱戲算什么?你一個月不唱,也不過是一百多塊錢的包銀,你怕沒有法子向家庭交帳?”說著,將腰下一拍道:“羅,全歸我擔(dān)任。”桃枝道:“設(shè)若我回來之后,人家不再要我呢?”萬有光道:“象你這樣人,那家能不要你?就算全不要你了,我萬有光作事,是不肯害人的,你將來的生活費,這都?xì)w我擔(dān)任了,你看我說話爽快不爽快?”桃枝微笑道:“爽快,只怕你這里頭,安有一種別的心眼,想把我引到生地方轉(zhuǎn)我的念頭吧?”萬有光道:“李老板,你說這話,是你把自己看小了。要說用這種手腕對付別人,或者是可以的,對于李老板,無論什么手腕,恐怕也是枉然。”桃枝道:“若說別人對我弄手段,我倒是不怕。要我和你去,也可以,但是我們要約法三章?!比f有光道:“那三章呢?”桃枝昂頭想了一想道:“現(xiàn)在且不要說,我們到前面殿里去先喝一碗茶,等我把這事想個透徹?!比f有光見她大有許可之意,十分歡喜,就和她一路走回前殿來。

到了前殿,喝了一遍茶,萬有光又問她有什么條件,桃枝低著聲音道:“這里還有許多人,怎么能談這個問題?!比f有光也不便一再追問,只得微笑等著。喝完了茶,二人一路走出殿來,快到大門口了,桃枝停住了腳問道:“你怎么不問了?”萬有光道:“我心里是很想問,口里可問不出來?!碧抑πΦ溃骸拔椰F(xiàn)在可以提出條件來了。第一無論到什么地方住宿,我們要分房,旅館簽名簿上,你姓你的萬,我姓我的李,各不相涉?!比f有光道:“這是當(dāng)然?!碧抑Φ溃骸斑?!這樣一個重要條件,你倒說是當(dāng)然,我倒猜想不到。第二那就好辦了,就是我要什么時候回來,你就送我回來,你不送也可以,但是給我的川資,要給足了?!比f有光道:“這尤其是不成問題,我豈有把你帶出去,用不給川資挾制你不走之理?”桃枝笑道:“你的話太好說了。這第三個條件,那就不成問題了。就是這次所有旅行的用費,彼此各攤一半。當(dāng)然,我現(xiàn)時拿不出來,暫時由你墊出,只當(dāng)是借款,將來我有了錢的時候,我完全還你?!比f有光不覺呵喲了一聲道:“這如何使得,我請你出去玩,要你拿出一半,錢,我這人未免太不夠朋友了?!碧抑Φ溃骸澳闳舨煌猓蔷偷扔谧鈧€臨時太太陪你,我有什么面子?”萬有光想了一想,笑道:“李老板的脾氣,我是知道的。要成功還不如答應(yīng)你為妙,我完全容納你的條件就是了,還有什么話嗎?”桃枝道:“我沒有可說的了。就是我嬸娘要多少錢,我不敢斷定。但是無論要多少,暫時由你出,將來必得讓我歸還你?!比f有光笑道:“是!一定一定?!碧抑πΦ溃骸昂?!我就陪你游一趟西湖,你打算那一天動身呢?”萬有光道:“我本來這兩天就要回上海去的,只要你有工夫,今天走也可以,明天走也可以,我是無不樂從?!碧抑πΦ溃骸澳愕篃o不樂從了,這真是一件奇聞哩?!比绱艘徽f,連萬有光也笑起來了。桃枝道:“不必玩了,趕快坐車回城,我好和我嬸娘去說,結(jié)束一切,我們明日就走。”萬有光笑著看了她,說不出所以然來。桃枝道:“怎么樣?你倒有些不愿意嗎?”萬有光連著哦哦了兩聲道:“我怎么會不愿意?我是喜出望外,說不出所以然來了。”桃枝斜著眼向他望了一下道:“沒出息的東西!”桃枝這一句話,分明是罵他??墒侨f有光聽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愉快。桃枝笑道:“呆站在這里作什么?走哇!”萬有光被她提醒了,這才跟著她同上汽車,一路回南京城來。

到了城里,桃枝要萬有光一同送回家去。到了家里,桃枝一頭高興,走進屋去,抓著孫氏的手笑道:“嬸娘,我要到杭州去游西湖了。你說快活不快活?”說著連跳了兩跳。孫氏見她高興到這種樣子,倒莫名其妙,望了她作聲不得。還是萬有光站在一邊,將經(jīng)過的情形都告訴了她。孫氏且不答復(fù)她的話,拿了一根香煙,在一邊坐了抽著。桃枝道:“嬸娘,你不要想什么心事,我是去定了的,你若是不答應(yīng),我也不會再上臺唱戲。大概我總不會為了這事,犯什么死罪?!睂O氏噴了她口煙道:“你同萬行長去,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叔叔若不同意,和我要人起來,我怎樣去答復(fù)呢?”桃技道:“這很容易答復(fù)呀!他要留著我,并不是要我這人,乃是要我和他掙錢。我雖不唱戲,照樣和他掙錢,他也就無可說了。他若是不答應(yīng)的話,留著我的人,不和他掙銀,也是無用。何況我去玩一趟,為時也不多,不久就要回來的呢。”萬有光道:“李奶奶若是為錢的話,你放心,我和李老板到杭州去,至多也不過兩三個禮拜。就算是一個月罷,充其量也不過是三百塊錢的包銀罷了。這一筆錢,我可以先墊出來?!睂O氏道:“倒不是為包銀這點問題。”萬有光笑道:“我在上海,還小小有點產(chǎn)業(yè),我決不能為著拐了李老板跑,這些家產(chǎn)都不要。”孫氏笑道:“只要萬行長肯拐她跑,我們的事就好了?!碧抑Φ溃骸鞍?!不要轉(zhuǎn)彎抹角的說,這話我替你說了罷。你是怕我糊里糊涂就這樣嫁了姓萬的,一去永不回來。其實我不能這樣隨便嫁人,用不著你擔(dān)憂。我若是真嫁了萬行長,你們算撿著飯票子了,以后要錢的機會太多了,何必在這個時候計較呢。”萬有光笑著搖了一搖頭道:“這簡直句句開門見山。”孫氏道:“要去也行,我得跟了去?!碧抑β犝f,打了一個哈哈,一笑道:“嬸娘,你也不照鏡子,現(xiàn)在不是你們的世界了。”孫氏紅了臉道:“這孩子越說越瘋,我有什么去不得?多少也可以和你們照應(yīng)一點?!碧抑πΦ溃骸拔矣惺裁搓P(guān)系,帶你去玩一回也可以。但是花錢的老爺們,他是要帶一個美人兒在一起,開心作樂,弄一個老婆子跟著,礙手礙腳,那就討厭萬分了?!比f有光搖搖手道:“這事不必討論了,請你二位自己商量罷,我晚上再來一趟?!闭f畢,自坐汽車回旅館去。

到了晚上,取了五百元鈔票,用一個手巾包著,又送到桃枝這里來。她正和嬸娘爭吵著,一個要趕快上茶樓去,一個是表示決計不再唱戲。二人爭論未已,見萬有光進房來,孫氏道:“萬行長,這都是你引起來的,桃枝已經(jīng)不肯唱了。”萬有光且不作聲,將手巾包先放在桌上,然后從從容容的,將手巾包解開來,露出一大疊五元一張的鈔票。孫氏見他將一個手巾包放在桌上,本來巳是很注意。這時見是一大疊鈔票,目光更盯住了。萬有光指著鈔票笑道:“我要跟李老板學(xué)個爽快,這是五百塊錢,只要你答應(yīng)一聲,這五百塊錢你就先收過去,以后的事,我們再說。你若是不肯,我也不在南京耽擱了,明天搭早車回上海?!闭f著手上將空手絹抖了一抖,作個要收起鈔票來的樣子。這一下子,在孫氏面前,總算是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guān)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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