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

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 作者:鄒韜奮


華蕾夫人既敲到了一筆巨款到手,將走的時候還從容不迫的教訓(xùn)丁恩幾句話,勸他雖醉心于貞麗,不要那樣心急,不要那樣鹵莽。

丁恩冷笑著用譏消的口氣,回答她道:“當(dāng)然你的勸告是很有價值的;只要看你替自己所干的事多么能干,便可推知你的話是一定有價值的。但可惜現(xiàn)在我并不需要你這樣有價值的勸告?!?

華蕾夫人:“也許不需要。不必多說,我就要走了,臨走的時候,你還肯給我一個臨別的熱吻嗎?老家伙!你不要把我忘記得這樣快?。 ?

當(dāng)她把身體就近丁恩的時候,丁卻急往后退,華蕾夫人裝出戲弄他的神氣,隨口說道:“你不肯接吻也罷,但總應(yīng)該送我出去罷。”她一面說著,一面往外走,丁恩究竟有點不好意思,只得送她出去,當(dāng)他替她開大門的時候,眼前忽然一閃,看見有一個很面熟的人正在他的屋前走過,他此時正要扶華蕾夫人坐汽車,未及細(xì)察,不過他微微覺得那個人轉(zhuǎn)身回來,走近他的身邊。等到丁恩替華蕾夫人把汽車門關(guān)好之后,回轉(zhuǎn)身來,卻和那個人打個對照,他很傲慢而十分不愿意的敷衍道:“尼爾先生晚安?!?

尼爾卻泰然的回答他道:“今晚天氣真好。這種好天氣,在街上兜兜圈子,散散步,多么好!”

丁恩原來以為尼爾是要到他家里來的,所以一面孔現(xiàn)出不愿意的神氣。至此聽見尼爾不過是要在街上兜兜圈子散散步,卻像如釋重負(fù),心里為之一松,脫口而出的說道:“哦!那末你并沒有意思要走進(jìn)我家里來?”

怪可憐的尼爾,他因為貞麗搬入了那個“家里”,他的魂魄可以說是時時刻刻都繞著那個“家里”,所以那晚正是繞著那個“家里”的外面瞎跑著。他本來決意要等貞麗來叫他去,他才去,如今聽見丁恩提起那個“家里”,他竟不能自恃的回答他道:“我心里很想進(jìn)去看看貞麗?!?

剛才覺得如釋重負(fù)的丁恩,聽了這句意外的話,又好像重把一塊大石頭壓到肩上去,匆遽得什么似的拒絕他道:“她此時已經(jīng)安睡了。你既喜歡在街上兜兜圈子散散步,何妨再到別幾條街上去兜兜圈子散散步呢?再會罷!”他說完之后,不待尼爾開口,就往自己屋前的石階上走,走進(jìn)之后,立即把門關(guān)上。丟在外面的尼爾呆了一下,嘰哩咕嚕的說道:“你這個人的手段倒厲害。”

丁恩一鉆進(jìn)了自己的屋里,向客廳走著的當(dāng)兒,便開口自言自語道:“這個豬頭三!又來纏夾不清!”(譯者按:原文為pig-headed fool,譯為滬語“豬頭三”,似很切當(dāng)。)他心里想著身在戶外的尼爾,又想起華蕾夫人剛才說的對貞麗不可鹵莽躁進(jìn)的勸告,他覺得尼爾實在是他的計劃里的一個絕大障礙。他不禁對自己說道:“一定要先想點方法把這個人弄掉才行?!焙髞硭€上忽現(xiàn)得意的神氣,笑了一下,又對自己說道:“這事容易,我明天要去看柏祿斯?!?

柏祿斯何人?他是一家規(guī)模宏大的廣告公司經(jīng)理,他和丁恩也是俱樂部里常在一起的熟友,平日對丁是很要聯(lián)絡(luò)敷衍的,這也無非是勢利上的關(guān)系。第二天,丁恩到他事務(wù)所去秘密談了一番,接洽妥當(dāng)之后,在臨走的時候,他還叮嚀囑托柏祿斯道:“千萬不要把我的名字漏出去?!卑氐撍古闹馗瑢λ麚?dān)保決不至把他的名字漏出去,才彼此握手告別。

當(dāng)天尼爾就得到柏祿斯打給他的一個電話,約他到他事務(wù)所里去一談。尼爾的本意是要避免商業(yè)性質(zhì)的工作,俾得專心致志于他天性所近的心里所愛好的藝術(shù)工作,所以對于柏祿斯的電約,其初并不怎樣熱心,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由此一談,可以得到收入較豐的事情,藉此可以快些把他和貞麗的安樂窩成立起來,因為這個緣故,他才決定于當(dāng)天下午三點鐘去看柏祿斯。

譯余閑談 尼爾對貞麗狂熱,丁恩對貞麗也未嘗不是狂熱,同是狂熱,其差異之點何在?則在尼爾系用正當(dāng)?shù)氖侄危匆宰约旱钠犯駥W(xué)問感動對方的心),獲得雙戀,而丁恩則自知其品格學(xué)問之不足取,專憑單戀而用陰險手段來誘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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