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賤擇交難冷嘲熱諷激昂變態(tài)易淺笑深顰

這一天，于莫二人只吃了一頓北瓜羹，怕二次還要吃，早早的睡了。睡得早，自然起床是很早。水村打開大門，卻見那長工擔(dān)著空菜筐子，一拐一跛的走了來。他放下?lián)?，先呆著站定了，望著水村道：“先生，我真對不住你。昨天我賣完了菜，喝了幾杯酒，和人打了一架，打得遍身是傷，在區(qū)里關(guān)了一夜，這才出來。警察倒是好意，一早放了，好讓我作生意，但是我路都走不動，那里還能作生意呢？”水村道：“你這樣一來，我們糟了，昨天我們只吃一頓北瓜羹，今天連面粉都沒了，只好光吃北瓜。”長工道：“我也是要吃的呀！怎能不管呢！我去借個一斗八升米來，先混兩天罷?！闭f著，背著空筐子，走進(jìn)屋去。莫新野早聽見了，由屋子里跳了出來道：“這真是糟糕，越窮越出事，這樣下去，這清涼山下不能住了。再要住，清清涼涼非住得俄成人干不可！”水村道：“你不是說，杭州有地方請你去當(dāng)教授嗎？”新野道：“雖有一點(diǎn)路子，還得我自己去鉆營。鉆營作官，猶可說焉，鉆營去教書，我有點(diǎn)不服氣。”水村笑道：“我看原因不在此，你還是為了這丁家二姑娘原因居多吧？”新野一聽，不由得笑了。因道：“雖然也是一個原因，不過我看你和太湖，陸續(xù)在情場上失敗，我也有一點(diǎn)不敢猛烈進(jìn)行了?！彼逍Φ溃骸巴罂戳T。”

這時，門外有人叫道：“于先生莫先生起來了嗎？”新野答應(yīng)一句：“早起來了。”人早是由屋子里跑了出去。水村在遠(yuǎn)處看時，可不是丁二香來了嗎？二香身上系了一條青布圍巾，手一把捏住了兩只圍巾角，好象是兜了一兜東西。新野跟在她后面走進(jìn)來，笑嘻嘻的向水村一揚(yáng)手道：“二姑娘很講交情，她園子里新結(jié)的扁豆，給我們送了好些來，我們可以嘗新了?！倍阈Φ溃骸斑@扁豆又肥又嫩，若是能多把一些油炒，那是更好吃的。”水村聽到說多把油炒，望了新野好笑。新野只當(dāng)不知道，找了一個竹筐子來，趕快送到‘二香面前去。二香將圍巾角一放，扁豆全溜到筐子里去。新野手上捧著，口里就連說多謝。二香站著拍圍巾上的灰，新野還是彎腰捧著筐子，口里連說多謝多謝。二香望了他笑道：“幾斤扁豆，值得了什么，也犯不上謝了又謝呀！你拿過去罷，還客氣什么呢？”新野這時醒悟過來，原來是送的禮物早倒完了，自己還端著筐子在這里老等呢。因笑道：“找的力氣小，幾乎是端不動呢?！闭f完了這話，紅著臉，端了豆子就走了。二香道：“于先生，你這幾天畫的不少吧？沒有到我家里去談?wù)?。”水村笑道：“我這幾天有點(diǎn)兒心事，也沒有畫畫，也沒有出門。你也有好幾天沒有到我們這里來呀！”二香道：“今天我爹和我哥哥到城外鄉(xiāng)下去了，我聽我哥哥說：昨天在街上看見你們的長工，喝醉了酒，惹下了禍，回來要養(yǎng)傷，我和你們作一餐飯罷?！彼宓溃骸澳乔f不敢當(dāng)，你令尊和令兄走了，家里更有事，不必客氣了?！毙乱奥牭蕉阋獊碜黠垼@可糟了，米缸里打不出米來，油瓶里滴不出油，人家只一動手，那就窮相畢露了。連忙到長工屋子里，催著他趕快去借米，長工去了。自己一想，油也是要緊的，夕昭寺里和尚，他們留著點(diǎn)佛燈的油不少，不如跟和尚硬借一點(diǎn)米。這樣想定了主意，馬上就把報(bào)紙包了一只油瓶子，假說找長工回來，這就走出去了?！?

這屋子里現(xiàn)時只剩了二香和水村，水村不便置她不理，便找些閑話，和她說笑。就在這時候，奉了桃枝使命前來疏通的秦小香，騎著腳踏車，到了門口。她放下車走了進(jìn)來，一見堂屋中間，水村和一個村姑娘斜坐著對面談話，這把桃枝所說的話證實(shí)了，果然水村另外有了愛人。桃枝那樣對待他，他倒別存私心，可見這人真不懂愛情。當(dāng)她心里如此想時，走入門來，不免呆了一呆。水村呵喲了一聲，單獨(dú)迎上前來，笑道：“這真是作夢也料想不到的事，今天秦老板會到我們這種地方來！”小香不料一進(jìn)門，就碰他一個釘子?？纯次葑永镒亩?，只是微笑坐著，并不站起身來，心中更是生氣，因道：“于先生現(xiàn)在變了一個人了，不象以前那樣客氣了，一見面，就挖苦我們?！彼逍Φ溃骸拔以醺彝诳嗲乩习澹瑢?shí)在因?yàn)槲乙獬鐾?。大概你是來會太湖的，但是遲了，他已經(jīng)到上海去了。請坐請坐。”將她引進(jìn)屋來，二香才由椅子上站起來，水村于是兩方介紹。二香已經(jīng)知道她和李太湖的一段故事，心想，這是一個狠心姑娘，可是看她的臉色，倒也看不出來呢。同時，小香的眼光，不免向二香多打量了一番。小香也想著，她雖然還五官端正，那里有桃枝好看，水村這樣的迷戀她，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水村見她二人彼此對望，好象是各有心事，這也不去管她，只當(dāng)不知道。小香道：“李先生走開，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我很對他不住?！彼逍Φ溃骸芭笥阎灰磺椴诲e，那個虧負(fù)那個一點(diǎn)，都不要緊。我們這幾個朋友，都犯了一樣最大的毛病?！毙∠阈柕溃骸澳銈儙孜幌壬?，都犯了一樣毛病嗎？什么毛病呢？”水村笑著伸了一個指頭，向天上一指道：“這個毛病，就是一個窮字?！毙∠阌X得他的話音明明是挖苦過來，也笑道：“這個病嗎，犯的人也太多了，不算什么?！彼宓溃骸霸趺凑f不算什么？為了窮，犧牲名譽(yù)犧牲良心，以至犧牲性命。就是秦老板最近這一場案子，不是為了窮去當(dāng)歌女，不至于讓有錢的人疑心。就是太湖和我，也不至于到法庭上去作證人。太湖更是犧牲的重大，坐了幾天牢，其余精神和名譽(yù)上的損失，不必談了。這也好，以后可以讓那吃天鵝肉的人，也死死心。”秦小香被他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因道：“于先生，你不用說了，我心里很難過的。今天我本是和你來道謝呀，我真想不到李先生會走，若是知道的話，我總想想法子要對得住他?！彼宓溃骸澳堑共灰o，他早就對我說了，我捧女角是自己不量力。不過一個人要講到行其心之所安，只管認(rèn)定自標(biāo)，雖然辦不到什么結(jié)果，心里要作的事，已經(jīng)作了，這也是一樂。他現(xiàn)在是樂到極點(diǎn)，打破了飯碗，到上海去飄流去了。秦老板倒不要替他過不去，只要他發(fā)了財(cái)，也有鈔票，也有鉆石戒指，他那一點(diǎn)小小的犧牲，總也補(bǔ)得起來?！毙∠阋娝哪樕?，雖然還有笑容，但是聽他的口音，句句言中帶刺，好個難受。便站起身來道：“我今天來有兩件事，一件是和于先生道謝。還有一件，是報(bào)告你一個消息，就是桃枝病了。”

說到這里，新野已經(jīng)在廟里借了油回來。油瓶子里面，已經(jīng)有了東西，這就用不著遮掩，將瓶子放在一邊桌上，搶過來和小香周旋。因道：“李老板病了？沒有聽到這個消息，是那一天病的呢？”小香道：“是前天晚上病的，病勢很重?！毙乱暗溃骸八膽蛟蹀k呢？”小香道：“病是沒有法子的，只好請假了。昨天一天都沒有起床?！毙乱暗溃骸斑@樣子病勢不輕呀！”小香道：“自然是不輕，燒起來，還胡涂亂說呢?！毙乱暗溃骸昂縼y說什么呢？”小香將手拿著的一條手絹，只管搓挪不已，眼睛可就瞟著二香的態(tài)度如何？二香那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并不動聲色。小香便用手指著水村道：“總念的是他?！彼逑嚷犓f，還是坐在那里微笑，及至小香說了桃枝念他，不由昂著頭，大聲打了一個哈哈，站將起來。新野倒呆了，明知他和桃枝感情不大好，然而人家病里念他，總算不錯，也不至于哈哈大笑起來呀。因問道：“你笑些什么？”水村拍著手笑道：“我怕我活的不久長了。據(jù)秦老板說，李老板昨天病了一天，沒有起床，而且還燒得糊涂亂說。但是我昨天上午十點(diǎn)多鐘的時候，在一家旅館門口，看到一個美人兒從里面出來，我以為是李老板呢，原來錯了。青天白日，我連人都看不清楚，豈不是精神渙散的原故。幸而我沒把這話告訴你，要不然，今天對證起來，還要說是我說鬼話呢？人窮不得，窮了什么事也會出毛病?！闭f畢，又哈哈大笑一陣。小香見水村識破了機(jī)關(guān)，料是他不能去看桃枝的，而且他再三的挖苦，也實(shí)在難堪。便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于先生，再見了，我謝謝你呀?！?

說畢，也不管他們送不送，留不留，跨上腳踏車，如飛一般跑向垂楊旅社來。將車子放在天井里，三腳兩步走進(jìn)桃枝屋子里，板著臉，就向椅子上一坐，而且把身子偏過去。桃枝早上無事，拿了一本《紅樓夢》看，正看到俊襲人含嗔箴莽玉的一段，想到男子縱然是心腸硬，只要女子們肯用一些手段，沒有不把他軟化過來的。于水村是個長于藝術(shù)，富于感情的人，雖然一時為村姑所迷，然而我自信，除了以往的歷史，有一點(diǎn)墮落，其余的事，當(dāng)然賽過一個莊稼姑娘。今天小香親自去報(bào)告我的病信，他不能不來。小香是騎腳踏車的，當(dāng)然先回來?；貋碇?，我還少不得要裝出一點(diǎn)病容來才好。她這樣想著，正躺在床上出神，不料小香進(jìn)門來，竟是一聲不言語的坐下。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問道：“怎么樣？倒有些生氣的樣子?！毙∠隳樝蛑谧?，半晌才道：“就是你嗎！一定要我去。碰到活鬼，倒這樣一個大霉……”說到這里，她嗓子眼一哽，忽然哭了起來。桃枝看見她哭，倒呆住了，便道：“究竟什么事呢？你吃了人家什么虧？你說呀！”她不說倒也罷了，她一問之后，小香索性鼻子里息率有聲，哭將起來。桃枝什么也不說，在她對面椅子上坐下，因道：“你哭罷，我看你哭到什么時候?yàn)橹?？”小香聽她如此說，才用手絹擦了一擦眼睛，將身子坐正過來。桃枝微笑道：“這樣子，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你不要慌，慢慢的說，若是有出氣的機(jī)會，我一定和你出氣。”小香道：“出氣嗎？沒有那樣容易的事！”說著，又流下兩行眼淚來。桃枝也板著臉道：“那你就哭罷，不必說了。”小香見她巳生氣，這才把到夕照寺梁家去所聞所見，一齊告訴了桃枝。

桃枝聽的時候，一聲也不言語，只是靜聽著，那臉上的顏色，紅一陣，白一陣，又紫一陣。小香說完了，桃枝鼻子里哼著，冷笑一聲道：“就是這樣幾句話，他也說的實(shí)情呀！生什么氣？交朋友說得攏，多交些時候，說不攏，少交一些時候，這有什么關(guān)系？他既是不高興我們，我們以后少和他來往就是了?！毙∠悴林蹨I道：“你倒寬宏大量，你是沒有看見那神氣。你若是看見那神氣，比挨打還要難受，你就非生氣不可了?！碧抑ψ谝巫由希瑢⑹止兆涌苛艘伪?，撐著自己的頭，默言無語，約莫靜默了有十分鐘，桃枝突然問道：“小香！你看那個鄉(xiāng)下姑娘，究竟長得怎么樣？比我長得好嗎？”小香覺她這話問得太有趣，倒情不自禁地噗嗤一聲笑了。桃枝道：“你笑什么？我問的是真話。憑我自己看人，拿鏡子里的影子和人打比，那是不行的。你站在旁邊的人，把我兩人一打比，說一句公道話，究竟是那個比那個漂亮？”小香見她臉上一點(diǎn)笑沒有，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問這句話，倒不容不答復(fù)，便道，“自然是你比她漂亮?！碧抑Φ溃骸罢f我比她漂亮，就說我比她漂亮，為什么還用上自然是三個字？”小香道：“因?yàn)椴徽f別的，單是你的皮膚，也就比她白得多。俗言道得好，一白蓋三丑，還不自然是比她漂亮得多嗎？”桃枝笑起來了，點(diǎn)著頭道：“你這話有理?！闭f著，真?zhèn)€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身子突然向上一站，將桌子一拍道：“好個負(fù)心的于水村！我為你費(fèi)了多少心機(jī)，受上多少氣，原來你倒是拿我開玩笑的。哼！我李老板也不是甘心讓人家欺侮的！”說著，坐了下來，也一掉身子側(cè)過去坐著。小香見她臉上紅得如喝了酒一般，便道：“你也犯不上生這樣大氣，你不是說了嗎，交朋友，說得攏，就多交些時候，說不攏，就少交些時候，彼此拉倒就是了。你的意思怎么樣？還打算找著他講理嗎？”桃枝坐著默然了許久，忽然掉轉(zhuǎn)身子來，微微笑道：“我真和他去講理不成？一個茶客，不和一個歌女要好，歌女有他什么法子？算了，不談了?！毙∠愕溃骸八膊荒芩闶俏覀儾杩?，不過是平常朋友罷了?！碧抑Φ溃骸芭笥巡缓团笥褋硗@更沒有關(guān)系。一醉解千愁，我們來喝上兩杯罷?！闭f時，她就在櫥子下層，找出了一瓶酒，順手拿了一只茶杯，就向杯子里倒下大半杯酒來。右手還拿了酒瓶，左手就端了杯子要向小香面前送過來。小香連連搖了幾搖手道：“怎么好喝空肚子酒？”桃枝道：“你不喝，我喝！”一仰脖子將酒喝了一半。小香向前連忙將酒瓶子奪了過去，笑道：“你嬸娘不在家，你就發(fā)瘋。她回家的時候，若是看到你一副醉樣子，她要說是我回來挑撥的是非，我可受不了哇?！闭f著，把酒瓶子放到櫥里去，用背抵了櫥門。桃枝將茶杯子里所剩下的酒，索性一口喝了。哎了一聲，將杯子放下。笑道：“你懂得什么？人生不過是幾十年光陰，小的時候，不會快活，老的時候，不能快活。趁著青春年少，我們不快活幾天，等待何時？男子還罷了，不上四十歲，還不見得老，女人一過了三十歲就無用了。我們到三十歲還有幾年，有快活不快活，那就遲了。今天下午邀幾個人來打四圈罷?！毙∠阈Φ溃骸澳阌职l(fā)了瘋病了?！碧抑πΦ溃骸耙偛藕?，不瘋不痛快。你想那瘋子，天不怕，地不伯，糊里糊涂的過日子，多么快活！”小香道：“我應(yīng)該回家去了。再不回去，我娘又要找我，我不和你說這些無謂的話了?！碧抑Φ溃骸澳隳镎夷阌衷趺礃樱看蟾挪荒苤文愕乃雷锇?？我看不如胡鬧一陣，挨打就挨打，坐牢就坐牢，只要我身體能自由就行?！毙∠愕溃骸霸秸f你越瘋了，我不和你說了，我走了。你可不要喝酒，喝醉了，連累我，招你嬸娘的怪，你心里也說不過去吧？”桃枝笑道：“既是你怕我嬸娘怪你，我就不喝酒了，你放心走罷?！毙∠阋娝f話的程度，很是誠懇，果然就放心走了。

小香走了之后，桃枝突然打開櫥子，把那一包袱畫稿拿了出來，手上拿了一盒火柴，送出后門。走到秦淮河岸上，將包袱放在地上，解了開來。先抽出一張，打算擦了火柴，先做引火之物，然后把其余的稿子，一張一張?zhí)砹松先?。不料抽出來的這一張，正是畫面朝外，畫著一個飛著向下的蝴蝶，簡直象活的一般。桃枝看著很好，索性將這張畫完全打開來一看，原來是一幅《流水落花圖》。那水面上參差著幾行水草，是個水流之勢，落紅片片，有在半空里的，有在水面上的，有的是全花，有的是半朵，有的是一瓣，五只大小蝴蝶，追著花片兒飛。那畫上題了有一首七絕，乃是：夕陽影外滿江紅，尚有余香逐晚風(fēng)，流水落花春去也，依依幾個可憐蟲。

桃枝雖不會作詩，漢文的根底，尚不十分淺薄，這二十八個字的意思，自然是懂得。覺得水村的畫，是這樣的好，文字也不錯，這個人就讓他如此埋沒了，真是可惜。拿著一張畫看了幾遍，放到一邊，心想就是要燒，這張也把它保留了。又抽出一張別的畫來，看上一看，覺得各有各的好處，燒了未免可惜。嘆了一口氣，把這些畫，依然包在一處，提了回房去。在她的意思，本來想把這些畫燒了，出一口惡氣?，F(xiàn)在把畫提了回來，不能趁自己的心愿，又加上了一悶。于是在椅子上，半靠半躺的坐著，深深的皺了兩道眉毛，一言不發(fā)。

這時孫氏回來了，見她這種樣子，便問道：“你今天一人在家里，又沒有人招惹你，怎么你又生氣了？”桃枝停了一停，才道：“并沒有那個得罪我，只是我一個人坐在這里發(fā)悶?！睂O氏道：“你一個人發(fā)什么悶？”桃枝道：“要發(fā)悶，自然是一個人，兩個人就用不著發(fā)悶了?！睂O氏道：“我不知道你會發(fā)悶，我要知道你會發(fā)悶，今天我在家里陪你，就不出門了。”桃枝道：“什么？你在家里陪我？”說到這里，眉頭松了一松，笑起來了。孫氏道：“唉！我知道，說來說去，你必定要那個姓于的陪你，你才算痛快呢?！碧抑δ樢怀恋溃骸澳惴判模院笪也徽倚沼诘牧?，以后你不要當(dāng)著人的面，提到姓于的?！睂O氏心想，這可奇了，她居然不高興姓于的起來。但是也不知道是真話假話，便笑道：“那個人也不壞呀？”桃枝道：“你不必用話來試探我，說不和他來往，就不和他來往。我和他斷絕來往，不正是合了你的心嗎？”她這一說，孫氏倒沒有什么，門外卻有一個人大笑進(jìn)來。這個人進(jìn)門，又要引起無限的風(fēng)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