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答張人杰、符琇、黃世見、冥飛

陳獨秀通信集(第二卷·1923-1931·無注釋版) 作者:陳獨秀


張人杰、符琇、黃世見、冥飛諸先生:

諸先生對于鄙人前作《論國民政府之北伐》一文,有所辯難,以抱病久未奉答,歉仄之至。諸先生意見大致略同,所以現(xiàn)在一并奉答;病后體弱,恕不能詳。在答復諸先生示教之先,謹將鄙人前文要旨略重述一下。第一個要旨是警告國民政府統(tǒng)治以外的民眾,第二個要旨是警告國民政府的當局。警告民眾的是:不可專門依賴國民政府北伐得到解放,各地民眾應(yīng)該自己努力做推倒軍閥統(tǒng)治的運動,至少也要搖動當?shù)剀婇y的統(tǒng)治地位;各地民眾若不自起奮斗,專門坐待北伐軍之到來,便是極大的錯誤。警告國民政府的又有二義:一是不可把北伐看得太神圣了,因為他是神圣事業(yè),遂不惜犧牲民眾利益,民眾若自愿為北伐而犧牲利益,那是可以的,若政府當局拿神圣北伐的大帽子來壓住民眾,硬要犧牲他們利益,這便大大的失了北伐之真實的意義了(至于北伐名義不妥當如本報讀者于楓冷先生所云,還不是重要問題);二是不可主觀的把此次北伐看得太夸張?zhí)萃?,現(xiàn)時民眾的組織勢力上,在國民黨指揮政治、軍事之黨的權(quán)威上,在國民政府所屬軍事的內(nèi)容及實力上,這些客觀的狀況看起來,此次北伐始終只能是防御戰(zhàn)爭,是防御反赤的北方軍閥勢力希圖消滅南方革命勢力的戰(zhàn)爭,真正完成國民革命的革命戰(zhàn)爭,還要待今后有充分準備的,第二次北伐、第三或第四次北伐,不看清客觀上的實際情形,專憑主觀妄自夸大,或希望速成徼幸圖功,這決不是意志堅強的革命黨人所應(yīng)取的態(tài)度,而且會憤事。這些實際情形,這些革命北伐的意義,在革命的責任上,我們不得不公開的普遍的告訴全國民眾及一切革命派的同志,免致誤人迷途,決非對于一二人“函電相繩”可以濟事的(像諸先生都不了解,竟來函辯難,恐怕除諸先生之外,不甚了解的還有多人,即此更足證明非公開的普遍的討論不可了),更不是什么“翹此以為報章快心之談”,因為民眾的力量還未充實,國民黨、國民政府、國民革命軍本身又還有許多缺點,使國民革命一時不能急切成功,正是我們痛心的事,不應(yīng)該是我們快心的事!

你們說:“出師北伐,廓清軍閥,雖非國民革命之全部工作,實為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也,凡在革命旗幟之下,同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對此惟一先著,應(yīng)無異議,足下更何忍加以攻擊乎。”我前文曾說過:“北伐是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在此等軍事行動之先,應(yīng)該以充分的民眾宣傳與組織為先著,現(xiàn)在你們?nèi)耘f以出師北伐為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你們這種軍事行動萬能的老觀念仍然絲毫未改,怎不令人失望!軍閥是帝國主義的工具,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當然主張要打倒軍閥;但我們對于出師北伐是否國民革命之唯一先著,對于怎樣出師北伐,和你們都有不同的意見,你們一聞不同的意見便以為是攻擊,你們這不受善言的老脾氣也仍然絲毫未改,更是令人失望!

你們說:“北伐軍之性質(zhì)程度及平日之訓練,當為足下所素知,尊著乃對于北伐軍出師,糊涂閃爍加以投機權(quán)位之惡名,使民眾而盡聞足下之言,且以足下之言為可信,其影響所及,足下曾一計之乎?”你們當知:現(xiàn)在所有的北伐軍之性質(zhì)程度及訓練,是不是同等的,是否含有投機權(quán)位分子,即訓練最好之黨軍現(xiàn)在是怎樣,你們倘不要求我詳細指陳,我姑且不必多說。你們又當知:民眾只認識事實,當看北伐軍的實施政策為向背,任何人空口說好話都是無用的;并且我們固然應(yīng)該引導民眾贊助北伐軍,然而一概蒙蔽民眾欺騙民眾,每個革命黨人都不應(yīng)如此。

你們說:“至于因北伐而籌款,為此間不得已之辦法,足下固詔此次出師為防御之戰(zhàn)者,則寇盜在門,豈容偃息,塞井夷灶,尚非苛政。政府以不忍人之心,籌不得已之款,兢兢業(yè)業(yè),未嘗稍弛,足下如能來此一游,必知真相。乃據(jù)遠道傳聞,遽施攻擊,且施攻擊于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實此間同志所惶惑不解者?!奔热怀霰员匾I款;然不籌之于殷富,不籌之于官吏中飽,而攤派公債預征錢糧及于小商貧農(nóng),且有恢復賭捐之議,好一個不得已之辦法,這都是遠道傳聞嗎?并且你們自己公然說:“因增籌戰(zhàn)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庇终f:“廣東農(nóng)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的事實?!奔热皇鞘聦崳趾我哉f是遠道傳聞呢?總之,你們的責任是在力求與賊不同,并不是于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力拒任何忠告!

你們說:“尊著中對于國民政府的政治實力及國民革命軍革命一概加以否認,且因此否認此次出師之為革命,尤近于臆斷?!痹谝话阋饬x上,不但現(xiàn)在的國民政府和現(xiàn)在的出師北伐是革命的,就是以前楊、劉討伐沈鴻英,討伐商團,在客觀上都是革命的;有許多人以為此次北伐的內(nèi)容雖然有些缺點,而北伐軍所占的地方,總比吳佩孚要好些,這個事實,除了帝國主義及軍閥,無人能夠否認。然而我們以為這樣觀察批評國民政府及其北伐軍,與其說是恭維,不如說是輕蔑;因為凡是尊重國民政府的人,應(yīng)該要求他有高度的革命性。事實是怎樣呢?中山先生擁護農(nóng)工利益聯(lián)俄聯(lián)共,此革命政策,都幾乎推翻了,現(xiàn)時還在推翻的運動中,北伐總司令部成立后,國民政府幾乎是無形取消了,北伐期中限制人民自由的什么條例幾乎頒布出來了,什么“因增籌戰(zhàn)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什么“農(nóng)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的事實”,竟成了政府黨人口中革命的理論,這樣來革命,其結(jié)果怎樣呢?

你們不相信“一種軍事行動不能代表中國民族革命軍全部意義”,又不相信“這種軍事行動對于推翻軍閥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這兩層上文已經(jīng)答過,茲不重贅。

我說:“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fā)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這是泛論北伐這一名詞之本身的定義。我又說:“再論到北伐軍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fā)展,然后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边@是特論北伐軍這一行動必須合乎北伐的定義。這并無所謂沖突處,難道這樣淺顯的文義你們都看不懂嗎?

你們又不相信“近來國民政府對農(nóng)民態(tài)度已經(jīng)使農(nóng)民懷疑”之說,廣東之五華、中山、花縣,廣西之東蘭、平南、懷集等處農(nóng)民,被駐軍縣官蹂躪的事,你們不知道嗎?中央黨部中,國民政府中,都有人大喊農(nóng)民協(xié)會是土匪,你們不聽見嗎?這樣怎令農(nóng)民不懷疑!

你們要問北伐時期成熟的標準嗎?在內(nèi)須有堅固的民眾基礎(chǔ),在外須有和敵人對抗的實力,民眾的暴動已經(jīng)非有充分的準備不可,何況國民政府的北伐是有一定領(lǐng)土的政府正式出兵?

你們以為我說討伐軍閥還不是直接和帝國主義者武裝沖突,這是我沒有把帝國主義與軍閥關(guān)系弄清楚;我們知識淺陋,一向不曾把軍閥與帝國主義之間的關(guān)系弄清楚,只知道國民黨右派是帝國主義的走狗,還不懂得軍閥也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承教至為感謝!

你們既然承認北伐將領(lǐng)有打避疫針的必要,卻又提議用別種方法。用別種什么方法呢?或者是諱疾忌醫(yī),不肯打針,還是去燒香打醮罷!

你們不以我說“必須北伐與民眾利益雙方兼顧”的話為然,而主張“革命政府下的人民應(yīng)該盡一點義務(wù)”、“因增籌戰(zhàn)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既然如此,便不必責我“乃據(jù)遠道傳聞”了!

你們斷定在軍閥統(tǒng)治下的民眾不能起來造成革命的勢力,又感覺得“稍一動作即遭通緝捕殺的禍患”,如此誠然是危險呀,大家坐等著候北伐軍打來罷!

你們對于我這個答復,如果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尚望再賜教言,我們是不拒絕異議的。

獨秀 九月十三日

附:張人杰符琇黃世見冥飛致陳獨秀

獨秀先生惠鑒:

頃讀第一百六十一期《向?qū)А分凶鹬墩搰裾狈ァ芬黄?,竊愿致其肫誠,以助足下將來提筆論事之參考。深悉足下識見卓遠,言必有因,一文之出,影響甚大,若人杰知而不言,或足下置而不聽,皆非忠于黨國之道,故不辭煩瀆,唯亮察是幸。

國民政府此次出師,為實現(xiàn)總理主張之第一步,今日國中,外而為帝國主義者之爪牙,內(nèi)而逞其武力,使人民無法生存,國家無由建設(shè)者,無一非軍閥為之首惡。故出師北伐,廓清軍閥,雖非國民革命之全部工作,實為國民革命之惟一先著也。凡在革命旗幟之下,同抱打倒帝國主義目的者,對此惟一先著,應(yīng)無異義,足下更何忍加以攻擊乎?夫北伐軍之性質(zhì)程度及平日之訓練,當為足下所素知,尊著乃對于北伐軍出師,糊涂閃爍,加以投機權(quán)位之惡名。使民眾而盡聞足下之言,且以足下之言為可信,其影響所及,足下曾一計之乎!至于因北伐而籌款,為此間不得已之辦法,足下固認此次出師為防御之戰(zhàn)者,則寇盜在門,豈容偃息,塞井夷灶,尚非苛政。政府以不忍人之心,籌不得已之款,兢兢業(yè)業(yè),未嘗稍弛,足下如能來此一游,必知真相。乃據(jù)遠道傳聞,遽施攻擊,且施攻擊于北伐中與賊相持之時,實此間同志所惶惑不解者,切望足下之一注意于北伐前途合作意義者也。最后尊著中對于國民政府的政治實力及國民革命軍革命,一概加以否認,且因此否認此次出師之為革命,尤近于臆斷。此種臆斷,出諸敵方,則為當然,出諸足下,實為意外!

以上所言,全出至誠,足下明達,當不悻悻。總之,北伐之失敗,乃一切革命者之失敗,一切革命者在此革命急迫期間中,能合作則存,不能合作則亡,相扶助則存,相猜忌則亡,此必然之理,必至之勢也。足下領(lǐng)袖群彥,動關(guān)眾聽,惟望以后明辨事理,鄭重立言,此間如確有不善處,不妨函電相繩,資為藥石。若翹此以為報章快心之談,則甚非所望也。忠切之言,諸希亮察。借祝努力!

弟張人杰頓首 八月十三日

獨秀先生:

我讀了你在《向?qū)А芬话倭黄谏稀墩搰裾狈ァ返囊黄笞?,我心里很不自在!因為我對你的大作中發(fā)生了許多的疑問,這許多的疑問,在我腦海里懸了有三四禮拜之久,還是莫明其妙,所以才寫信問你。想你不以為討厭。

先生說:“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fā)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照這句話說來,可見先生承認:北伐是革命勢力實行打倒軍閥的意義。這種革命勢力,誰都要說,是中國國民革命的勢力。中國國民革命,是各階級來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為求他們的民族、政治、經(jīng)濟獨立的一種革命。況在這種革命過程中,免不了要消除軍閥這種障礙,要消除這種障礙,非有一種軍事行動不可(即孫總理所說的軍政時期)。而先生為什么要說:“……一種軍事行動,而不能代表中國民族革命之全部意義?”然則中國的民族革命的國民革命的政府出師北伐,是代表少數(shù)人利益而奮斗的嗎?先生說:“這種軍事行動,對于推翻軍閥確是一種重要方法,然亦僅僅是一種重要方法,而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闭垎栂壬ㄒ粺o二的方法是什么?先生說:“再論到北伐軍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fā)展,然后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毕壬诖笞髌鹗疾皇钦f:“北伐的意義,是南方的革命勢力向北發(fā)展,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边@層意思與那層意思,豈不是沖突了嗎?然則還是一個人的軍事行動嗎?先生說:“近來國民政府對農(nóng)民態(tài)度,已經(jīng)使農(nóng)民懷疑。”這懷疑之點,請先生告知我。

以上這幾點疑問,我希望先生來函教責!

符琇鞠躬 八月四日于黃埔

獨秀先生:

我向來很歡喜看《向?qū)А罚矚g讀先生的論文,因為先生是一個中國《新青年》的領(lǐng)袖,尤其是提倡革命的一個健將,鼓吹革命潮流的角色,所以一般幼稚的革命青年,都承認先生是我們的良牧〔師〕,是我們的指南針,愿意服從先生的指揮,甘心領(lǐng)受先生的教訓,以達到中國革命成功,世界革命成功的目的。

在一百六十一期的《向?qū)А飞希x了一篇先生的《論國民政府北伐》之后,我突然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想!翻來覆去,讀了又讀,到底不能使我明瞭先生的用意,最初我以為是反動分子冒先生的名,來挑撥北伐期中的人心,煽惑一班不明真像〔相〕隨風飄蕩的幼稚革命者嗎?或者先生被反動派利用,在此北伐期中灌輸令人懷疑的論文,代他們鼓吹嗎?或者先生聰明一世懵懂一時嗎?后來我想都不是的,繼而我又向善意方面想想先生恐北伐失敗,搖動革命根據(jù)地,而反對北伐嗎?何以不在北伐軍未動員以前反對,而現(xiàn)在才發(fā)表這篇論文?先生恐怕農(nóng)、工、平民,因籌備軍餉而懷疑國民政府,或甚至……而進的忠告嗎?我想這是國民政府樂于接受的;但就革命觀點上,兩黨聯(lián)合戰(zhàn)線上,嚴重的北伐時期上看,先生何以不直接忠告,而偏偏要在北伐緊急,后方需要絕對的安寧時公開的忠告呢?先生想變北伐為防御戰(zhàn)爭,以鞏固革命根據(jù)地嗎?先生何以不直接與北伐當局者商量,而要公開肆口攻擊國民政府的政治狀況上、實力上……如何的不配北伐,他的領(lǐng)袖們?nèi)绾稳绾?,對人民又如何如何呢?所以我始終想不到先生這篇文章的用意?

另外還有幾個疑點撮出,均望先生指教!免得幼稚的革命的我起懷疑,因為革命的人,對任何事都要站在革命觀點上去看,不是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的,更不是別人說“好”,就喊“好”,說“歹”,就叫“歹”的。如果有這種腦子簡單的人在革命路上,是站不牢的,很容易做人家的傀儡;不然他就是一個投機主義,想升官發(fā)財,雙方討好的蝙蝠派。我說這種話,并非故意出口傷人,好出風頭,實在是我眼光中所得來的。究竟這個眼光對不對,還要請先生賜教!

現(xiàn)在將我對先生《論國民政府北伐》中的疑點,寫在下面:

(一)“在上述情形之下,所謂革命軍事行動的北伐,現(xiàn)在尚未成問題……都可以看出革命的北伐時期,尚未成熟?!边@一段含有國民政府北伐,并非因求北方民眾解放而北伐,不是革命的軍事行動,像軍閥擴張地盤的北伐。先生你的論文,恐怕大錯而特錯了,簡直沒有認清國民政府北伐的意義,太冤枉北伐前線為民眾而犧牲的將士們,太忽視在水深火熱的北方民眾的呼聲了。先生!照你的眼光看起來,到什么時候才可以北伐?國民政府內(nèi)部的政治狀況上,整個的國民政府的實力上,國民政府所屬的軍隊戰(zhàn)斗力和革命意識上要如何的北伐時期才算成熟?有什么標準?革命的經(jīng)驗與歷史告訴我們,革命運動的力量,常常是不完備的,換句話說,即力量完備后才發(fā)生的革命運動,在歷史上還沒有看見過,只看見革命運動一起,民眾響應(yīng),然后革命的力量,才漸漸的增大。先生這樣空空洞洞的說革命下的北伐時期尚未成熟,鄙意不敢茍同,你說“四面圍攻的國民政府”是不錯的,國民政府既然站在危險的地位,如果不向外發(fā)展,那末連廣東小部分,也要被人奪去了,國民政府比方是一堆火,四面的軍閥和帝國主義者是水,倘若火不蔓延、燃燒,勢所必然的要被水撲滅了,先生是不是呢?

(二)“在第一點,他自然還不是直接的和帝國主義者武裝沖突?!边@一點,先生好像還沒有把帝國主義者與軍閥關(guān)系弄清楚,軍閥是帝國主義的走狗,好像是帝國主義者用以殺我們的刀一樣,我們現(xiàn)在努力消滅他殺我們的刀,還不算同他直接武裝沖突嗎?那末就好像說“殺人者非我也兵也”,一樣的可笑!

(三)“北伐軍之本身,必須他真是革命的勢力向外發(fā)展,然后北伐才算是革命的軍事行動,若其中夾雜有投機的軍人政客個人權(quán)位欲的活動,即有相當?shù)某晒?,也只是軍事投機之勝利,而不是革命的勝利。”這一段原是先生的誠意,用一種打避疫針的預防法,激勵與警告北伐將領(lǐng),僅防瘟疫的傳染,做一個純粹革命的運動者。然而先生好像不應(yīng)該在北伐期中發(fā)展這種容易使人誤會的言論,并且容易給那反動派造謠惑眾的機會。如果先生是好意,何以不用別種方法,勉勵將士們呢?

(四)“至于因北伐增籌戰(zhàn)費,而搜刮及于平民”,又“國民政府北伐之戰(zhàn)費,應(yīng)該發(fā)行軍事公債,向紳富籌募,如果因北伐而預征錢糧,和抽收重捐”,又“必須北伐與民眾利益雙方兼顧,如此才能鞏固國民政府”。這一層意思很好,不過先生你要明白革命是犧牲少數(shù)人而謀多數(shù)被壓迫民眾利益的;當革命向外發(fā)展的時候,革命政府下的人民,應(yīng)該盡一點義務(wù),并不是長此下去的一種橫征暴斂,不然何以使火坑里的同胞脫離此境呢?譬如有人淹在水中,如果不舍身去救,怎么撈得起呢?并且因增籌戰(zhàn)費而及于平民,是事實上的要求,不得已而出此的。國民政府是為民眾謀利益的,難道它還不愿意北伐與民眾利益兼顧嗎?先生已是唯物論者,何不設(shè)身處地的替國民政府想一想,而去學閉戶讀書的先生們,坐在書桌上唱高調(diào),說風涼話,以騙民眾歡心的慣技呢?

(五)“這種軍事行動,對于推翻軍閥,確是一種重要方法,然亦僅僅是一種重要方法,而不是唯一無二的方法,在軍閥統(tǒng)治下的民眾,若誤認北伐是推翻軍閥,解放人民之唯一無二的希望,遂坐待北伐軍之到來,自己不努力進行革命工作,這便是大錯。”又:“然后再匯合全國民眾革命的勢力,進而北伐,才能夠以革命的北伐力量,成國民革命?!边@一種的策略是很對的,不過既在軍閥統(tǒng)治下的民眾,如何可以起來造成革命的勢力,不但黨部不能公開,而且稍一動作,即遭通緝捕殺的禍患,假使北伐軍不作他們的先鋒,革命工作怎么能發(fā)達?所以就依先生的說法,此次北伐亦是民眾急需的,何以先生說“現(xiàn)在國民政府的職任,已經(jīng)不是北伐而是防御戰(zhàn)爭”?

以上五點,我終有些懷疑,更不明先生的用意何在。或者我思想不廣,眼光不遠,所以請先生賜教,祝你努力!

黃埔軍校學生黃世見上

記者先生:

我是《向?qū)А返囊粋€愛讀者,只要我在報上看見《向?qū)А返某霭嬉浚揖惋w也似的跑去買一本;回來坐在書室里細讀。不但細讀,并且還和朋友們在一塊共同討論。有時也妄膽的下一兩句批評!因為我認定《向?qū)А肥侵笇е袊锩碚摵筒呗缘莫氁粺o二的刊物,所以我們這些需要革命的青年,對它是當萬分注意的!

在貴周刊一百六十一期上有獨秀先生《論國民政府北伐》一文,淺見的我看了之后,以為是深中肯棨的,可是我的朋友(他是國民黨員)大不以我意為然!他說獨秀此文含有挑撥性質(zhì),是來分散革命勢力的。據(jù)他的理由是:

一、國民政府北伐,純粹是要達到“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的目的,完成國民革命,在此一舉!而獨秀僅說北伐只是討伐北洋軍閥的一種軍事行動,這是太小看了北伐的意義,而且蔑視我們國民黨!二、獨秀說國民政府因北伐戰(zhàn)費而預征錢糧,抽收賭捐,向農(nóng)工平民搜刮,連唐生智也不如;這是等于向北方軍閥告國民黨監(jiān)視下的國民政府的密,與陳炯明之反革命沒有什么差異。三、從這篇文章里,看出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袖——獨秀——好像認定蔣介石為一個變相的軍閥,國民黨的革命指導者,不過是些飯桶!

除此以外,他還說:“共產(chǎn)黨是倚賴國民黨才得發(fā)展的,獨秀不滿意國民黨,實是自殺政策?!庇终f:“國民黨是代表全民的,不能單獨代表那一階級的利益。廣東農(nóng)民困苦,負擔太重,這是革命過程中,不能避免事實,若北伐成功,自然可以減輕他們的賦稅?,F(xiàn)在獨秀如此的渺視北伐,簡直是不愿意民眾得到解放,尚談什么革命!”

他的這些理論,我是很不滿意的,而為了學識薄淺又不在黨的原故,所以沒法判斷他的錯否,只好寫出來,請貴周刊記者,為我解釋一下。此祝撰安!

冥飛九月五日于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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