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赤道雪

楊朔散文選 作者:楊朔


最近我在東非勾留了一陣,著實(shí)領(lǐng)略了一番坦噶尼喀的奇風(fēng)異景,有的是世界別處絕對看不到的。我的印象盡管五光十色,細(xì)細(xì)清理一下思路,卻也只有十二個字,也許可以概括全貌,這就是:

歷史應(yīng)當(dāng)重寫

道路正在草創(chuàng)

一 歷史應(yīng)當(dāng)重寫

讓我從一座山談起。在坦噶尼喀東北部的莫希市,有一座高樓大廈的門上刻著這樣的銘文,說乞力馬扎羅山是被一個德國人首先發(fā)現(xiàn)的。

乞力馬扎羅山逼近赤道,海拔一萬九千多英尺,是非洲的最高峰。山頭經(jīng)常云遮霧繞,好像是沉睡,可是,照當(dāng)?shù)厝说恼f法,如果有貴賓來到,那山便要用手拂開云霧,豁然露出臉來。天??!誰想得到緊臨赤道,背襯著碧藍(lán)碧藍(lán)的天空,這兒竟會出現(xiàn)這樣一座山,滿頭是雪,仿佛戴著一頂銀光閃閃的雪盔,終年也不摘下來。難道這不是奇跡么?“赤道之雪”就是這樣得名的。

有說不盡的神話故事流傳當(dāng)?shù)亍?jù)說在遙遠(yuǎn)遙遠(yuǎn)的古代,天神恩賅想遷居到山頂上,可以從最高處看望他的人民。惡魔不喜歡恩賅來,從山內(nèi)點(diǎn)起把火,山口便噴出火焰來,拋出滾燙火熱的熔巖。恩賅神一怒,當(dāng)時召喚雷云,帶著霹靂閃電,傾下一場奔騰急雨,一時攪得天色昏黑,地動山搖。人們都潛伏在小草屋里,嚇得悄悄說:“神在打仗了?!倍髻W在極怒之下,又拋下一陣冰雹,直拋進(jìn)火山口去,把火山填滿,惡魔點(diǎn)起的火就永久熄滅了。恩賅神遷到雪山頂上,把乞力馬扎羅的姊妹山梅鹿山賜給他的愛妾,在那里,恩賅用暴雨澆滅惡魔從山口噴吐的熱灰,肥土和森林圍繞著梅鹿山涌出,神便教導(dǎo)他的人民刀耕火種,生活是富足而美好的。

所謂神的人民指的就是自古以來散居在雪山腳下的瓦查戛族。第一個發(fā)現(xiàn)乞力馬扎羅山的自然是瓦查戛人。十九世紀(jì)九十年代,德意志帝國才把坦噶尼喀搶到手,怎么會是德國人頭一個看見赤道雪山呢?倒是有一件關(guān)于乞力馬扎羅山的事,牽涉到德國。那是上一個世紀(jì),英國維多利亞女皇在德國威廉皇帝生日那天,特意把這座非洲最高峰——烏呼魯峰,當(dāng)做壽禮送給威廉。這是殖民主義者給赤道雪山打上的奴隸的烙印。山如果有靈,當(dāng)會在山頭積雪上刻下銘文,記著不忘。

自從我來到乞力馬扎羅山下,我就深深地被“赤道之雪”那雄壯瑰麗的景色吸引住,極想去探索一下曾經(jīng)引出源源不斷的神話故事的火山口。比較方便的去處是“恩根竇突”噴火口,在梅鹿山旁邊,也不很高,來去容易。一到山腳,先看見一塊詩牌,上頭寫著含意深沉的句子:“無數(shù)年代以來,這兒就是寧靜與和平的境界……”這兒也確實(shí)寧靜,靜得使人想起“山靜如太古”的詩句。滿山都是古木蒼林,陰森森的,透出一股赤道的寒意。樹木多半是奇形怪狀的,叫不出名兒。有一種樹不長葉兒,滿樹是棒槌模樣的玩意兒,齊嶄嶄地朝上豎著,整棵樹看來好像一盞大燈臺,上頭插滿蠟燭。我能認(rèn)識的只有“木布郁”樹,樹干粗得出奇,十幾個人連起胳臂,也抱不過來。樹心卻是空的,大而無用。另有一種珍貴植物,叫“木布雷”,長九十年后才成材,極硬,拿它做家具,永遠(yuǎn)不會腐爛。聽說一棵樹能值兩千鎊。當(dāng)?shù)厝烁嬖V我說,早先年梭羅門住的房子,就是從乞力馬扎羅山一帶砍去的木材造的。這類傳說往往能給山川增色,還是不去深究的好。在樹木狼林里,有時可以看見一種類似辣椒的東西,足有一尺多長,赤紅赤紅的,說不定真是大辣椒呢。

我穿過陰森霉?jié)竦纳?,慢慢爬上山頂,火山口驀然呈現(xiàn)在腳下,約莫上千丈深,百畝方圓,口底一半是水澤,鋪滿碧草,另一半?yún)采鞣N雜樹?!岸鞲]突”是梅鹿族人土語,意思是野獸。這里該有野獸吧?是有。你看,在火山口底的水草旁邊,有一群小黑點(diǎn)在移動,那是犀牛,飲水的,吃草的,也有吃飽了草臥著打盹的。你再看,犀牛不遠(yuǎn)有兩棵小樹,上半段交叉在一起,好像連理樹。那不是樹,是兩只長頸鹿。索馬里語叫長頸鹿是giri,中國古時候直譯原字音稱做麒麟。那兩只長頸鹿該是一對情人,長脖子緊貼在一起,互相磨擦著,又用舌頭互相舐著,好不親熱。我站在火山口的沿上,一時間好像沉進(jìn)洪荒遠(yuǎn)古的寧靜里,忘記自己,腦子里幻出離奇古怪的神話,幻出頂天立地的恩賅神,神就立在乞力馬扎羅山的雪盔上……

實(shí)在想去爬一爬赤道雪山啊??上舷碌梦逄?,我的時間不足。不能爬山,好歹也得去玩玩。有一天午后,我跟一位叫伊薩的印度尼西亞朋友坐上車去了。一路上盡是荒野,土地肥得要流出油來,渴望著生育,就生育著長林豐草,一眼望不見邊。叢莽稀疏的地方,有時露出圓筒形的小屋,上頭戴著尖頂草帽模樣的草蓋,本地人叫做“板搭”。“板搭”旁邊長著香蕉、木薯一類東西。碰巧可以看見服色濃艷的農(nóng)家婦女剛采下香蕉,好一大朵,頂在頭上,該有幾十斤重。汽車漸漸往山上爬,終于停到林木深處一家旅舍前。

乞力馬扎羅有兩座著名的山峰,一座叫“基博”,另一座叫“馬溫齊”。這家旅舍就取“基博”做名字,意思是山頂。凡是爬雪山的人都要先在這兒落腳,換服裝,帶口糧,爬完山回來,也要在這兒洗洗滿身的雪塵。我們走到旅舍后身的半山坡,想欣賞一下雪山的奇景,不想望上去,一重一重盡是郁郁蒼蒼的密林。來到跟前,反倒望不見雪山頂了。朝山下望去,肥沃的麻查密大平原橫躺在眼前,綠沉沉,霧騰騰,煙瘴瘴的,好一番氣象。后來我們回到旅舍的前廊里,要了壺非洲茶,坐著賞玩山景。廊里的布置也很別致。墻是碗口粗的竹子拼成的,墻上掛著羚羊角,懸著畫盾,交叉著青光閃亮的長矛。地面上擺著象腿做的矮凳,還有大象腳挖成的廢紙箱,處處都是極濃的非洲色彩。

伊薩是個愛藝術(shù)的人,喜歡搜集有特色的工藝品,到了這座名山,怎么肯空著手回去。他走到旅舍的柜臺前,那兒擺著各色各樣的木雕,有人物,也有坦噶尼喀的珍禽異獸。就中有只黃楊木雕的犀牛,怒沖沖的,神氣就像要跳起來,觸人一角。

伊薩向柜臺里問道:“請原諒我,這只犀牛賣多少錢?”

柜臺里坐著個英國婦人,三十多歲了,打扮得挺妖嬈,低著頭在算賬,眼皮兒也不抬說:“十八個先令?!?

伊薩說:“這樣貴?。”阋艘稽c(diǎn)行不行?”

那婦人把鉛筆往桌子上輕輕一撂,望著伊薩嚴(yán)肅地說:“對不起,先生,我們不像當(dāng)?shù)赝寥?,欺詐撒謊,騙人的錢。你要買,就是這個價錢,我們是不還價的?!?

伊薩愛上那犀牛,嫌貴,還是買了。

黃昏時分,我們回到山下的莫希市。有幾位朋友坐在旅館二樓的涼臺上乘涼。我加入他們一伙,大家喝啤酒,閑談,一面看山。雪山正對著我們,映著淡青色的天光,輪廓格外清晰,像刻在天上似的。

沒留心伊薩走來,手里拿著犀牛,沖著我笑道:“我剛在市上問了問,跟這一般大的犀牛,你猜多少錢?”

我沉吟著問:“便宜些么?”

伊薩笑道:“便宜多了——只七個先令?!?

恰巧有一個瓦查戛族的孩子來賣報,身上穿著一條破短褲,瘦得肋巴骨都突出來。伊薩挑了一份周刊,掏出幾個零錢給那孩子。那孩子睜著溜圓的大眼,指著刊物上的價錢,小聲說:“一個先令,半個便士也不多拿。”

我不禁望著孩子瘦嶙嶙的后影說:“多誠實(shí)的孩子!”

伊薩嘲笑說:“那個高貴的英國婦女卻罵人是騙子呢。我倒想起一個笑話:白人剛到非洲時,白人有《圣經(jīng)》,黑人有土地;過不多久,黑人有《圣經(jīng)》,土地都落到白人手里了?!?

坦噶尼喀人的忠厚淳樸,十分可喜。你半路停下車,時常會有人殷殷勤勤問:“占寶(“你好”的意思),我能幫助你什么呢?”如果車子壞了,投不到宿處,也不用愁,總會有人引你到他的“板搭”里,拿出最好的東西給你吃,讓出最舒服的地方給你睡,還怕你怪他招待不周。當(dāng)?shù)厝酥g自然也有糾紛,裁判糾紛的方法也樸直有趣。譬如說,他們彼此住處的分界不砌墻,只種上一溜叫“麻剎栗”的灌木做籬笆。萬一兩家爭起土地來,主持公道的人就摘下“麻剎栗”最高梢的葉子,蘸上黃油,叫你吃。葉子是不毒的,可是,如果地不屬于你,據(jù)說吃了就會死的。想賴地的人決不敢吃,是非也就分曉?!榜R沙裔”是個勇猛的部族,風(fēng)俗比較特殊。女人剃著光頭,男人喜歡拖著假發(fā)編的長辮子。一位久居坦噶尼喀的亞洲朋友告訴我說,有一回,一個馬沙裔人潦倒半路,攔住他借錢。他想:這個流浪漢人生面不熟的,借了錢去,還不等于把錢拋到印度洋去,沒個著落。但他還是借給他了。誰知過不幾天,那馬沙裔人親自上門還了錢,還彈著弓琴唱了支歌,唱出他心底涌著的情意。

請看,坦噶尼喀人就是這樣質(zhì)樸善良,有情有義。一到殖民主義者筆下,可就變得又野蠻、又兇殘,不像人樣。實(shí)際呢,坦噶尼喀人是有著極為悠久的歷史文化,舊石器時代的遺址相當(dāng)豐富。最惹人注目的是奧爾迪烏山谷,那兒的湖床里發(fā)現(xiàn)不少已經(jīng)絕種的哺乳動物的骨骼化石,還有最早的人類遺骸,其中就有世界著名的“東非人”(Zinjanthropus)頭骨,歷史總在五十萬年以上了。別的古代遺墟、古代石畫,到處都有,值得人類特別珍視。千百年來,異民族的侵略統(tǒng)治使這兒的人民陷到奴隸的痛苦里。阿拉伯人、葡萄牙人、土耳其人、德國人、英國人輪流喝著坦噶尼喀人的鮮血。坦噶尼喀人于是紛紛起義。七十歲的老人今天還能絮絮不休地告訴你當(dāng)年他們襲擊德國軍隊的英勇故事。他們的歷史充滿斗爭,終于從斗爭中取得今天的獨(dú)立。

不幸這部歷史卻蒙著厚厚的紅塵,甚而被殖民主義者歪曲到可笑的地步。歷史是應(yīng)當(dāng)重寫了,而人民也確實(shí)在用自己的雙手寫著新的歷史。

二 道路正在草創(chuàng)

坦噶尼喀的首府達(dá)累斯薩拉姆,按原意譯出來,是和平的城市。乍到的時候,我望著藍(lán)得發(fā)嬌的印度洋,望著印度洋邊上一片綠陰陰的樹木,望著樹木烘托著的精巧建筑,似乎真給人一種和平的感覺。有兩座異常豪華的大建筑實(shí)在刺眼。細(xì)細(xì)看去,一座是英國標(biāo)旗銀行,另一座是基督教堂。我心里不舒服了。我這種感情并非來自偏見。接著我發(fā)覺那花木幽靜的一帶原來是歐洲區(qū),有的去處叫什么“皇家境地”,坦噶尼喀獨(dú)立前,壓根兒不許非洲人進(jìn)來。我寄居的英國旅館叫“棕櫚灘”,小得很,聽說剛獨(dú)立不久,達(dá)累斯薩拉姆市長去喝冷飲,竟遭到拒絕。歐洲區(qū)以外還有印度區(qū)和非洲區(qū)。印度區(qū)稱得起生意興隆,也還整潔。一到非洲區(qū),滿街揚(yáng)著沙塵,房屋多半是泥墻,頂上搭著椰子樹葉,那種景象,恰似害血吸蟲病的人那樣。

這其實(shí)不足為怪,哪個長期受壓迫的國家不是這樣?今天,坦噶尼喀也像別的新獨(dú)立的國家一樣,正在逐漸清洗著殖民主義的遺毒。

想不到坦噶尼喀竟這樣富庶。產(chǎn)金剛石、金子、銀子,以及犀牛角、象牙等珍貴物品。土地也肥沃極了。山也好,平原也好,處處綠得發(fā)黑,黑得發(fā)亮。有時你會發(fā)現(xiàn)大片的耕地,整整齊齊的,種著咖啡、甘蔗一類熱帶作物,你準(zhǔn)也會發(fā)現(xiàn)怪舒適的歐洲住宅。當(dāng)?shù)嘏笥丫蜁嬖V你說:這是約翰森先生的種植場,或者這是伯敦先生的莊園。……反正不是非洲人的。

劍麻(本地叫西沙爾麻)最著名了,全世界五分之二的產(chǎn)量出在這片國土上,坦加又是這片國土上最著名的產(chǎn)地。我在坦加逗留了兩天,那是個港口,滿山滿野都是大片大片的劍麻地,遠(yuǎn)遠(yuǎn)看去,倒像一幅大得無邊的綠絨條紋地毯,平鋪在大地上。劍麻長得又壯,有的比人還高,不愧是上好品種。間或看見劍麻叢里長出樹干子來,樹梢上掛著小穗子。那是要留劍麻籽兒。凡是留籽兒的劍麻,葉子老了,抽不出纖維來,根本沒用處。二月的東非,太陽像火烤一般。正割劍麻葉子的非洲工人光著膀子,前胸刺滿花紋,曬得汗水直流,像要融化了似的。

陪我參觀的是坦加市的新聞官,一個英國人。我問他道:“這樣大規(guī)模生產(chǎn),是誰經(jīng)營的?”

新聞官說:“希臘人、英國人、瑞士人、荷蘭人、德國人,也有印度人。……”

我又問道:“非洲人呢?”

新聞官說:“你看,劍麻需要大量肥料,長得又慢,不到三年不能收割。非洲人資金不足,自然無法經(jīng)營。”

后來他帶我去看了一家坦加最大的劍麻公司。那是瑞士人經(jīng)營的,經(jīng)理叫俄曼,眼有點(diǎn)斜,留著短短的上髭,胸脯微微挺著,顯得很自信。俄曼說劍麻田里沒什么趣味,便領(lǐng)我去看劍麻洗剝場、化驗(yàn)場、機(jī)器修配場等等。他走到哪兒,工人都對他說:“占寶”,向他舉手行禮。俄曼客氣地點(diǎn)著頭,兩手插在褲兜里,一路冷冷淡淡地說:“我們這兒總共有八千多工人。養(yǎng)這么多人,不是兒戲啊。從生產(chǎn)到生活,需要的東西,我們完全可以自給,不必仰賴別處?!?

我說:“這不成了個獨(dú)立王國么?”

俄曼淡淡一笑說:“也許是吧,不這樣也不行。讓我舉個例子,種植園的拖拉機(jī)壞了,市上根本無處修理,你沒有自己的修配場,豈不得停工?!?

我問道:“工人最低工資每月多少?”

俄曼支吾說:“這就難講了。臨時工多,來來去去像流水,不好計算——重要的是福利事業(yè)?!北阒更c(diǎn)著說:“那邊一片房子,你看見么,是工人宿舍,水電都有,完全免費(fèi)。孩子要念書,有學(xué)校,教員都是歐洲人。病了,可以到醫(yī)院去,也是免費(fèi)?!?

我有心去看看那些福利設(shè)施,俄曼先生卻很有禮貌地掉轉(zhuǎn)臉,用手掩著嘴打了個呵欠,又看看表說:“對不起,我能領(lǐng)你看的,就這些了。我還能替你效點(diǎn)別的勞么?”

我便感謝他的好意,握握手告別。走出工廠,路過一個小市場,骯臟得很,是這家劍麻公司設(shè)立的。幾個面貌憔悴的非洲婦女?dāng)[著小攤兒,賣椰子、檸檬等。旁邊泥土里坐著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光溜溜的,蹬著兩只小腿直哭。市場柱子旁倚著個工人,還很年輕,身上掛著碎布綹綹,伸著手討錢。那已經(jīng)不像只手,只剩一個手掌子,連著半根拇指,顯然是叫機(jī)器碾的。我的耳邊又響起俄曼先生動聽的話音?!?

還是有非洲人經(jīng)營劍麻的,雖說只一家,到底開始了。那家人藏在深山里,正在燒山砍樹,翻掘泥土。已經(jīng)栽種的劍麻纏著荒草,有待于清除。主人出門了,主人的兄弟從地里趕回來,在木棉樹蔭涼里招呼我們。談起事業(yè)來,自然有些難處。缺機(jī)器,資金也不寬裕。向銀行借款,又得抵押??墒且唤z兒也看不出他有灰心喪氣的神情。他的臉色透著堅毅,透著勤奮,也透著信心。這種精神,清清楚楚寫在每個坦噶尼喀人的臉上。就憑著這種精神,坦噶尼喀人民正在打井,開辟生荒,建設(shè)新鄉(xiāng)村;正在創(chuàng)辦合作社農(nóng)業(yè)實(shí)驗(yàn)站;正在實(shí)行“自助計劃”,許多人都騰出空余的時間,參加義務(wù)勞動,用勞動的成果來紀(jì)念祖國的獨(dú)立。

從坦加坐汽車回達(dá)累斯薩拉姆的路上,我們穿過深山,發(fā)現(xiàn)一條新路。只見滾滾紅塵里,魁偉美壯的非洲青年駕著開山機(jī),斬斷荊棘,鑿開山嶺,開辟著道路。這新路還遠(yuǎn)遠(yuǎn)未修成,前頭盡是深山叢林,崎嶇不平。但我深信,非洲的叢莽中自會辟出坦坦蕩蕩的新路的。

(一九六三年三月寄自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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