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雜文

二二Theophrastos（前372—前287）家本寒賤，而性好學(xué)，因至雅典，游Platon之門。Aristoteles繼起，復(fù)從之學(xué)，及Aristoteles卒，遺命代己講學(xué)于Lykeon，大振宗風(fēng)，弟子數(shù)及二千。學(xué)術(shù)著作，今悉散逸，唯存《植物學(xué)》及《巖石志》。又《人品》（Kharakteres）一卷，凡三十章，寫人間性格，如諂媚傲慢多言不平諸狀，皆至微妙。序言為其友Polykles述善惡人品，而今所存，唯有惡德，蓋其序或后人所加，非原本也。凡所形容，既能曲盡世態(tài)，又足見當(dāng)時(shí)社會(huì)好尚，故甚為今日學(xué)者所重。如第四章言傲慢者當(dāng)盥浴膏沐，或就食時(shí)，不許人入，乃與后世禮俗殊異。又第二十八章，記迷信者見鼬過前，必俟他人先過乃行，或投石三以禳之。蛇出屋下，則以為神，為之設(shè)祭，皆與今希臘俗信相同。至謂不平者拾遺金，必曰吾前此未嘗有所得。多言者相見，輒述夜來之夢(mèng)；嘆古今人之不相及；市上麥賤；異邦人寓居者幾何人；二月海宴，可以行舟；天若時(shí)雨，當(dāng)?shù)秘S收；為言明年將自耕種，與人世之艱辛；地母祭日，Damippos所供火炬，其大若何；皆宛然如生，稱全書中杰作，后世仿者甚眾。喜劇作者M(jìn)enandros為Theophrastos弟子，善狀人情，為師所賞，賞曰Menandros與人生，二者果孰相仿效乎。若以此言轉(zhuǎn)貽Theophrastos，正亦適合無間也。

Kebes者Thebes人，Phaidon篇中有其名，謂是Pythagoras派哲人，亦從Sokrates游。后隱居故里，仿Platon作答問三章。其一曰“圖冊(cè)”（“Pinax”），言游Kronos廟，睹一木榜，上有圖畫，莫詳其誼，有老者為之解說，蓋以行道喻人生。Platon稱Kebes為Philolaos弟子，此文亦云，獻(xiàn)此冊(cè)者奉Pythagoras與Parmenides之教，故其說多與二氏合，而以知識(shí)為道德，則又承Sokrates之旨也。其后有Phitostratos作《題畫》（“Eikones”），敘畫景，別饒意趣。至Longos作小說，亦用此法，唯皆為美文，與哲學(xué)之問答異矣。

亞力山大時(shí)代以后，散文著作，大抵為歷史地志。Euhemeros承Herodotos之說，以歷史釋神話。嘗于Kretas島見古冢，有銘曰“Zan Kronu”，以為即Zeus之墓。Polybius（前205—前125）作史二十一卷，記以常言，與文人異趣。Plutarkhos（46—120）撰《名人列傳》，凡四十八篇，舉希臘羅馬古今人物事跡相類者，比較論之，為后世所重。Pausanias約生基督二世紀(jì)時(shí)，作《希臘志》，詳述古跡及風(fēng)俗儀式，考古者多取資焉。

二三 希臘小說，最先有Aristides編Milesiaka，時(shí)在基督六世紀(jì)前。其初多述古人逸事，藉作談助，與故事（Logoi）同。后或漸改面目，憑空造作，不必實(shí)指其人，遂由別史而成小說。蓋小說緣起，在于神話，始乃教典。轉(zhuǎn)為傳說，言英雄事跡，誦之可知史實(shí)，亦可以供娛樂。后信念漸移，則化為童話（M?rchen），所敘重在事跡，更不問為何人，是為元始民族之小說。其變化之跡，正猶史詩之于彈詞（Ballad）也。今兒童傳說故事，多與古代及原人相同，緣其心理狀態(tài)，本甚相似。迷信，好奇，求娛樂，合此眾因，遂生神話，以至嬗變?yōu)樾≌f，其源甚古，希臘小說，亦同此例。今言最先者，唯以見于紀(jì)載為據(jù)，若原書流傳，則已悉在基督紀(jì)元后也。

Aristoteles弟子Klearkhos作Erotika，今佚?；揭皇兰o(jì)時(shí)，Parthenius作Peri Erotikon Pathematon，列記故事，唯其意止為后人涉獵之用，非由自造，所記事又不完。至三世紀(jì)后小說大盛，大都為Erotika一類。唯有曰“人或驢”（Lukios e onos）者一篇，成于二世紀(jì)初，殊自瑰異。同時(shí)羅馬Apuleius作《變形記》，亦記此事，自言仿Miletos派，蓋皆改造舊說，故本原相同。今觀《人或驢》，則古Miletos小說風(fēng)趣，尚得約略見之。

《人或驢》相傳為L(zhǎng)ukianos作。九世紀(jì)時(shí)君士但丁主教Photius云，曾見Lukios所述志怪，為L(zhǎng)ukianos所從出，而今不傳，止有Lukianos本耳。Lukios有親屬善幻，能變形為鳥獸。因賂其婢，竊藥自涂，冀化為鳥，誤取變驢之藥，因成驢。法唯食薔薇可解，而倉猝不能得，暫系櫪中，群盜夜至，并虜之去，轉(zhuǎn)鬻為磨工園丁眩人所有，后諸患難。后于劇場(chǎng)見薔薇花冠，奔赴食之，乃復(fù)人形。近世學(xué)者或疑為當(dāng)時(shí)通行小說，非Lukianos作，以Lukianos著書，多含諷刺，此書則僅記奇事，別無寄托也。

Lukianos（125—200）本敘利亞人，學(xué)于雅典，遂留其地，授徒自給。作《神祇問答》，《人鬼問答》等，以嘲哲學(xué)者及古代神話。有《漁人》一篇，言諸派哲人謂Lukianos害道，召愛智女神問之，云實(shí)唯偽學(xué)為害。遂集全國(guó)學(xué)者，公判于Akropolis。偽哲學(xué)者相率逾垣遁去，有一犬儒派遺其佩囊，發(fā)視之，別無書物，唯金錢投子與薌澤而已。Lukianos則倚垣垂釣，以一錢一無花果為餌，行道貪人，多上鉤，故以是名篇也。又一文曰“賣命”，記冥王鬻諸哲人之魂。Sokrates得值五千金，Aristoteles值千，Khrysippos能詭辯，才值五百。懷疑派Pyrrho蠢如蠐螬，以四十金售之，顧仍懷疑，謂恐未必已售，不肯從去。與《信史》言懷疑派聞往者原之樂，亦甚向往，唯終猶豫不果行者，同一惡謔?！缎攀贰罚ˋlethes Historia）者，Lukianos所著唯一之小說，以古代詩人史氏言多不經(jīng)，因擬作之。序言書名信史，而無一語非誑，已示其意。史述舟行八十日至酒神之島，為暴風(fēng)所卷，上升八日而至于月。方與日爭(zhēng)太白之島，血戰(zhàn)至云為之赤。舟復(fù)返海上，巨蛇吞之，遇老人父子于蛇腹中，共居年余，拏舟自腮出。終乃抵往者原，古代名人皆在。留數(shù)日，發(fā)舟過沉淪之島，見Herodotos等以生時(shí)作妄語，受罪其中。書至是中止，云后當(dāng)再言，蓋亦仿Herodotos體也。Lukianos本異國(guó)人，故抨擊希臘宗教甚烈，或謂有基督教影響，亦未必然。Lukianos著“Philopseudes”文中云，唯真與理，可以已空虛迷罔之怖。則固亦當(dāng)時(shí)明哲，非偏執(zhí)一宗者可知也。

三世紀(jì)后小說，今所傳者，有Xenophon作Epheusiaka。述Antheia與Habrokomes以違神命遠(yuǎn)行，為海賊所得，鬻于異國(guó)。王女悅Habrokomes，而女夫亦欲得Antheia，終復(fù)完聚。凡古代小說，大抵以悲歡離合為主旨，中更患難，至極危迫，終藉神助而得解免。Heliodoros與Longos作，亦復(fù)如此。唯一以結(jié)構(gòu)稱，一以美妙勝，皆有特色。Heliodoros生四世紀(jì)中，作Aithiopika。言Hydaspes后Persine妊時(shí)見石像，生女色白，棄之。有人收養(yǎng)，命名Khariklea，長(zhǎng)為Apollon廟祝。Theagenes悅之，得Kalasiris助，挈之出。至其故國(guó)，為王所執(zhí)，將以祭神，而事得白，遂復(fù)合焉。相傳Heliodoros屬基督教，為Salonika主教。此書成，教會(huì)令毀之，否或免官，Heliodoros愿取其次，終不焚書云。Longos行事無可考，或以其姓為拉丁語長(zhǎng)字，疑是羅馬人。唯所作Lesbiaka，則以希臘文書之。通稱Tettares Logoi Poimenikon Kata Daphnin Kai Kata Khloen，結(jié)構(gòu)殊簡(jiǎn)，如棄兒海賊神助會(huì)合諸節(jié)，皆小說中常見。然善寫物色，又言情愛發(fā)生，亦純樸微妙，為后世所賞。或稱為希臘尚美主義最后之一人，蓋非溢美之詞，序言嘗至Lesbos，見神女（Nymphai）廟中繪板，詢得本事，因記之，蓋猶《題畫》之風(fēng)。又云，美若長(zhǎng)存，目茍能睹，則人亦永無力以避愛神（Eros）之矢。讀Longos作，頗覺Theokritos余韻，去人未遠(yuǎn)。二人之詠Daphnis，亦正相似。Lesbiaka蓋詩人之小說，自有其不可及之處。五世紀(jì)時(shí)，Akhilles Tatius作Leukippe Kai Kleitophon，后又有Khariton作Khaireas and Kallirhoe，皆言夫婦離合之事。技巧有進(jìn)，然優(yōu)美之致，則遠(yuǎn)不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