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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交絕轉(zhuǎn)圜時登山痛哭 情參還璧后拍手驚呼

滿江紅 作者:張恨水


交絕轉(zhuǎn)圜時登山痛哭情參還璧后拍手驚呼

桃枝真不料水村還是這樣的熱烈歡迎,居然會搶著跑了出來。便笑著向他點(diǎn)頭道:“你想不到我會到這里來吧?”水村慢慢走近,臉上卻板得無一點(diǎn)歡愉的顏色,因為桃枝和他笑了,他才勉強(qiáng)笑了一笑,點(diǎn)頭道:“果然的,猜不到李老板還會到這窮人窠子里來。有何見教呢?”桃枝見水村這種神氣,和剛才自己所揣想,巳完全不對。本來人家受了無限的委屈,現(xiàn)在人家要出一口氣,自也情有可原,因之將自己的脾氣按了一按,笑道:“窮人窠子?這個名詞,現(xiàn)在有點(diǎn)不符實了。”水村道:“不錯,現(xiàn)在我們比較有點(diǎn)辦法,能混到兩餐飯了,不過比起銀行家來,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窮人窠子這個名詞,在別人面前不能說,在你面前,是可以說的。你不能說我這是客氣話吧?”水村也是穿了短袖子襯衫,露出兩只光手臂,右手臂上一彎染了些紅綠顏色。他將兩手臂環(huán)抱在胸前,半側(cè)著向了桃枝,頭微偏著說話,一種不屑的態(tài)度,就表示到了極點(diǎn)。桃枝如此有閱歷的女子,如何看不出來。她雖十二分的能忍耐,漸漸也有些生氣了。于是收了笑容,正色道:“于先生,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朋友吧?一個朋友來特意拜訪你,這一點(diǎn)意思,總是不壞的,何必這樣的不客氣呢?”

水村聽了這話,還不曾答復(fù),梁太太已由屋子里追了出來,一路向桃枝招著手道:“李老板,為什么站在那里說話?請到里面去坐罷。”桃枝只好拋了水村,來迎著秋華說話。因道:“我也很愿進(jìn)去看看的,只怕有些冒昧。”秋華握了她的手道:“笑話了。我們又不是面生朋友,早是不分什么彼此的了,怎么倒突然生疏起來?”一面說著,一面牽著桃枝向屋子里走。桃枝到了此時,當(dāng)然不能拒絕主人翁的邀請,就一同跟她走進(jìn)去。到了屋子里,桃枝先向秋山問了一問病狀,然后在外邊屋子坐了。秋華泡了茶,擺著瓜子,陪了她坐著,只談些不相干的閑話,絕對不提到她本人身上的一件事去。桃枝本來是要把自己對水村的事,解釋解釋,但是看秋華那種意思,極力的避免,自己若堅決說了出來,未免太俯就了人家,面子有些難堪。因之也就跟著她閑談,不提到正事。彼此閑談了許久,不見水村到里面屋子來,莫新野也不曾來。心里想著,這就怪了。我特意來拜會他們,他們固然該見我,就是我隨便來的,既然見了我,也應(yīng)該敷衍我一下子。你不見我,我不能干休,倒要見見你呢。因向秋華道:“剛才還看到水村的,現(xiàn)在出去了嗎?”秋華想了一想,笑道:“是呀!你來了,怎樣不和你談一談呢?我去把他找了來罷?!彼f著,于是親自走到前面去尋水村。

去了許久,水村在身上罩了一件大褂,隨著秋華的身后走來了。秋華笑道:“于先生趕一張畫,耽誤了一些時候,不然,他也早就來了?!碧抑ζ鹕硇Φ馈!白匀唬谙壬騺砭褪怯霉Φ?,現(xiàn)在更當(dāng)用功了。”水村對于她說一句話,不謙遜,也不承認(rèn),隨便就在她對面一張椅子坐下了。桃枝看了他,心里就轉(zhuǎn)念頭,這要說一句什么話才好呢。她不說出話來,水村也不說什么,見桌上有茶壺茶杯,自拿起茶壺,向杯子里倒了一杯茶,端起來慢慢的喝著。秋華見彼此都不說話,形勢大僵,只得從中湊趣道:“朋友都是這樣的,只要有相當(dāng)?shù)娜兆硬灰娒?,就生疏得多了?!碧抑πΦ溃骸跋喈?dāng)?shù)娜兆樱@句話倒大有伸縮的余地,究竟要多少時候,才算是相當(dāng)日子呢?”水村道:“這難說,十年八年,固然可以說是相當(dāng)?shù)娜兆?,就是三天兩天,也可以說是相當(dāng)?shù)娜兆樱@一層是要看各人的情形而論的?!碧抑πΦ溃骸罢者@個樣子說,我們是到了相當(dāng)?shù)娜兆拥牧耍俊彼宓溃骸翱刹皇?!你沒有這種感想嗎?”桃技道:“這樣子說,你是以為我發(fā)了財?”水村道:“你以為你沒有發(fā)財嗎?我不知道除了銀行家而外,要算是誰有錢的了?!碧抑Φ溃骸澳悄阋詾槲沂莻€銀行家?”水村道:“你雖不是個銀行家,當(dāng)然和銀行家有些關(guān)系。若是和銀行家沒有關(guān)系,怎么會和銀行家一路到杭州去旅行呢?”桃枝聽了這話,雖然依舊鎮(zhèn)靜著,然而臉上禁不住不發(fā)生一些紅暈,便道:“你所知道的,就不過如此嗎?還有別的事情沒有?”水村道:“自然是有,知道銀錢也是買不動你,終于是嫁了一個美貌郎君了。不過這樣的跳槽,卻不是個辦法,我以朋友的資格,敢向你進(jìn)一句忠告?!碧抑Φ哪樕?,由淺紅變成深紅,現(xiàn)在更變得連頸脖都是紅的了。她定了一定神,眉毛一揚(yáng)道:“多謝你的忠告了,不過跳槽兩個字,似乎不是朋友應(yīng)當(dāng)說的。”水村也冷笑道:“我覺得我這話還客氣之至呢!君子絕交,不出惡聲,我向來是抱定這個宗旨的。”說著,兩手扶了桌子突然站將起來,有個不愿意向下談而要走的樣子。桃枝也站起來道:“哦!你是要和我絕交?本來我的意思,是想把我一肚皮的心事,和你解釋解釋,你一句也不容我說,就向我冷嘲熱諷起來。交朋友是彼此往還的事,有一個人不愿交朋友,那個人死命的要攀交情,也是枉然。我們……”說到這里,用一個手指頭,蘸了一點(diǎn)茶汁,在桌面上劃了一大橫,作為彼此隔開的一種象征。水村臉色也紅了,一句話也不說,身子一轉(zhuǎn)就走開了。

這個時候,桃枝真是心里放出了電流,通到兩只眼睛內(nèi),眼睛內(nèi)兩包眼淚水,拚著它的力量,要向外奔放。但是自己想明了,假使這兩包眼淚水要滾了出來的話,便是向水村投降。因之極力的忍耐著,板了面孔,不讓人看到有一點(diǎn)不堪的樣子。倒是秋山睡在屋子里床上,聽到水村所說的話,又見他在窗子外一閃,料得桃枝會有些不堪,便臉向著外叫著:“秋華,你請李老板到屋子里面來坐坐?!碧抑Φ共挥玫们锶A相引,自己一掀簾子,走了進(jìn)來,向秋山一點(diǎn)頭道:“梁先生,你的病好些了嗎?”秋山點(diǎn)頭微笑道:“好多了。剛才我聽到水村所說的話,實在有些不對。不過他就是這種脾氣,過了身,他就會明白過來的?!碧抑πΦ溃骸懊靼走^來不明白過來,那有什么關(guān)系,我總不能強(qiáng)制一個朋友,一定和我交朋友。梁先生你保重罷,我們下次見罷。”說畢,也不待秋山加以挽留,自行走了出來。她走的是非常之快,秋華在身后追著,要送她一程時,她已走到小竹林子里去了。秋華想著,沒有追著送人之理,也只好站在大門外望望而已。

桃枝來的時候,坐在人力車上,一路總算是有一個伴侶?,F(xiàn)在這平巒小道之中,卻是一個人了。一人走著,向前后望望,并沒有一個人,倒是小道上有兩只野鳥一蹦一跳的,找食。這就更見得這地方是很孤寂的了。但是她在氣憤頭上,一切都在所不計,更不知什么叫著是怕。她就引步走向一個山頭,坐在草地上,回頭向夕照寺望著,呆呆的出神。約莫有五分鐘,忽然兩淚向下同流,哇的一聲哭將出來。但是她只哭出一聲之后,連忙舉起手來,將嘴捂著,不讓這哭聲沖破了這寂寞的空氣。自己只是如泉涌一般的,讓眼睛下流著淚珠。因為第一聲哭既然忍耐住了,這以后的哭聲,就無論如何,也不許聲音發(fā)出來,只是息息率率的,由嗓子眼里,發(fā)出那種哽咽聲來。好在這一片荒山上,并沒有第二個人影,由著桃枝如何去哭,也沒有人聽到,也沒有人看見。桃枝一個人,足哭了有一小時之久,并也沒有人勸阻她,直待她自己哭得有些疲倦了,才止住了哭聲。站起身來,向四周一看,只有那高低的野樹,分立在紛披的長草里。微微的風(fēng),拂動著草木,發(fā)出那瑟瑟之聲。一個孤單的女子,站立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下,說不出來是一種什么痛苦。自己長嘆了一口氣,慢慢在深草里亂走下山來,到了人行路上,只見自己穿的長衫,下面粘了許多碎草屑子和一些短刺。低頭拂了一陣,手上倒讓短刺戮上好幾個窟窿,手指上猩紅點(diǎn)點(diǎn),有許多小血跡。在身畔抽了一方手絹,用力捏著,把血止住,也就不去想別的法子來掩蓋了。一個人極無聊的走上了大路,才坐車回垂楊旅社來。

到家以后,看看屋子里的東西,卻是嬸娘到杭州去的時候收拾過一番的,從前手邊所零用的物件,都收到箱柜子里去了。昨天回來,并不感到怎樣,今天一看,便添了無限蕭條的意味。走進(jìn)房來,倒在床上,將手上拿的手絹,向旁邊一拋,只這一拋,倒吃了一驚,原來一條白手絹上斑斑點(diǎn)點(diǎn),染遍了血跡,幾乎有大半條手絹,都是紅色的了。所幸手上那些刺眼,倒一齊塞死了,也就不再流血了。然而這個時侯,她一顆心已是粉碎了,手上有血無血,那里管得著?順手拉過一個枕頭,塞在脖子下,只管哽咽個不住。

和她同在六朝居唱戲的朱玉娥,也是住在垂楊旅社的。她看見桃枝昨天回來了,正疑心她發(fā)了財了,何以一個人回來?今天早起,又不見桃枝的人影,更是疑心。及至桃枝回家進(jìn)房睡覺去了,再也忍不住了,便悄悄的溜到她房門口來。一見她橫躺在床上,倚枕痛哭,更是嚇了一跳,連忙跑進(jìn)房來,推著她的身體道:“桃枝姐,桃枝姐,你這是怎么了?”桃枝一伸手要取那手絹,看到了全是血跡,又將手縮回來了。朱玉娥道:“呀!那里來的這些個血跡?”桃枝垂著淚,在枕上擺了擺頭,玉娥看那樣子,知道她滿腹牢騷。話都說不出來了,便道:“我看你回來,精神是很好的,這是哪個給了你氣受,你哭成這個樣子呢?”桃枝哽咽著道:“沒有哪個……我自作自受罷了?!庇穸鹞樟怂恢皇值溃骸熬烤故窃趺匆换厥拢磕愫尾桓嬖V我,我們大家和你想個法子?!碧抑ν蝗蛔似饋恚Φ溃骸按蠹蚁敕ㄗ??這件事是大家不能想法子的。”一面擦著眼淚,一面說道:“我倒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庇穸鸬溃骸爸灰俏肄k得到的,我一定辦。但不知是一件多大的事?”桃枝道:“我又不是一個糊涂蟲,要你去辦的當(dāng)然要你辦得到的才說。我這櫥子里頭,收下了一大捆畫,我現(xiàn)在要送還人家,想存在你手上,我寫信叫那個人來取?!庇穸鸬溃骸斑@是一件極容易極平常的事,說出來就是了,何必還要先聲明一下再說出來?!碧抑Φ溃骸斑@也在于各人的眼光不同。你覺得我這件事稀松,在我看起來,也許是特別的重大,所以我先要聲明一句?!庇穸鸬溃骸爱嬤@樣?xùn)|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也不能穿,我要它何用?既是你很鄭重的交給我,我自然小小心心的看管著?!碧抑Φ溃骸爸灰@樣說,那就好辦了?!庇谑谴蜷_櫥子,拿出一個布卷筒交給玉娥道:“我怕把畫損壞了,布里頭,還包了一層油紙。等那個人來了,你就把這個原布卷子交給他就行了?!庇穸鸬溃骸澳阏f了許久,這個人是誰,我認(rèn)得嗎?”桃枝道:“你自認(rèn)得,就是你們所說他是我的愛人,那位于水村先生。他究竟是不是我的愛人,大概你們可以知道?!庇穸鹇犃诉@話,心里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把這些畫拿出來,是和這位于先生翻了臉。若是代她轉(zhuǎn)送東西,倒未免有點(diǎn)幫助桃枝的意思了。因之手里雖然接著了東西,臉上卻現(xiàn)出了一些躊躇的樣子。桃枝道:“你怎么樣?怕?lián)芜@一分擔(dān)子嗎?”玉娥笑著搖了一搖頭道:“這倒不是,為了這一層,只是……”說到這里,以下她無話可說了。桃枝道:“你還不是怕?lián)芜@一分重責(zé)嗎?你放心,不要緊的,我會寫信告訴他,把話說得清清楚楚的?!庇穸鹉昧水嬙谑稚?,只管沉默著,不能夠答復(fù)出來。桃枝笑道:“你只管放心,我決不能為了這一點(diǎn)小事,連累你受罪。你和我交朋友,也有不少的時侯了。當(dāng)然可以相信,我不是一個害人的、人。”玉娥謙遜了幾句,也就不能向下再說了。到了這時,桃枝已經(jīng)沒有一點(diǎn)憂愁之色,倒邀著玉娥出去,吃了一頓晚午飯。在當(dāng)天晚上,她又坐了到上海去的夜車,離開南京了。玉娥聽了她的話,果然保持著那布卷的原封,不肯透開來。

到了第三日,上午八九點(diǎn)鐘,果然旅社的茶房跑進(jìn)來報告,說是有位于先生要見。玉娥就知道是于水村來要那卷畫稿來了。于是先夾了那卷畫迎了出來。水村正站在進(jìn)門的過堂中,一見一個女子先夾了東西出來,便知是桃枝信上所說的朱玉娥了。因先點(diǎn)著頭道:“朱老板,我是李老板寫信叫我來的。”玉娥道:“我知道了。桃枝姐臨走的時候,交給了這一包東西,讓我轉(zhuǎn)交給你?!闭f著,兩只手就將布包遞到水村手上去。水村接了布包卷,且不看里面,只向脅下一夾,停了一停,看著玉娥的臉色,突然微笑道:“李老板就是交下這包東西來,并沒有說別的話嗎?”玉娥道:“她晚上走的,我唱戲去了,并不知道?!彼逵滞A艘煌?,微笑道:“她沒有什么表示嗎?”玉娥道:“表示是沒有,只是回來的時候,哭了一頓,在床上丟了一條染著許多血跡的手絹。”玉娥在衣袋里一掏,掏出那條有血跡的手絹,交給水村。他先吃一驚道:“呀!這些血!”然后接著手絹道:“是哪里來的這些血,她碰破了哪里嗎?”玉娥道:“我看她是割破了手指頭?!彼宓溃骸霸趺窗咽种割^割破的呢?”玉娥正要答復(fù)這一句話,里面有人吆喚,她說聲對不一住,已經(jīng)走進(jìn)去了。

水村一時憂恨交集,卻不知從何說起,在這門口也站不住了,夾了那一卷畫,連忙回夕照寺去。因為包得很緊,在路上來不及打開來看。到了家之后,將布包趕快打開,發(fā)現(xiàn)了油紙,展開了油紙,才看到是自己的畫稿,又吃了一驚。再將畫稿一張一張清理出來,完全是自己放在各畫紙店里寄售的。有些畫稿后面,還貼有小紅紙條,上面寫明寄售的店名。哦!這可以明白了,一定是她在各書紙店里收買去的,怪不得曾有一家書店說,是個女子收買去的了。那末,其余各書店,當(dāng)然也是如此。這樣想著,在家也坐不住了,復(fù)自走出門,向以前寄售的各家書紙店去探問,果然所說一致,都說是一個青年女子收去的了。再問問那女子的形狀,和桃枝的相貌,果然差不多。這樣看來,決定是她,否則天下沒有這樣湊巧的事,總是一個年貌相同的女子把畫收買了去。這一定是桃枝看我很窮,才把自己犧牲色相換來的錢,暗中來救濟(jì)我。這種苦心,待我真不錯,但是我卻糊里糊涂,一點(diǎn)也不知道,真是辜負(fù)人家一片好心了。水村得了這個消息回家之后,也不告訴人,也不看書,也不作畫,端了一把涼榻,放在瓜棚后靜靜地躺在上面。太陽已經(jīng)是偏到西邊去了,大半邊蔚藍(lán)色的天空,浮著幾片薄云,讓風(fēng)吹著,在半空里移動??慈ヒ蛔粕?,一會兒工夫,變了獅子,一會兒又變了美人,一會兒又變了樓閣,那云彩的形式,只依著心里的幻想去變動。水村心里想著事,眼睛看著云彩,已不知身在何所了。這樣的躺在涼陰地里,田野的東南風(fēng)吹在身上,徐徐不斷,一點(diǎn)汗也沒有,所以也不知道天氣炎熱。整整的睡了兩個鐘頭,身子也不曾動上一動。

莫新野原以為他在這里睡午覺,不必去驚動他,自己拿了一本書,也坐在瓜棚外看。正自把書看得有味,只見水村忽然由睡椅上跳了起來,拍著手道:“我就是這樣子辦!我就是這樣子辦!”當(dāng)他如此一跳,新野正用手掀著一頁書,嚇得身子一顫動,嗤的一聲,撕下一頁書來。連忙站起來問道:“你這是怎么了?什么事決定這樣辦?”水村一回頭,看見有人在身邊,才笑起來道:“我想一件事想出了神,不知道你在身邊,對不住?!毙乱靶Φ溃骸斑@倒無所謂對得住對不住,不過我要問你一聲,有件什么事,你會這樣想出了神,難道還是為了李老板嗎?”水村默然著。新野道:“那一定是的了,你既是如此想她,為什么前幾天又和她決裂起來呢?”水村嘆了一口氣道:“春蠶到死絲方盡。我今天決計走了?!毙乱奥犓鋈徽f到一個走字,倒有些莫名其妙,便問道:“你要走,哪里去?現(xiàn)在還不能滿意于南京嗎?”水村于是將這個走字解釋一番,新野也就恍然大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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