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麗含悲忍淚離別住宅,隨同丁恩的女兒克拉和克拉新訂婚的未婚夫羅塞,乘著汽車同去,尼爾也陪著一同去。丁恩也是一個巨富的人家,住在紐約第五街,一會兒工夫就到了那家門口。在路上的時候,克拉雖順便請尼爾一同到她家里用午膳,但她那樣淡漠的樣子和敷衍的口氣,尼爾自顧雖清貧,卻不愿承受,所以一到門口,尼爾就和貞麗鄭重告別而去,臨走還對她說如有需要他的時候,可隨時用電話喚他。如此叮囑之后,沒精打彩的和她分別,遠(yuǎn)遠(yuǎn)的還回望丁宅大門,好像是他前途幸福的一個大障礙。
和尼爾此時的沒精打彩適處于相反境地的,當(dāng)然是興高彩烈的丁恩了。他在家里原已等得不耐煩,忽見貞麗來了,好像從天上下降的安琪兒,他歡迎的態(tài)度之親熱,和全身好像受了電氣而飛越的神情,有非筆墨所能形容得來的。他把雙手按住她的玉臂,把她拉近了他自己,裝作丁叔叔的慈愛的樣子,親親熱熱的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克拉看見她父親這一副神氣,把嘴角笑得向上翹,她那樣怪笑的后面存著什么見解,當(dāng)然只有她自己明白。
克拉陪貞麗上樓,送她到那間預(yù)先為她準(zhǔn)備好的房間里去。她看見貞麗哀傷疲頓得那樣可憐,不知不覺的對她說:“如果你覺得身體支持不住,就先事休息,不必就立刻勉強(qiáng)下樓用午膳了?!必扄愐脖硎就?,自覺身體支持不住,還是暫先休息一下的好。克拉把她安頓好之后,便打算走出去,但走到房門口時,好像忽然心里想起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回轉(zhuǎn)來對貞麗說道:“我對羅塞實在是死心塌地的愛他,這是你所知道的?!必扄惪此菢余嵵氐臉幼?,霎時間說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不知其意何居,一時倒弄得目瞪口呆,定一定神才回答她道:“我深信你一定是這樣的愛他。他真是一個好人啊,克拉。”
克拉:“是的,他確是一個好人;不但是一個好人,而且是可以吸引人的一個美男子。還有一點尤其重要的是他并且很富。我覺得他已經(jīng)和我的父親一樣富,就是在目前差些,總有一天和父親一樣富。倘使有人有為金錢而嫁的必要,也許要把他從我手里引誘得去,那末他倒是好像一個天之驕子,要人人搶的?!彼f到這里,停了一下,繼之以一笑,又繼續(xù)的說道:“不過要想從我手里把他引誘去的人,卻也沒有那樣容易,要想達(dá)到這個目的卻也有許多困難在前面等著她。”克拉這樣說完之后,又繼之以一笑。她的話已經(jīng)使貞麗難受,再加以那樣使人不快的奸笑,更使她難受,但貞麗既到了克拉的家里,又不得不敷衍她,便這樣的對她說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你對于羅塞還不能放心,這倒使我覺得奇怪。”
克拉慢慢的回答:“我確是未能放心,世界上有了不名一錢的女子,那一個女子對于她所愛的富人能夠放心?”貞麗聽到“不名一錢的女子”,好像身體上受了什么打擊一樣,但她尚能不慌不亂的很嚴(yán)正的駁克拉說道:“我想正是因為羅塞有了錢,你更應(yīng)該信任他;因為他既有了錢,便不至貪人家的富而才娶的。你既以為凡是不名一錢的窮人都是貪財慕利惟富是趨的人,假使羅塞是窮人,你才有疑心他的理由?!?
克拉:“他之和我訂婚,不是貪我父親的錢財,這一點誠然是我覺得滿意,但是你要知道,他自己既有一宗巨大的遺產(chǎn)可得,他選妻的機(jī)會便多得很。他這樣有錢,他愿意娶誰,就能夠娶到手?!?
譯余閑談 世上男子良莠不齊,世上女子也良莠不齊,克拉那樣深刻的話,當(dāng)然不能抹煞一切的女子,但是不能說沒有一部分的女子做她深刻觀察的背景。有相當(dāng)?shù)慕?jīng)濟(jì)獨(dú)立的能力原是立身社會的一個要素,所以我們常勸世人先使自己有相當(dāng)?shù)穆殬I(yè)及經(jīng)濟(jì)獨(dú)立的本領(lǐng),再想到成家立室的事情。不過在別一方面看,品性學(xué)識均無可取的紈绔子弟和卑鄙齷齪的大腹賈,為女子者如為他們財富所誘,便是自投羅網(wǎng),后悔無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