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dāng)“變文”在宋初被禁令所消滅時，供佛的廟宇再不能夠講唱故事了。但民間是喜愛這種講唱的故事的。于是在瓦子里便有人模擬著和尚們的講唱文學(xué)，而有所謂“諸宮調(diào)”、“小說”、“講史”等等的講唱的東西出現(xiàn)。但和尚們也不甘示弱。大約在過了一些時候，和尚們講唱故事的禁令較寬了吧（但在廟宇里還是不能開講），于是和尚們也便出現(xiàn)于瓦子的講唱場中了。這時有所謂“說經(jīng)”的，有所謂“說諢經(jīng)”的，有所謂“說參請”的，均是佛門子弟們?yōu)橹?

吳自牧《夢粱錄》（卷二十）云：

談經(jīng)者，謂演說佛書；說參請者，謂賓主參禪悟道等事?！钟姓f諢經(jīng)者。

周密《武林舊事》“諸色伎藝人”條里，也記錄著：

說經(jīng)諢經(jīng)，長嘯和尚以下十七人。

彈唱因緣，童道以下十一人。

這里所謂“談經(jīng)”等等，當(dāng)然便是講唱“變文”的變相?？上未倪@些作品，今均未見只字，無從引證，然后來的“寶卷”，實即“變文”的嫡派子孫，也當(dāng)即“談經(jīng)”等的別名?！皩毦怼钡慕Y(jié)構(gòu)，和“變文”無殊；且所講唱的，也以因果報應(yīng)及佛道的故事為主。直至今日，此風(fēng)猶存。南方諸地，尚有“宣卷”的一家，占著相當(dāng)?shù)膭萘?。所謂“宣卷”，即宣講寶卷之謂。當(dāng)“宣”卷時，必須焚香請佛，帶著濃厚的宗教色彩，與一般之講唱彈詞不同。他們所唱的《香山寶卷》、《劉香女寶卷》等等，為宣揚(yáng)佛教的最有力的作品。不知有多少婦人女子曾被她們所感動，曾為“卷”中的女主人翁落淚、嘆息、著急、乃至放懷而祈禱著。

注意到“寶卷”的文人極少。他們都把寶卷歸到的一堆去了，沒有人將他們看作文學(xué)作品的。且印售寶卷的，也都是善書鋪。但“寶卷”固然非盡為上乘的文學(xué)名著，而其中也不無好的作品在著。

，又稱善書。專門宣傳舊式倫理道德，勸人棄惡從善。此類書籍儒釋道三教都有，而以道教勸善專書出現(xiàn)的時間較早，影響較大，數(shù)量也較多。

十年前，我在《小說月報》的《中國文學(xué)研究》上，寫《佛曲敘錄》方才第一次把“寶卷”介紹給一般讀者。

相傳最早的寶卷的《香山寶卷》，為宋普明禪師所作。普明于宋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八月十五日，在武林上天竺受神之感示而寫作此卷，這當(dāng)然是神話。但寶卷之已于那時出現(xiàn)于世，實非不可能。北平圖書館藏有宋或元人的抄本的《銷釋真空寶卷》。我于前五年，也在北平得到了殘本的《目連救母出離地獄升天寶卷》一冊。這是元末明初的金碧抄本。如果《香山寶卷》為宋人作的話不可靠，則“寶卷”二字的被發(fā)現(xiàn)于世，當(dāng)以“銷釋真空寶卷”和《目連寶卷》為最早的了。

我在上海所得的寶卷，均為清末的刊本及現(xiàn)代的石印本。《佛曲敘錄》所載者不及其半；總數(shù)約在百本以上。

其后，很有幸的，乃在北平得到了不少的明代（萬歷左右）的及清初的梵篋本寶卷。其中重要的，有：

一、《目連救母出離地獄升天寶卷》（殘）

二、《藥師如來本愿寶卷》（嘉靖刻本）

三、《混元教弘陽中華寶經(jīng)》（二卷）

四、《混元門元沌教弘陽法》（二卷）

五、《先天元始土地寶卷》（二卷）

六、《佛說彌勒下生三度王通寶卷》（二卷）

七、《福國鎮(zhèn)宅靈應(yīng)灶王寶卷》（二卷）

八、《護(hù)國佑民伏魔寶卷》（二卷）

九、《佛說圓覺寶卷》（一卷）

十、《銷釋萬靈護(hù)國了意至圣伽藍(lán)寶卷》（二卷）

十一、《天仙圣母泰山源留寶卷》（五卷）

十二、《銷釋開心結(jié)果寶卷》（一卷）

十三、《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jié)果寶卷》（一卷）

十四、《嘆世無為寶卷》（一卷）

十五、《正信除疑無修證自在寶卷》（一卷）

十六、《銷釋金剛科儀》（一卷）

十七、《普明如來無為了義寶卷》（二卷）

十八、《太陰生光普照了義寶卷》（二卷）

十九、《佛說道德運(yùn)世忠孝報恩寶卷》（二卷）

二十、《藥天救苦忠孝寶卷》（二卷）

二十一、《靈應(yīng)泰山娘娘寶卷》（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