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靈的禱告

當(dāng)我隨著銀瀑沖下的時候：

中途逢著了明瑩可愛的礁石，

伊攜了我的手，

暫臥在這巉壁的崖上。

可以望見燦爛的云霞，

微渺的星河；

深林里：

依稀聽到鳥韻歌唱，

我戰(zhàn)兢兢向這銀瀑下了望！

恐怖里：

依稀又聽到蛟龍的低語。

朝霞披了淡紅的面紗，

陽光怒射著金箭似的光芒！

鳥兒贊美著這火燒似的紅光！

天空中漫飛著白云飄蕩。

那時我也和著小鳥兒；

歌頌著宇宙的光華！

猛然見樹林?jǐn)[動：

山靈拖著灰白的云裳，

向著這金盆里的生命火光，

祈禱著希求的欲望。

龍鱗閃閃的太陽呵：

紅的希望之花蕾，

已開遍了這翠籠的山；

碧的青春的草兒，

已鋪遍了這綠浸的泉；

樵夫的鬢絲滿染了銀輝，

村女的紅顏敷著了玫瑰，

但我一天所祈禱的呵！

永遠(yuǎn)是空虛！

寶座輝煌的太陽呵！

淡淡的霧，濃濃的煙，

永籠不住生命的火焰！

流水飄送了落花——去，

雁兒逢著了秋菊——?dú)w，

生命的花，

一度一度開了又謝！

神執(zhí)著的紅燭仍未滅熄！

我要把青春系??；

我要把夕陽綰留，

愿你的光焰，

永照著我這美麗的山！

但我天天所祈禱的呵！

永遠(yuǎn)是空虛，……

這低微的聲息，

留在我耳鼓中蕩漾；

不料無情的瀑布，

已送我到不可思議的淵底！

山靈呵！

這剎那的人間，又何須奢望呵？

聽歌的人兒，已同蛟龍赴水宮做伴，

僅留著未盡的祈禱余韻——在這深深的流水聲里。

當(dāng)我感嘆的氣息停止時，

原是場迷惘的夢境！

一九二四年二月一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