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亡命國外
高爾基自一九〇六年(三十八歲)離開芬蘭,至一九一四年回到俄國的八年間,都是他亡命國外,同時為俄國革命鼓吹聲援的時期。當他離開芬蘭邊境的消息傳到俄國當?shù)赖亩淅锏臅r候,他們欣然視為好消息,好像放下了一個重擔子似的。高爾基在俄國,實在是給與他們許多騷擾和煩惱的原因。統(tǒng)治者滿心要抓住這個好管閑事的腳色,箝制他的言論和行動,但是終不能無所顧忌于國際的形勢,終不得不顧到國外對于高爾基的無數(shù)的仰慕者,因此對他勉強加以原來受不著的優(yōu)容?,F(xiàn)在他既出了國,雖在言論和行動上比在國內(nèi)時自由,但比在國內(nèi)被民眾擁為“義士”以與當?shù)罁v亂的危險,可減少許多。也許俄國當?shù)涝缫杨A(yù)料到西方各國不久可以發(fā)現(xiàn):在政治上的高爾基遠不如在文學(xué)上的高爾基。
可是高爾基雖離開了俄國的邊境,那根所謂“看不見的線”對于他仍不肯放松。俄國政府所派在國外的代表,仍須監(jiān)視高爾基盡力破壞俄國專制政治的行為。俄國當時正在設(shè)法向國外借款,而所遇的時期卻很困難:正和日本訂了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國內(nèi)最近又有了擾亂,高爾基對于俄國現(xiàn)狀的痛恨又作公開的宣布,對于革命運動作異常熱烈的擁護,吁請各國予以同情與協(xié)助,對于國外借款給俄國以撐持專制政治的生命,尤作激烈的反對。凡此種種,在俄國當?shù)?,當然不能忽視的。尤其使得俄國當?shù)栏杏X困難的,是高爾基的聲音不是在曠野中的號哭,卻有俄國以及西方各國的自由主義和激烈派的無數(shù)名人桴鼓相應(yīng),對他作積極的聲援,這力量是異常偉大的,怪不得俄政府對他那樣的擔心愁慮,不肯放松!
高爾基在柏林,替俄國的革命運動增加了不少的力量。德國人設(shè)宴歡迎他,推崇他,不僅把他看作一個有名的作家,簡直把他看作正在掙扎奮斗中的俄國的象征。后來他由歐洲到美國去,欲求得美國對于俄國革命運動增加好感,并在經(jīng)濟方面求得他們的贊助。這件事本來也有很好的希望。當時美國的輿論,對于俄國對日本的戰(zhàn)爭及壓迫本國人民的行為,都表示極端的反對。自從“紅星期日”的慘案發(fā)生以后,高爾基的名字就時常很顯著的發(fā)現(xiàn)于美國的報紙上,引起許多人的同情。當他被拘禁在彼得堡羅炮臺里的時候,美國前進的各報主筆(例如《世紀》“Century”)雜志的主筆吉爾得(Richard WatsonGilder),《史克立納》“Scribners”雜志的主筆史克立納(CharlesScribner),《赫迫》(“Harper's”)雜志的主筆愛倫(W. C.Allen)等),都宣言他們愿加入柏林《民族報》(“Nation”)的主筆柏斯博士(Dr. Theodore Barth)所發(fā)起的援救高爾基的運動。美國人對于高爾基的同情,于此可以概見。所以當他初到美國之后,宴會和公開的會議,簡直一大串的預(yù)先排好日期準備舉行,有許多名人都預(yù)備參加。美國的文學(xué)家馬克·吐溫(Mark Twain)和豪爾斯(William Dean Howells)代表美國文藝界參加歡迎他的盛宴,同時盛傳盧斯??偨y(tǒng)也打算請他到白宮里去赴宴。
這樣一來,“看不見的線”又大忙而特忙。駐美的俄大使館趕緊想種種方法來破壞高爾基的個人信用,藉以抵抗他的勢力。他們先對移民局官吏糟蹋高爾基,說他是無政府主義者,勸他們不要許他上岸,但這個計劃失敗了。他進口時,當局依向例問他是否一個無政府主義者和法律及秩序的仇敵,高爾基回答他們說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他是擁護法律及秩序的,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他反抗實際等于有組織的無政府狀態(tài)的沙皇政府。俄大使館在此計失敗之后,又設(shè)法諷示美國報界,說準許募捐以購買軍器反抗友邦的政府,是不應(yīng)有的事情。對于俄國革命熱烈擁護的馬克·吐溫力辟此意,他提醒美國人不要忘了當他們自己革命的時候所得于法國的幫助。這樣俄大使館的詭謀又失敗了。隨后由圣彼得堡發(fā)出一個專電,警告仰慕高爾基的人們,說他不但是一個自由主義者或改造家,并且是一個危險的拚命的“社會革命家”。這個恐嚇仍舊不能發(fā)生效力,因為在一九〇六年,所謂“革命”這個名詞,在美國已是家喻戶曉,不足為奇的了。于是俄大使館乃施用毒計,看透了美國人對于性的道德多所顧忌,便就這個最易進攻的一點做工夫。他們實行這個毒計的辦法很簡單,只須傳出消息,說隨著高爾基來美的那位高爾基夫人實際是安得列伐夫人,她和這位作家的關(guān)系并未經(jīng)過教堂的核準,依法并非正式夫婦。這樣一來,他們的目的居然達到了。因為這一樁小小的消息,高爾基在美的名譽竟立刻一落千丈,跌到零度。我們只須看當時美國幾天內(nèi)的報紙,便可以看出高爾基在此短時期內(nèi)怎樣的由被群眾極端的推崇而一跌至于大受群眾的唾棄。他于四月十日到美的時候,受美國人一致的熱烈歡迎。各報都在第一頁用大字登載這個新聞,當日到碼頭歡迎的人,有的報說千余人,有的報說數(shù)千人。報界對于這位俄國的嘉賓和他的“年青而嫵媚的夫人”,都記載得異常的起勁,自訪員的詳記,以及漫畫,時評等等,都充滿了各報的顯著地位?!妒澜缛請蟆罚ā癟he World”)對于高爾基到后的第二日晚間在A俱樂部宴會的情形,所記尤詳,那個晚間的宴會主席罕特(Robert Hunte)勸大家籌款贊助俄國的革命,臨時公推組織籌款委員會,參加者都是美國的各界領(lǐng)袖?!妒澜缛請蟆返挠涊d里還說起“高爾基夫人,這位著名俄人的嫵媚的妻子”,當時她替他的丈夫擔任翻譯。該報連日在漫畫及時評里,對于高爾基都極盡其推崇的能事,在四月十三日的時評里還表示好感,不料第二天竟有一顆炸彈爆發(fā)出來!該報在這天的報上竟刊出兩張照片,一張是高爾基和他的“家屬”;還有一張是高爾基和“所謂高爾基夫人,其實是一個女伶,高爾基和他的妻子在數(shù)年前分居之后,就和她同居的”。該報并在記事里說明高爾基和他的妻子的分居,彼此并沒有什么仇恨,但卻未曾經(jīng)過正式離婚,因為要從希臘正宗的教堂里辦到離婚是極困難的事情。
《世界日報》登出上面所說的兩張照片和記事是在星期六(四月十四日),星期日各報當然重登《世界日報》的這種材料,不過加上種種的潤飾。這種暴露的立刻的結(jié)果,是高爾基的一班人竟從旅館里被驅(qū)逐出來?!妒澜缛請蟆泛茏院赖牡浅鲞@個消息:“柏克萊(Belleclaire,旅館名)的客人在今晨一看見他們的世界,高爾基的被驅(qū)逐,是一件不成問題的事情了。有位威懈爾君(Mr. Wilshire)和旅館老板說情,這位老板直截了當?shù)膶λf道:‘此地不是歐洲,我所開的是一個家庭的旅館,我不能再容許這些人在我的這個屋里?!谑沁@些不道德的外國人遷移到辣斐德旅館(Lafayette Brevoort)去?!睋?jù)《世界日報》所載,當他們搬去的時候,曾在事前把實際情形和該旅館說明。但是到了當天的夜里,辣斐德旅館的老板也要驅(qū)逐他的這班可疑的客人,后來因為時候不早,總算他的客氣,替他們在另一家旅館,叫做萊因人旅館(Hotel Rhinelander)里,設(shè)法弄到幾個房間,叫他們搬到該處去住。但是萊因人旅館的經(jīng)理知道內(nèi)容之后,對新聞記者表示他“不能容許在道德上有一些疑問的人住在他的旅館里”,并說辣斐德旅館把這些外國人轉(zhuǎn)過來時,未曾說明他們是什么人。結(jié)果,在這個同一夜里,高爾基的一班人竟從旅館里被驅(qū)逐到街上來,這一班怪可憐的人,在深夜里呆立在一個外國城市的人行道上。據(jù)《先驅(qū)報》(“Herald”)所載,當時高爾基笑著說,倘有必要的話,他可以睡在街道上,這是他從前曾經(jīng)干過的。后來幸虧有瑪丁夫婦(Mr. and Mrs. JohnMartin)情愿把他們接到他們的家里去住下。
俄大使館所下的這個毒計,獲得他們所預(yù)料的結(jié)果,那是不消說的。高爾基的聲望因此一落千丈,美國社會對于他以及他所負的使命,都不再加理會了。甚至于素稱勇敢的人物如卜勒克威爾女士(Alice Stone Blackwell),原定在波斯頓的芳尼堂(Faneuil Hall)宴請高爾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取消了。據(jù)《紐約時報》所載卜勒克威爾女士的談話,她說:“我不愿判斷高爾基,但是他對于道德的見解,顯然和我們的有些不同,因此……”
瑪利亞除俄文外,通德,法,意大利等國文字,自一九〇五年莫斯科暴動事件發(fā)生以后,她和高爾基都因政治關(guān)系,亡命海外,做高爾基的左右手,幫助他一切,同居了三年,除法律手續(xù)一點外,實無異于夫婦。高爾基原有的夫人嘉德麗娜自愿做他的一個好友,并也獲得了一個伴侶,但因俄國的教會對于革命中的人的離婚手續(xù),多方留難,所以造成這樣的情形。當時也在美參加歡迎高爾基的英國文學(xué)家威爾士(H. G. Wells)稱贊瑪利亞是個勇敢而高尚的婦女。像高爾基這樣的一種天才,對于實際事務(wù)有許多地方需要有人襄助,所以此次到美,勢難離開他所最親信的一個助手。據(jù)瑪利亞后來寫給友人的信里所說,當時她陪高爾基到美,他們倆在旅館里各住一個房間,各付各的房金,并沒有標榜是夫婦,只是要幫助高爾基,原無意陪他出現(xiàn)于公共的場所。不料有參加歡迎高爾基的一位威懈爾君,忽有一天約著許多人到旅館里來見高爾基,即在瑪利亞所住的一套房間里聚會,她不懂英文,也不懂美國風俗,弄得驚慌失措,問問高爾基的書記,也不接頭,但許多賓客卻一行一行的進來了,和高爾基等握手致敬,后來才知道來見的賓客里面有不少美國的名人在內(nèi)。僅在這一次,瑪利亞在美國曾經(jīng)正式現(xiàn)身于一個聚會,而且不是出于她的自愿的行為。其實糟蹋高爾基的毒計,既出于帝俄政府的經(jīng)營,瑪利亞在美的舉動無論如何謹慎,也是徒然的。
一九〇六年的夏季,高爾基在美國的時候,除利用此比較安靜的環(huán)境寫了《母親》一書外,并發(fā)表了許多文章,勸告文明的各國拒絕帝俄政府所極力商洽的借款。后來帝俄政府的國外借款居然成功,法國的銀行家是該項借款的主要的出款人。高爾基知道了為之大怒,提出很嚴厲的抗議,并刊行了一篇狠毒的小說名《漂亮的法蘭西》,里面敘述法國大革命的過去情形,在文化上的領(lǐng)袖地位,及現(xiàn)在的惡行,對于金錢的貪婪,和她擁護俄國專制政府之無恥,最后的結(jié)論,對于法國予俄國政府以經(jīng)濟上的協(xié)助,使俄國人民又重來一次流血,加以嚴厲深刻的斥責。
法國報紙對于高爾基的憤怒斥責也起了嚴重的反感,加以反攻。法國的大多數(shù)作家都提醒高爾基,叫他不要忘了在法國所得的名望,和他從前被拘入獄時,法國為著援救他而發(fā)起的廣大的運動。高爾基因此發(fā)表了一封公開的信《寫給法國的新聞記者》,在這里面他很戇直的告訴他們,說他們不要以為有過人類同情的行為便可自傲,不要希冀他對于他們的感激。關(guān)于他們自稱對于他的仁愛,他說:“諸君,我要老實的告訴你們:布爾喬亞的仁愛,對于一個誠實的作家和社會主義者,徒然引起深刻的憤懣罷了。”此時帝俄政府看著高爾基對付得這樣的笨拙,他們的欣然拍手稱快的態(tài)度,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法國的歷史家奧拉得(Aulard)對于高爾基因法國借款而憤怒,表示他的同情。他說:“假使在一七八九年的六月,英國或澳大利亞借款給路易第十四,我們法國人應(yīng)有怎樣的表示呢?”但是他對高爾基認為全法國都犯了貪財圖利的罪過,卻表示憤慨;他以為這項借款,是法國政府違背人民公意而準許的。高爾基的回答是:他并無意于把這件事歸咎于法國的人民,當然是指法國的政府。高爾基除說明自己的態(tài)度外,并進而忠告那班幫助此項借款的金融家,說他們是把“血的金錢”資助“一群強盜和殺人犯,換句話說,就是俄國的政府”。他在這個忠告里說過這樣的一段話:
“俄國革命的發(fā)展將要慢慢的,而且要經(jīng)過長時間的,但是最后的勝利必屬于人民……到了政權(quán)落在人民手里的時候,他們要追記法國的銀行家曾經(jīng)幫助羅曼諾夫皇族摧殘正義和真理的自由,撐持他們的統(tǒng)治;這統(tǒng)治階級的野蠻和反文化的作用,凡是歐洲的誠實的眼睛沒有不看見的,凡是歐洲的誠實的心沒有不感覺到的。我敢斷言,俄國人民已把他們的血來償還過的此項借款,他們將來是決不再償還法國的。他們決不!”后來到了一九一八年二月,革命成功之后,蘇維埃人民委員會果然宣言,凡屬沙皇的債務(wù)一筆勾銷,完全無效,高爾基當時的話可以說是得著證實了。
一九〇六年八月,波多利亞(Podolia)的憲兵隊長有報告給警察總監(jiān)公署,根據(jù)報載,說高爾基曾對法國的工人演說,有下面吁求他們贊助俄國革命的話:
“俄國總罷工的時候快到了。倘若你們不愿你們的俄國同志赤手空拳赴戰(zhàn),請你們資助他們購買軍火;你們能資助他們爭奪自由,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高爾基在政治方面的活動,似乎在一九〇六年的十月間告一段落,當時他住在意大利的喀普里島,意欲在和平恬靜的和有益健康的環(huán)境中,專心一志于他的文學(xué)的工作。但在一九〇七年一月廿二日,俄國的駐意大使麥勒夫葉夫(Muravyev)寫了一個秘密的報告給國務(wù)總理大臣史多立賓(Stolypin),說高爾基是革命亡命客的領(lǐng)袖,有無數(shù)敬慕他的人到喀普里來訪問他,他也自愿地擔負這無數(shù)敬慕者的“導(dǎo)師”的職務(wù)。這個大使并報告說,高爾基曾在意大利的報紙上發(fā)表了一封信,“出之以嚴重宣言的方式,內(nèi)容是無限的欺騙和鹵莽(有的地方簡直是可笑的);他在這封信里表示感謝意大利人的熱誠和優(yōu)渥的待遇,贊美俄國的革命家,有幾行還犯了大逆不道的罪惡。我敢大膽建議,關(guān)于最后的一點,在高爾基回俄的時候,值得我國當局的注意?!?
約在一個月之后,芬蘭的憲兵隊長有公文呈遞給警察總監(jiān)公署,里面附有這樣的一個短簡:“附呈一張關(guān)于高爾基寫給芬蘭畫家加冷(Axl Gallen)一封信的攝影,并附呈高爾基要在報上發(fā)表的一篇文章的抄本。這封信的原底子,我們在很短的時期內(nèi)購買到手,因為我們要把這封信的原件攝影呈閱?!边@篇文章,是高爾基要在意大利,法國,和英國的報上發(fā)表的,內(nèi)容是評論帝俄政府欲將芬蘭劃為俄國的一省。他在這篇文章里敘述芬蘭在文化上的成績,例如平等選舉,普及教育,對于藝術(shù)的可貴的貢獻;對于侵略芬蘭的帝俄,則稱為“一半文盲的和完全文盲的武人的政府,由極端殘忍的人和不大伶巧的賊所組成的政府”。他請求歐洲的最優(yōu)秀的分子都起來反抗帝俄要把芬蘭降為俄國一省的企圖。
在同年(一九〇七年)的五月,高爾基參加俄國社會民主黨的倫敦會議,在這個會議里面,樸列哈諾夫所領(lǐng)導(dǎo)的孟希維克派和列寧所領(lǐng)導(dǎo)的布爾希維克派開始分裂。這個會議原定在布魯塞爾(Brussels)舉行的,但是因為俄國政府的交涉,該會議竟為比利時的警察所禁止,于是便移到倫敦去舉行。當時因為出乎意料之外的費用之增加,到會各代表的腰包都為之搜括一空,他們簡直有將餓死他國,無限期的展緩回俄的形勢!于是該會議的組織者,設(shè)法向一個英國的布爾喬亞借款,但是在場的代表里面只有兩個人的簽字有效力:一個是樸列哈諾夫,還有一個便是高爾基。樸列哈諾夫拒絕他的名字被借用,所以這個借款是由高爾基簽字的。這個慈善為懷的布爾喬亞,為著這個人情,還要求一個奇特的代價,那就是要求各個代表都留下一個簽字在另一張紙上——也許是要留作紀念品。但后來該黨的中央委員會把這筆債款歸還的時候,仍把這個簽名的一張單子收回。這確是一件異乎尋常的文書,上面有著許多名人的親筆簽字,例如列寧,馬爾托夫(Martov),托羅資基,樸列哈諾夫,所用的字母也有形形式式的不同,從亞美尼亞文(Armanian)和佐治亞文,到勒特文(Lettish)和新猶太文(Yid-dish)都有。
高爾基對于這個會議的各次開會,都依時到會,未曾缺席。這個會議是在一個教堂里舉行的,當時高爾基常被看見出現(xiàn)于這個教堂里面暗淡的一個角落里,很懇切地傾耳靜聽會議中的辯論,有時鼓著掌,有時說些反對的話,表現(xiàn)他的情感。在會議暫停的休息時間里面,他總在教堂的院子里,和一群一群的布爾希維克工人談話,詢問關(guān)于他們自己及他們工廠的種種情形,并告訴他們有趣的故事,他認識托羅資基也在這個地方。關(guān)于他們的相遇,托羅資基曾有這樣的記述:
“這個會議正在舉行的前幾天里面,我在教堂的甬道間被一個人擋住。他生得高高的身裁,舉止呆笨,一個圓圓的臉,兩個高聳的頰骨,戴著一頂圓帽。他對我很和愛的笑著說道:‘我是你的一個敬慕者?!?
“‘敬慕者?’我詫異地這樣回應(yīng)著。隨后知道他對我這樣的稱譽,是指我在監(jiān)獄里所寫的關(guān)于政治的小冊子。我回答他道:‘我希望無須我說明我是你的敬慕者。’在那個時期里,高爾基和布爾希維克很接近。和他一起的有著名女劇家安得列伐(即瑪利亞)。我們同在倫敦來來往往。
“高爾基現(xiàn)出奇異的樣子,對安得列伐看了一下,對我說道:‘你相信嗎?她能說各國的語言?!郀柣约褐粫f俄語,但說得很好。我們同坐入馬車的時候,有幾個乞丐替我們關(guān)上馬車的門,高爾基往往替他們說項:‘我們應(yīng)該給他們一個辨士啊?!驳昧蟹ヂ犃思椿卮鹚溃骸乙呀?jīng)給他們了,吾愛,我已經(jīng)給他們了?!?
在俄國的警察總監(jiān)公署看來,高爾基這次參加社會民主黨的倫敦會議,也算是一件異常重大的事情,又使他們手忙腳亂了一番,所派的暗探又作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報告!
一九〇九年的夏季,高爾基在喀普利出資創(chuàng)辦俄國工人學(xué)校。俄國的警察公署副總監(jiān)于一九〇九年六月,有報告給內(nèi)務(wù)部大臣,報告高爾基和社會民主黨中央委員會接洽,由他資助,送十個工人到他的這個學(xué)校里受訓(xùn)練,“造成布爾希維克的宣傳員,重要的講演由列寧和盧納卡斯基擔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