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

：前幕后半月，上午。

：同前。

「幕啟」院中極整潔。小唐嫂門外還有小火爐，她尚未加入食堂。花草增多，連窗臺上都擺著小盆的花兒……

每戶門框上都貼有“清潔四無”的紅紙條。柳樹的枝葉多了些。

街上鑼鼓聲不斷。

王大嫂正在作蒸餾水。崔大嫂作活計。鄭三嫂用縫紉機(jī)作活。大牛兒在作小凳子，體蘭在漆小凳。崔二妞從后院跑來。

崔二妞：又是報喜的！又是報喜的！小二、小三，快來喲！

鄭小二：來嘍！來嘍！

方體蘭：喝！車子棒啊！流動小圖書館？

崔二妞：鄭三叔給安的輪子，徐四叔給作的書板兒，我們大伙兒的書！

方體蘭：有這么好的設(shè)備，你們也該報喜去呀！

鄭小二：上哪兒報喜去？

方體蘭：文化部嘛！政府可關(guān)心孩子啦！

崔小三：這面小紅旗是耿爺爺給我們的，就算報了喜吧。

崔大嫂：好好玩去吧，先到八號看看有借書的沒有。

崔二妞：當(dāng)然有！我們還要跟他們合作呢，正在協(xié)商！

方體蘭：嗨，二妞！別光辦圖書館，也得找碎銅爛鐵，支援地方工業(yè)！

崔二妞：跟我大姐要，我都交給她了！

小 唐：大嫂們，體蘭，我下鄉(xiāng)演戲，得去一個月，大家多照應(yīng)著點(diǎn)她！看！我有點(diǎn)軍事化、戰(zhàn)斗化的意思沒有？

方體蘭：行！有個樣子！可是，小唐哥，你這么一走，誰教給我們唱歌呀？

小 唐：我看哪，就由你代理。

方體蘭：我行嗎？

小 唐：怎么不行？你的嗓子不大，可又準(zhǔn)又有味兒，半土半洋！

王大嫂：體蘭，你就來吧！省得剛學(xué)了幾天，又?jǐn)嗔藲鈨骸?

大牛兒：你就來吧！媽媽也交給我一個任務(wù)，教工間操。

小 唐：好，再見了，大嫂們！

眾 人：再見！再見！

崔大嫂：小唐嫂，多送兩步吧！

小唐嫂：我才不！送到門口就行了，還得做飯呢。

鄭三嫂：你看，那倆還沒回來，又走了一個！

崔大嫂：體蘭，你不是說：徐四嫂、敬蓮，今天能回來嗎？

方體蘭：是呀！

崔大嫂：日子過得這么快，一眨眼半個月了！她們倆在鄉(xiāng)下，也不是受得了受不了！

鄭三嫂：大概行！沒半截兒跑回來嘛！

〔小唐嫂回來。

方體蘭：別看敬蓮淡薄點(diǎn)，可有個咬牙的勁兒呢！

大牛兒：徐四嫂可真有力氣！

王大嫂：她們準(zhǔn)想不到，回來一看，家里全變了樣兒啦！

大牛兒：媽，徐四嬸走的時候，您還答應(yīng)給四叔做飯，燒開水；這可好，咱們連火都不生了！

鄭三嫂：有了食堂，也沒餓著他呀！

小唐嫂：徐四嫂回來準(zhǔn)高興，她就不愛做飯。

王大嫂：小唐嫂，可也別拿老眼光看人，連你這些日子不是也不常下小館啦嗎？

小唐嫂：我這不是自己做飯了嗎？王大嫂，食堂的飯我吃不慣，不管葷的素的都沒個味兒！我情愿費(fèi)點(diǎn)事，自己做點(diǎn)吃。

崔大嫂：我們可跟你想的不一樣：能夠不天天圍著爐臺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舒舒坦坦做點(diǎn)活，吃什么都行！

吳老頭：大伙兒都忙著哪？

崔大妞：小唐嬸，托兒所劉大媽說，你給孩子們做的小布人挺好，謝謝你。

小唐嫂：嗐！那是我做著玩的！孩子們喜歡哪，我再帶手作兩個！

大牛兒：大妞，沒提我做的小凳子好不好啊？

崔大妞：沒有。

王大嫂：剛盡點(diǎn)義務(wù)，就叫人夸好啊？

大牛兒：誰呀！我這是征求征求意見！我這兒不是又作新式樣的嗎？您瞧，把那個破柵欄的木料用上了——這叫廢物利用！

崔大妞：體蘭姑姑，你這回漆的比上回好多了，又光又平，不那么疙疙疸疸的了。

方體蘭：一回生，兩回熟。天下無難事，只要想作就能夠做得好！

大牛兒：這話對！

崔大妞：你老想作的那個除四害萬能機(jī)呢？不做了？

大牛兒：別忙啊，還沒想好呢?？偰茏龀鰜恚闱浦?！

崔大妞：我看哪，等四害都除凈，你那個機(jī)器也就沒了用！

吳老頭：大妞，來，幫我點(diǎn)點(diǎn)菜。一邊點(diǎn)，一邊算清楚。一到食堂，忙忙叨叨的，我就算不上來了。給大伙兒辦事，一分錢都不能錯！

〔彭六上，腿有點(diǎn)跛。

彭 六：大清早的就都忙上活兒啦？夠勁兒！

吳老頭：彭六，出去啦？

彭 六：瑞華藥房催的緊，等著蒸餾水用。王大嫂半夜起來趕出兩大瓶，我一早兒給送去了。

吳老頭：你的腿還沒好利落呢！

王大嫂：啊，就是呀！我說叫個車送去，六爺不肯。

彭 六：怎樣?。课姨嬉粫?？

王大嫂：不用，你歇歇去吧！

崔大嫂：三嫂，你還有幾件？

鄭三嫂：這就完了。這批活兒不錯。王大嫂，明兒六嫂送活去，讓她再多領(lǐng)點(diǎn)來，省得又接不上。

王大嫂：作加工活兒就是這樣：有活沒活全得聽人家的，只有咱們自己辦起工廠來，就牢靠了。

崔大嫂：咱們要是辦起工廠來，咱們就是工人階級啦！按時候上下班，又有準(zhǔn)進(jìn)項(xiàng)，那敢情好！

鄭三嫂：辦工廠？就那么容易！把眼下的活兒作長了，就不錯！

小唐嫂：憑咱們婦女也辦工廠？

崔大嫂：也別那么說，工廠里有的是女工。王大嫂，你說咱們能夠自己辦起工廠來嗎？

王大嫂：這兩天耿大爺跟彭六嫂，還有工作組的劉同志，不是黑天白日的！

方體蘭：要是辦起來，我也參加，當(dāng)工人！大牛兒，你呢？

大牛兒：我們學(xué)校正搞勤工儉學(xué)呢。你們要是辦起工廠來，我要求學(xué)校叫我參加這兒的勞動，準(zhǔn)成！

彭 六：體蘭，我也有個想法：蹬三輪呀，一個人坐，一個人蹬，有點(diǎn)落后。我就送蒸餾水吧，掙的少點(diǎn)，可是總算為社會主義建設(shè)服點(diǎn)務(wù)。吳大爺，等咱們辦起工廠來，我還要學(xué)點(diǎn)技術(shù)呢。

吳老頭：說的好，看的遠(yuǎn)哪。大妞，幫著我把菜送到食堂去。

彭 六：我來吧！

方體蘭：大妞，你再找點(diǎn)碎銅爛鐵吧。暑假也沒幾天了，你還沒完成指標(biāo)哪！

崔大妞：好！又是報喜的！

〔外面有人聲：“送到家門口就行了！”“行了，謝謝！”

方體蘭：她們回來啦！

崔大妞：徐四嬸她們回來了！

王大嫂：什么……

〔敬蓮手中提一大串紅辣椒，徐四嫂背著二人的行李，高聲說笑著進(jìn)來。

李敬蓮：體蘭，我回來嘍！王大嫂，崔大嫂……

方體蘭：敬蓮，你快成了黑人牙膏嘍！

〔眾人亂成一團(tuán)，都說都笑。

徐四嫂：喲！家里都變了樣兒！街道上也變了，家家門口都擺上了花兒！這是怎么啦？王大嫂，那是個什么呀？

王大嫂：我們都參加勞動生產(chǎn)啦！

徐四嫂：你們也勞動光榮哪？

鄭三嫂：王大嫂搞的是輕工業(yè)，造蒸餾水。

崔大嫂：我們還要辦工廠呢！

李敬蓮：太好啦！太好啦！

王大嫂：四嫂，在鄉(xiāng)下怎么樣?。?

徐四嫂：都艱苦著點(diǎn)，也沒什么！大伙有說有笑地干活兒，不比一個人窮逛百貨大樓強(qiáng)嗎？

李敬蓮：四嫂身大力不虧，干的真不賴！

徐四嫂：敬蓮在那兒老打通我的思想，要不然我也艱苦不下去。

李敬蓮：姑媽呢？

方體蘭：房子不是要公私合營嗎？我就動員老太太去帶頭表示態(tài)度，她不去。我可就當(dāng)著大家表示擁護(hù)把咱們的房子先合營了。媽一氣，上二舅那兒住著去了！

李敬蓮：吳大爺呢？

鄭三嫂：辦食堂呢。

徐四嫂：食堂？你們都不自己起火啦！

王大嫂：看哪，連爐子都沒啦！

徐四嫂：農(nóng)村里早就辦起了食堂。

李敬蓮：我們來的時候，正成立公社。

鄭三嫂：公社？

徐四嫂：鄉(xiāng)下呀，除了沒有北海的白塔，什么都有！人家那個干凈啊！連小豬都天天洗澡！

方體蘭：我把報上的事兒念給大家聽，她們還不信呢！

李敬蓮：瞧瞧，大辣椒多么大！走，四嫂，咱們看看食堂去！干脆送給食堂，叫大伙兒都嘗嘗！咱們各處看看去！

王大嫂：剛到家，不歇會兒嗎？

李敬蓮：不累！

王大嫂：你們看見周二嫂沒有?。?

李敬蓮：看見了。她當(dāng)了干部，可忙啦！

眾 人：瞧瞧人家！

李敬蓮：她叫我捎個口信兒，鄭三嫂，叫三哥給她們想法子弄點(diǎn)滾珠兒！急等著用！

鄭三嫂：我回頭告訴他。

徐四嫂：走吧，敬蓮！

崔大妞：我領(lǐng)你們參觀去。

〔耿興久上。

眾 人：耿大爺回來了！

徐四嫂 李敬蓮：耿大爺！

耿興久：喲！你們回來啦？好！家里正需要人手呢！

李敬蓮：我們?nèi)タ纯词程?、托兒所，一會就回來?

耿興久：好，去吧！回來說話兒。

王大嫂：彭六嫂回來了嗎？

耿興久：她就來。

王大嫂：耿大爺，辦工廠的事有點(diǎn)眉目嗎？

崔大嫂：是呀，有眉目了嗎？

耿興久：有啦。

眾 人：有啦？您說說，辦什么呀？

耿興久：你們愿意干哪？

眾 人：愿意！

耿興久：可是白手起家，諸事全靠咱們自己！

方體蘭：您快說吧！

耿興久：六嫂就來，她能說的更詳細(xì)點(diǎn)。

方體蘭：喲，耿大爺還會賣關(guān)子呢！

王大嫂：耿大爺，您不能先說說嗎？大伙兒可挺關(guān)心這回事兒！

崔大嫂：六嫂回來了！

〔彭六嫂在門外：“勞駕給抬進(jìn)來吧！”她入，二人抬一耐酸泵隨入。

彭六嫂：就放在這兒吧。歇會兒，喝碗水吧！勞駕，謝謝啊！

眾 人：喲，這是什么呀？

耿興久：你跟大伙說說，看大伙兒有什么意見。我到八號去，跟他們說說。

彭六嫂：好吧，您去吧。

鄭三嫂：這玩意兒還怪沉的呢！

小唐嫂：這么大的拐脖可往哪兒安呢？

王大嫂：六嫂啊，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呀？

彭六嫂：這是抽水用的泵，現(xiàn)在鄉(xiāng)下正缺這個呢。

小唐嫂：鄉(xiāng)下缺，你拿到這兒來干什么呀？

彭六嫂：是這么回事：咱們不是都火著心辦工廠嗎？耿大爺，我，還有工作組的劉同志就到處去打聽。我們路過剪子巷西口，看見一個廠子，作這個玩意兒，設(shè)備簡單，操作也不太費(fèi)事，就是個力氣活。他們說呀，銷路挺好。他們現(xiàn)在要生產(chǎn)翻十番，需要我們大力支援。

崔大嫂：那咱們就辦造這個的工廠呀？

彭六嫂：對！我還沒說完哪。我們?nèi)齻€人進(jìn)去，找到了一個張股長。我說我們要支援他們生產(chǎn)。他一聽，挺高興?？墒窃僖宦牐蹅兌际羌彝D女呀，他的臉就搭拉下來了……

王大嫂：哎，家庭婦女怎么啦？也不比誰差勁呀！

彭六嫂：他說：你們干不了！甭說別的，就是抬鐵水的那個包，空著也有一百多斤，你們抬不動！

小唐嫂：什么包？

彭六嫂：我也摸不清。他又說：一出鐵水呀，屋子里就象火烤著似的。就憑你們婦女呀……我當(dāng)時沒聽完，扭頭就走了！

方體蘭：那不就吹了嗎？

彭六嫂：我呀，跟耿大爺找黨支部書記去了。

王大嫂：支部書記就一口答應(yīng)了？

彭六嫂：哪兒呀！他一聽都是家庭婦女，也有點(diǎn)發(fā)“二乎”！耿大爺跟我就跟著他轉(zhuǎn)，老說：我們家庭婦女有決心，干得了！你們生產(chǎn)要翻十番，我們有足夠的力量支援你們！

方體蘭：這他還不答應(yīng)呀？

彭六嫂：你們猜怎么著？支部書記一看我們的勁兒，就說了：你們行！我答應(yīng)了！

大牛兒：六嬸，這玩藝可不簡單，得自己化鐵，自己翻砂。這不光是力氣活兒，還得有技術(shù)呢！

崔大嫂：喲，那咱們不會呀！

鄭三嫂：咱們干不了！

彭六嫂：不要緊，人家派老師傅來教咱們。

〔冷場

王大嫂：嗯，這下子，咱們“家庭婦女”的帽子可就徹底摘掉了！辦了工廠，大伙兒全甭愁沒活兒干了！我舉雙手贊成！

鄭三嫂：有老師傅來教，也不能一下子就學(xué)會！

崔大嫂：一百多斤的東西，咱們抬得動嗎？

小唐嫂：這根本不是婦女干的活兒！

方體蘭：這是什么話！婦女們沒有干不了的事，先別害怕！

王大嫂：對！一樣都是人，人家干得了，咱們就也干得了！

彭六嫂：有什么困難哪，就都說出來吧。

〔大冷場。徐四嫂，李敬蓮上。

徐四嫂：喲！怎么啦？怎么都不出聲?。?

李敬蓮：六嫂，開什么會呢？

彭六嫂：談辦工廠的事呢。

李敬蓮：歐！

徐四嫂：辦工廠是好事！

小唐嫂：好事兒？就叫咱們作這個玩藝兒！

徐四嫂：這不是鄉(xiāng)下抽水用的嗎？敬蓮，這叫什么來著？

李敬蓮：水泵。

徐四嫂：對！鄉(xiāng)下可缺這個東西！六嫂，幾兒開工，帶著我！先作幾臺給周二嫂送去！怎么，你們不想?yún)⒓友?？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的?

崔大嫂：誰不想?yún)⒓幽?？就怕干不了，百十斤重的東西……

鄭三嫂：還得整天烤著呢！

徐四嫂：怕干不了??？什么都是人干的！就說我吧，剛要下鄉(xiāng)的時候，也有點(diǎn)害怕，想打退堂鼓?？墒牵豢脆l(xiāng)下婦女你賽我、我賽你地干，我也就咬上了牙，干下來了！

李敬蓮：我也開了眼，婦女什么都能干。挖渠、挑糞，太陽曬著，泥水泡著，人家鄉(xiāng)下婦女一點(diǎn)不讓男人，都笑呵呵地干，誰也不喊累的慌。造水泵，我贊成！我報名參加！

崔大嫂：我要跟你似的，無牽無掛的，我也報名！

鄭三嫂：我呢，不是有吃奶的孩子嗎？

方體蘭：孩子可以交給托兒所嘛。

崔大嫂：你倒說的輕巧！送托兒所得交錢！

徐四嫂：還怕沒錢？一參加勞動，還不拿工分？

崔大嫂：咱們這什么也不會的人，幾兒個才拿上工分呀？

方體蘭：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學(xué)嘛！

彭六嫂：咱們干起來也不能馬上出活，全靠人家工廠幫助。求人家?guī)椭€能伸手跟人家要錢嗎？再說，咱們辦工廠也不是為了賺錢哪。

王大嫂：是呀，咱們是為建設(shè)社會主義！人家工廠沖著咱們這股子勁兒才幫助咱們，咱們自己可得爭口氣！

大牛兒：對！我不上課的時候就來參加義務(wù)勞動！我保證好好學(xué)技術(shù)，讓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彭六嫂：是呀！大牛兒說的好！馬上建廠子，裝爐子，收拾廠棚都靠咱們自己干，先義務(wù)勞動，這才叫白手起家嘛！

徐四嫂：可不，我在鄉(xiāng)下還不是那樣！三個禮拜一個子兒沒拿！這是勞動光榮嘛！

鄭三嫂：可是，孩子進(jìn)托兒所能不拿錢嗎？

王大嫂：那，對呀，咱們義務(wù)勞動的時候，讓她們義務(wù)看孩子呀！

崔大嫂：要那樣的話，我參加！

彭六嫂：這個主意好，我待會兒跟托兒所商量去。

小唐嫂：要義務(wù)，大家都義務(wù)，不是嗎？

王大嫂：三嫂，你看崔大嫂、徐四嫂都同意了，孩子問題也可以解決，你參加不參加？

鄭三嫂：干嗎老死盯我呢？

彭六嫂：三嫂，別著急，大伙的事，商量著辦！

徐四嫂：小唐嫂，咱們倆商量商量，我?guī)е愀砂桑?

小唐嫂：六嫂，昨兒個小唐勸了我半夜，叫我參加生產(chǎn)。我想啊，還是作小布人吧，入兒童玩具工廠……

王大嫂：那也行??！

小唐嫂：我一定好好地干，聽說小布人還出口呢！

鄭三嫂：對了，你去作小布人，我還守著這盤縫紉機(jī)；反正不閑著就行了！再說，胡同里還有什么也不干的呢！

彭六嫂：那有個緣故：有的生病，有的歲數(shù)大了不能勞動。咱們哪，身子骨都不錯，就得出把子力氣，找點(diǎn)重活兒干；把輕活兒讓給身體差點(diǎn)的，那大家不就都參加了勞動嗎？對不對？三嫂！

耿興久：怎樣啦？都商量好啦？同意啦？

王大嫂：孩子還有點(diǎn)問題。

耿興久：那不要緊，八號也提出這個問題來。我跟托兒所的同志一合計，人家說：你們義務(wù)勞動，人家義務(wù)看孩子。

崔大嫂：得，孩子一托出去，我就上工廠！

王大嫂：就是鄭三嫂還……

耿興久：誰參加不參加都是自覺自愿，不愿參加的，絕不勉強(qiáng)！

鄭三嫂：耿大爺，您說的受聽！我就都聽您的！

耿興久：還是自己想想吧，三嫂！

彭六嫂：耿大爺，八號怎么樣了？

耿興久：他們那邊多半?yún)⒓恿?。工廠跟居民委員會商量，把廠房安排在那邊，今天馬上騰房子。只有一個問題還沒解決：有兩家子還找不到房。我尋思咱們這兒能不能擠出兩間房來呢？

吳老頭：我那間讓出來吧！

大牛兒：您知道說的是什么事嗎？吳爺爺！

吳老頭：不是辦工廠嗎？

耿興久：吳大哥，我剛才想了想：我搬到您的屋里去；我那間大點(diǎn)，讓給八號的人??；咱們老哥倆住在一塊兒，也好多聊聊?。?

吳老頭：行啦！

方體蘭：耿大爺，我搬到敬蓮屋里去，不又騰出一間來嗎？

耿興久：好哇！那可得跟你媽媽說一聲。

方體蘭：用不著！誰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呀！

耿興久：那咱們就搬吧？

彭六嫂：好，搬！

耿興久：搬！六嫂，你領(lǐng)著人到八號去搬吧。

彭六嫂：有空的都來幫個忙吧！

眾 人：走！

吳老頭：我說街坊們，你們不吃飯啦？

眾 人：搬完家再吃！

吳老頭：干勁真大呀！婦道人家辦工廠，這真叫解放啦！

〔方大媽氣哼哼地進(jìn)來。

方體蘭：媽！您怎么還撅著嘴呀？

方大媽：好嘛，我算計著到你舅舅家能夠清凈兩天；哼，他把房子讓出來辦工廠啦！還叫我給他們看孩子！

方體蘭：媽！咱們這兒也辦工廠啦！

方大媽：??？這都是怎么回事呀？！

吳老頭：老哥哥，我有句話憋在心里好些日子，今兒個我得跟你說說！我不是每月拿政府十五塊的補(bǔ)助嗎，我不再要了；如今這個光景，還愁沒有我的生活嗎？

耿興久：你這是……

吳老頭：這是我一點(diǎn)心意，您給我說說去！

耿興久：好啊，我給你說說去！老哥哥，咱們的日子是越過越有勁??！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