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叔寄澄心堂紙二幅 ^①

昨朝人自東郡來，古紙兩軸緘縢開?；绱罕苋缋O，把玩驚喜心徘徊。蜀箋脆蠹不禁久，剡楮薄慢還可咍 ^② 。書言寄去當(dāng)寶惜，慎勿亂與人剪裁。江南李氏有國日，百金不許市一枚。澄心堂中唯此物，靜幾鋪寫無塵埃。當(dāng)時國破何所有，帑藏空竭生莓苔。但存圖書及此紙，輦大都府非珍瑰。于今已逾六十載，棄置大屋墻角堆。幅狹不堪作詔命，聊備粗使供鸞臺 ^③ 。備供字復(fù)鸞臺天官或好事，持歸秘惜何嫌猜。君今轉(zhuǎn)遺重增愧，無君筆札無君才。心煩收拾乏匱櫝，匱，俗作柜。日畏扯裂防嬰孩。畏防字復(fù)不忍揮亳徒有思，依依還起子山哀。

①　《苕溪漁隱叢話》前集三十云：澄心堂紙，乃江南李后主所制，國初亦不甚以為貴。自劉貢父（攽，敞之弟。）首為題之，又邀諸公賦之，然后世以為貴重。貢父詩云：“當(dāng)時百金售一幅，澄心堂中千萬軸。后人聞名寧復(fù)得，就令得之當(dāng)不識?！保ó?dāng)本《王直方詩話》）

《歷代詩話》五十六：澄心堂紙，取李氏澄心堂樣制也。堂在建業(yè)。后主時制紙極光潤滑膩。往往書畫多藉之。宋初，紙猶有存者。按淳化閣帖皆此紙所拓。歐公《五代史》亦用此屬草。

《蜀箋譜》：澄心堂紙取李氏澄心堂樣制也。（細(xì)薄光潤，為一時之甲。）

《后山叢談》：澄心堂，南唐烈祖（李璟）節(jié)度金陵之宴居也。世以為元宗（李璟）書殿，誤矣。

張《譜》：圣俞寶元二年（1039）知汝州襄成縣，慶歷元年（1041）得官吳興（湖州監(jiān)稅）。詩之作當(dāng)在此時也。（圣俞年四十）

②　顧況《剡紙歌》詩：剡溪剡紙生剡藤，噴水搗后為蕉葉。

③　《唐書·職官志》：（武后）光宅元年九月，改門下省為鸞臺。

歐有《和劉原父澄心紙》詩云：君不見曼卿、子美真奇才，久已零落埋黃埃。子美生窮死愈貴，殘草斷稿如瓊瑰。曼卿醉題紅粉壁，壁粉已剝昏煙煤。河傾昆侖勢曲折，雪壓太華高崔崽。自從二子相繼沒，山川氣象皆低摧。君家雖有澄心紙，有敢下筆知誰哉。宣州詩翁餓欲死，黃鵠折翼鳴聲哀。有時得飽好言語，似聽高唱仰金罍。二子雖死此翁在，老手尚能功剪裁。奈何不寄反示我，如棄正論求俳詼。嗟我今衰不復(fù)昔，空（一作“徒”）能把卷闔且開。百年干戈流戰(zhàn)血，一國歌舞今荒臺。當(dāng)時百物盡精好，往往遺棄論蒿萊。君從何處得此紙，純堅(jiān)瑩膩卷百枚。（《宋詩鈔》）

圣俞又有《依韻和永叔澄心堂紙答劉原甫》詩云：禁林晚入接俊彥，一出古紙還相哀。曼卿、子美人不識，昔嘗吟唱同樽罍。因之作詩答原甫，文字駛穩(wěn)如刀裁。怪其有紙不寄我，如此出語亦善詼。往年公贈兩大軸，于今愛惜不輒開。是時有詩述本末，值公再入居蘭臺。崇文庫書作總目，未暇綴韻酬草萊。前者京師競分買，罄竭舊府歸鄒、枚。自慚把筆粗成字，安可遠(yuǎn)與鐘、王陪。文高墨妙公第一，宜用此紙傳將來。（同上）

劉敞《去年得澄心堂紙，甚惜之，輙為白，邀永叔諸君各賦一篇，仍各自書，藏以為玩，故先以七言題其首》：六朝文物江南多，江南君臣《玉樹歌》。擘箋弄翰春風(fēng)里，斫冰析玉作宮紙。當(dāng)時百金售一幅，澄心堂中千萬軸。摛辭欲卷東海波，乘興未盡南山竹。樓船夜?jié)滇Τ觯報J將軍數(shù)軍實(shí)。舳艫銜尾獻(xiàn)天子，流落人間萬無一。我從故府得百枚，憶昔繁麗今塵埃。秘藏篋笥自矜玩，亦恐歲久空成灰。后人聞名寧復(fù)得，就令得之當(dāng)不識。君能賦此《哀江南》，寫示千秋永無極。（《公是集》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