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四

西山讀書記 作者:真德秀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四

宋 真德秀 撰

書旅獒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寜言以道接蘇氏曰玩物則志以物移故喪志喪則中亂故志以道寧○愚按玩有戯狎意有耽著意凡人于物所不可無若耽玩不舍則喪志矣非獨(dú)聲色貨利為然雖書史圖畫之清玩而著之其害亦然若謝氏記誦之博程子猶以此譏之惟以道養(yǎng)志則志不為物所移故曰志以道寧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不可謂之志矣○南軒曰此所謂志謂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類是也若守認(rèn)私意而不知徙義則是失其所主謂之任意則可非志也○孟子士尚志別見

右專言志

志氣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覇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朱子曰丑蓋設(shè)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覇王之業(yè)亦不足怪任大責(zé)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四十強(qiáng)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逺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dú)庵鲁笊w借之以贊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此亦未足為難也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

北宮黝之養(yǎng)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毫挫于人若撻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寛博亦不受于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yán)諸侯惡聲至必反之

黝蓋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能不動者也

孟施舍之所養(yǎng)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后進(jìn)慮勝而后防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

舍蓋力戰(zhàn)之士以無懼為主而能不動者也

孟施舍似曾子北宮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

黝務(wù)敵人舍專守己子夏篤信圣人曾子反求諸已故二子之與曽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于黝為得其要也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

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于此守約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爾非以約為一物而可守也蓋黝舍皆守氣以養(yǎng)勇然以黝比舍則舍之守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曾子則曾子所守尤得其要也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不得于心勿求于氣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其氣

此一節(jié)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jǐn)嘁约阂舛嬷哺孀又^于言有所不逹則當(dāng)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則當(dāng)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于心而勿求于氣者急于本而緩于末猶之可也謂不得于言而勿求于心則旣失于外而遂遺其內(nèi)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于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卽次之人固當(dāng)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yǎng)其氣蓋其內(nèi)外本末交相培養(yǎng)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畧也○言雖發(fā)乎口而實(shí)出于心內(nèi)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有诐淫邪遁之失不得于言而每求于心則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yǎng)氣為不動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知言之發(fā)于外而不知其出于中亦義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斷然以為不可

旣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孟子言志之所向?qū)R粍t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所以旣持其志又必?zé)o?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集義程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內(nèi)外交相養(yǎng)也又曰氣壹則動志非獨(dú)蹶趨藥也酒也亦是然志動氣多氣動志少雖氣亦能動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知言者盡心知性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郎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yǎng)故餒惟孟子為能善養(yǎng)以復(fù)其初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于天下之事無所疑養(yǎng)氣則有以配夫道義于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dāng)大任而不動心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實(shí)有是氣可知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yǎng)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yǎng)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歉然而餒知其小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于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集義程子曰內(nèi)直則其氣浩然養(yǎng)之至則為大人○又曰石曼卿詩云樂意相關(guān)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此語形容得浩然之氣又曰主一無適敬以直內(nèi)便有浩然之氣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饑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yǎng)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于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于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于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言氣雖可配乎道義而其養(yǎng)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fā)生于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義便可掩襲于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于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于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內(nèi)義外而不復(fù)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上文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卽義外之意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稿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顓臾之有事正預(yù)期也春秋傳曰戰(zhàn)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xué)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養(yǎng)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yù)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dāng)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yǎng)氣之節(jié)度也揠防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防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yǎng)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yǎng)而無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強(qiáng)制其心則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謂浩然者蓋不惟不善養(yǎng)而又反害之矣○孟子是義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北宮黝孟施舍所以不動者皆強(qiáng)制于外不是存養(yǎng)之致故又舉曾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動與不動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則此心便索○告子不動心是硬把定○問氣體之充與下面浩然之氣兩個氣字大意似同而精微宻察處畧似有異前面氣字若專主形于外者而言后面氣字若專主發(fā)于外者而言先生曰氣無二義但浩然之氣乃指其本來體段而言謂體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別有浩然之氣也○持其志無暴其氣是兩邉做工夫○古人在車則聞鸞和行則有佩玉凡此皆所以無暴其氣今人旣無此不知如何而為無暴曰凡人多動作多笑語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氣學(xué)者要須事事節(jié)約莫教過當(dāng)此便是養(yǎng)氣之道○問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說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xué)者同聽之而所記有淺深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志動氣動又添入一動字了故不若后說所記得其本防蓋曰志專一則固可以動其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也○知言養(yǎng)氣雖是兩事其實(shí)相關(guān)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誠意之類○知言便是窮理不先窮理見得是非如何養(yǎng)得氣○浩然之氣清明不足以言之才說浩然便有個廣大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然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淫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問浩然之氣卽是人所受于天地之正氣否先生曰然又問與血?dú)馊绾卧恢皇且粴饬x理附于其中則為浩然之氣若不由義而發(fā)則只是血?dú)怵B(yǎng)成浩然之氣則與天地為一更無限量○天下莫強(qiáng)于道義當(dāng)然是義總名是道以道義為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他方始勇敢果決以進(jìn)如君有過臣諌之是義也然有冒死而不顧者便是有浩然之氣去助此義如合說此話卻恧縮不敢言便是氣餒便是欿然之氣問合而有助助字之訓(xùn)如何先生曰道義是虛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貼起來便自張主無所不逹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來○李復(fù)潏水集有一段說浩然之氣只是要仰不愧俯不怍便自然無怯懼其言雖麄卻盡此章之意○又曰浩然之氣孔子有兩句說盡了曰內(nèi)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所謂以直養(yǎng)而無害乃自反而縮之意○集義只是事事皆直俯仰不愧便是浩然之氣只將自家身體看到無私曲處自然有此氣象所以上蔡說于心得其正時識取伊川將至大至剛以直與坤卦直方大同說不必如此且只將孟子自看便見孟子說得麄易卻說得細(xì)○至大至剛者乃氣之本體如此但人不能養(yǎng)之而反害之故其大者小剛者弱耳○志動氣是源頭濁下流亦濁氣動志卻是下流壅而不泄反濁了上面至大至剛以直趙臺?已如此解直養(yǎng)之說伊川嫌其以一物養(yǎng)一物故欲從趙注舊嘗用之后來反覆推究卻是至大至剛作一句以直養(yǎng)而無害作一句者為得孟子之意蓋圣賢立言首尾必相應(yīng)如云自反而縮便有直養(yǎng)意思李端伯所記明道語未必不親切但伊川又自主張得別故有此議論今欲從明道之說○集義是歲月之功襲取是一朝一夕之事從而掩取終非己有○至大至剛氣之本體以直養(yǎng)而無害是用功處塞乎天地乃其效也○天地之氣無處不到無處不透雖金石不能遏人便是稟得這個氣無欠闕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云云○古人臨之以死生禍福而不變敢去罵賊敢去殉國是他養(yǎng)得這氣大了故無所懼○人之氣當(dāng)于平時存養(yǎng)有素故遇事之際以氣助其道義而行之若于氣上存養(yǎng)有所不足遇事之際便有十分道理亦畏怯而不敢為如朝廷欲去一小人我道理旣直有甚怕他不敢動著知其為小人而不敢去只是這氣衰其氣如此便是合下無工夫○氣只是一個氣但從義理中出來者卽浩然之氣從血肉身中出來者為血?dú)庵畾舛鸬绖t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世有理直而不能自明者正為無氣耳譬如利物可以斬割須有力者乃能用之若自無力利物何為○孟子許多論氣處只在集義所生一句上或問集義曰只是無事不求個是而已○集義只是件件事要合冝自然積得多○有人不因集義合下來便恁地剛勇如何曰此是麄氣便是北宮黝孟施舍之勇底亦終有餒時○問貫之看浩然之氣處如何曰見集義意思是要得安穏如講究書中道理便也要見得安穏曰此又是窮理不是集義集義行底工夫窮理是做知言工夫能窮理然后能知言○配義與道者大抵以坤配干必以干為主以妻配夫必以夫?yàn)橹饕詺馀涞懒x必竟以道義為主而氣隨之是氣常隨著道義○必有事焉而勿正卻以鳶飛魚躍言之此莫是順天理自然之意否曰孟子之說只是就養(yǎng)氣上說程子說得又高須是看孟子了又看程說便見得孟子只說勿忘勿助長程先生之言于其中自有一個自然底氣象或問必有事焉而勿正曰正是等待之意如一邉集義一邉在此等待那氣生今日等不見明日又等不見等來等去便卻去助長○侯師圣說而勿正心伊川舉禪語為說曰事則不無擬心則差當(dāng)時于此言下便有省悟某甚疑此語引得不相似必有事是須有事于此勿正心是不須恁地等待今說擬心則差是如何言須擬之而后言行須擬之而后動方可中節(jié)不成不擬不議只恁地去此語似禪某不敢取○有事有事于集義也勿正謂勿預(yù)期等待他聽其自充也○集義如藥頭必有事勿正心勿防勿助長如制度○必有事焉勿正心勿防勿助長是養(yǎng)氣中一節(jié)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

何謂知言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于其心害于其政發(fā)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復(fù)起必從吾言矣

此公孫丑復(fù)問而孟子答之也诐偏陂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沉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后其言平正通逹而無病茍為不然則必有四者之病矣卽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于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于道而無疑于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于言而不肯求之于心至為義外之說則自不免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權(quán)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于堂下眾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集注四十強(qiáng)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李貫之曰愚謂明則不疑立則不懼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養(yǎng)氣雖二者并進(jìn)而其序必以知言為先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謂不惑則自不動矣○又程子曰天人一也浩然之氣卽吾氣也集注曰至大云云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體段本如是李貫之謂程子又嘗云氣有不善性則無不善今諸先生之說止言人之稟氣莫非天地之正氣而不復(fù)言夫昏明強(qiáng)弱之不齊豈其說猶有未備邪黃勉齋答以為有天地之性有氣質(zhì)之性形而后有氣質(zhì)之性然天地之性亦未嘗不存孟子言養(yǎng)性于氣質(zhì)之中養(yǎng)天地之性孟子言養(yǎng)氣于氣質(zhì)之中養(yǎng)天地之氣孟子言養(yǎng)吾浩然之氣則是本來完足其曰集義所生亦猶火始然泉始逹擴(kuò)而充之耳非昔也惡而今也善昔也無而今也有云云公晦答則謂孟子言性只謂天地之性而不及氣質(zhì)之性孟子言氣止謂天地之氣而不及氣質(zhì)之氣蓋極本窮源之論也自本源而論之性無有不善氣無有不正能明乎是能養(yǎng)乎是而又力行以求至乎是則吾性卽天地之性而氣質(zhì)之性有不善者亦化而為善矣吾氣卽天地之氣而氣質(zhì)之氣雖未正者亦轉(zhuǎn)而為正矣此孟子之本指也○又貫之問石曼卿詩云云公晦答謂此與濓溪前草不除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者非程子體道之深不能及此極可玩味也又程子曰敬以直內(nèi)便有浩然之氣張子曰惟直內(nèi)則浩然之氣當(dāng)處生李貫之疑其太快以為欠卻集義工夫公晦答曰程張二說皆未及集義然茍能一日用力于此則心廣體胖氣象自別試自騐之可見但孟子之意卻主集義而言耳若一事合義亦當(dāng)處便生如此積累以至于成集字可細(xì)味也貫之又疑謝氏說曰浩然之氣須于心得其正時識取人于朝夕之間豈無心得其正之時然使其未有集義之功則充塞天地之氣象豈可想像而識公晦答曰謝氏云云非謂眾人昏荒放肆之中為能識而得之也學(xué)者自事其心一旦靜定義理昭著從此體認(rèn)見得分明遂持養(yǎng)而充廣之則盛大流行之體可馴致矣以上數(shù)條頗有發(fā)明今附此

右兼言志氣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dú)馕炊ń渲谏捌鋲岩惭獨(dú)夥絼偨渲隰`及其老也血?dú)鈹ソ渲诘?/p>

朱子曰血?dú)庑沃岩陨哐浂鴼怅栆搽S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dú)馑挂病鸱妒显皇ト送谌苏哐獨(dú)庖伯愑谌苏咧練庖惭獨(dú)庥袝r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dú)庖步溆谏溆隰`戒于得者志氣也君子養(yǎng)其志氣故不為血?dú)馑鶆邮且阅陱浉叨聫浬垡?/p>

荀子治氣養(yǎng)心之術(shù)血?dú)鈩倧?qiáng)則柔之以調(diào)和智慮漸深則一之以易良勇膽猛戾則輔之以道順齊給便利則節(jié)之以動止狹隘褊小則廓之以廣大卑濕重遲貪利則抗之以高志庸眾駑散則刦之以師友怠慢僄棄則照之以禍災(zāi)愚欵端慤則合之以禮樂通之以思索按荀子之言不皆純粹匡衡治性大意畧同而其疵反少己見氣質(zhì)篇

程子曰義理與血?dú)獬O鄤僦豢聪L分?jǐn)?shù)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別義理所得漸多自然知得血?dú)庀⒌脻u少消盡為大賢

氣有善不善性則無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氣昏而塞之爾孟子所以養(yǎng)氣者養(yǎng)之至則清明者全而昏塞之患去矣

人患乎懾怯者蓋氣不充不素養(yǎng)故也

驕氣盈吝氣歉

解論語使驕且吝章朱子曰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蓋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根本故嘗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驕者也○南軒曰驕者氣盈挾其有也吝者氣歉懐不足也害德者固多端而二者其總目與蓋役于血?dú)庹卟皇е瘎t失之歉耳

張子曰戲謔不惟害事志亦為氣所流不戱謔亦持氣之一端

按韓子與張籍書曰昔者夫子猶有所戱詩曰善戱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其為道哉而張子乃云爾何邪蓋牛刀之言夫子特以發(fā)子游而非正言爾故曰戱衛(wèi)武公之戱曰善曰不為虐則和而有節(jié)可知百日之蠟一日之澤蓋是日也恣民之宴樂以休其勞非文武自為戱也若張子則持志養(yǎng)氣之功嚴(yán)惟恐戱言戱動以害之故旣為東銘又發(fā)此語學(xué)者試以身體之當(dāng)戱謔時志能不為氣所流否然后知張子真藥石之言未可以夫子武公自諉也

上蔡謝氏曰氣動其心和其氣所以和其心也

五峯胡氏曰氣感于物發(fā)如奔霆狂不可制惟明者能自反勇者能自斷

問謙卑自牧之義南軒張氏曰牧如牧羊使之馴服方可以言謙今人往往反以驕矜為養(yǎng)氣此特客氣非浩然之氣也

右專言氣

論語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朱子曰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意私意也必期必也固執(zhí)滯也我私己也四者相為終始起于意遂于必留于固而成于我也蓋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后至于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huán)不窮矣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圣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張子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楊氏曰非知足以知圣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或問圣人從容中道而有所絶有所毋何邪曰絶非屏絶之絶蓋曰無之盡云爾毋無古通用故論語作毋而史記作無然經(jīng)傳多以無為有無之稱毋為禁止之辭則當(dāng)以史記為正曰四者之說其詳奈何曰無意者渾然天理不任私意無必者隨事順理不先期必也無固者過而不畱無所凝滯也無我者大同于物不私一身也○問云云先生曰須知四者之相因凡人作事必先起意不問理之是非必欲其成而后已事旣成又復(fù)執(zhí)滯不化是之謂固三者只成就得一個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間三者又從這里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歸宿于我正如元亨利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貞循環(huán)不已但有善不善之分爾○問意必固我伊川以發(fā)而當(dāng)者理也發(fā)而不當(dāng)者私意也此語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謂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看道理如何見道理當(dāng)如此便順理做將去自家無些子私心所以謂之毋意若才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縱使發(fā)而偶然當(dāng)理也只是私意未說到當(dāng)理在伊川之語想是被門人錯記了不可知○南軒曰夫子之于四者非待有所禁止蓋自無有耳絶云者所以見其無之甚也至于在學(xué)者而言于是四者必用工以克去之四者亡而后天理得

大學(xué)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詳見后誠意章○按前章言毋意此章言誠意正當(dāng)參觀山楊氏曰所謂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誠意則不可無○南軒曰伊川解毋意惟曰無私意釋氏則和誠意亦無○按近世有宗江西之學(xué)者亦曰心如太空意如浮云故以大學(xué)誠意為非圣人之言正如釋氏之失也

程子曰意與志異志是所存處意是發(fā)動處如先意承志自不同也○或問橫渠言志陽而意隂志剛而意柔南軒張氏曰外書云云尋常人多于發(fā)動處差且休論放僻邪侈一日間是多少閑思想此便是欲若圣人則意純是理故無所不通而有感應(yīng)之妙如今且靜坐收拾身心然后可以為學(xué)不然雖講誦何益又曰王介甫言志者心之所之伊川謂心之所存為志謂所之則有是有非存則主宰在我矣意乃心之所之也曰意曰欲曰思則有是有非矣○愚按朱子論志多從王氏之說南軒則從程子之說學(xué)者當(dāng)詳味之

張子曰不得已當(dāng)為而為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而為之雖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猶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為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為未盡況有意于未善乎仲尼絶四自始學(xué)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

朱子曰橫渠之意謂圣人以此四者禁止學(xué)者使勿為故云云

志陽而意隂志剛而意柔志公而意私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經(jīng)營往來底凡營為謀度皆意也所以橫渠云志公而意私問情比意如何曰情又是意底骨子志與意皆屬情情字較大

志公而意私然則志果皆善而意果皆惡乎曰以志意對言則誠如橫渠之說亦猶隂與陽對則陽為剛為善為君子隂為柔為惡為小人此其隂陽之大分也若析而言之則陽之中自有善有惡隂之中亦有善有惡周子所謂剛陽善惡中是也以志言之則孔子所謂不可奪志孟子所謂持志尚志固善也若論語所謂季孫之惑志左氏所謂崔子之大志公子圍之異志南蒯之逺志谷梁氏所謂魯惠公之邪志孟子所謂其志將以求食也非惡乎以意言之若孔子之毋意固非善矣大學(xué)之所謂誠意則意獨(dú)非善乎故學(xué)記離經(jīng)辨志朱子謂辨其為義為利為君子為小人也以此言之則志非皆善而意非皆惡也灼然矣

右專言意【兼言志意附】

書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

臯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

觀圣賢之以思為事如此學(xué)者其可廢思哉

說命高宗防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

程子曰高宗至誠思得賢相寤寐不防故眹兆先見于夢此理之常問高宗往求說耶說來入夢邪曰譬如懸鏡于此有物必照亦非鏡往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虛明善則先知不善亦先知之○范太史曰中庸曰誠則形形則著揚(yáng)雄曰人心其神矣乎高宗之夢蓋誠之形而心之神也○愚謂防黙思道一句最冝深玩非獨(dú)人主宅憂之際當(dāng)然學(xué)者平居求道亦所當(dāng)然惟深味之乃有見爾○或謂高宗因思而夢說得無近怪矣乎曰積誠之極可與天通此感應(yīng)之常理耳古之孝子固有得鯉于層冰得筍于深冬者人皆以為孝誠所格何獨(dú)于夢說而疑之耶叔孫穆子之夢豎牛事亦類此但高宗誠其思故夢亦誠叔孫邪其思故夢亦邪爾

洪范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思曰睿

孔氏曰思通于微

睿作圣

于事無不通謂之圣○南豐曾氏曰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極圣者人之極也孟子曰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材者也弗思耳矣蓋思之于人也如此然而或曰不思而得者何也蓋自誠而明者不思而得堯舜性之者也自明而誠者思之弗得弗措也湯武身之者也○程子曰思曰睿思慮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別換一事思之不可專守著一事蓋人之知識于這里蔽著雖強(qiáng)思亦不通也又曰思曰睿致思如掘井初有混水久后稍引動得清者出來人思慮始皆溷濁久自明快

大傳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

朱子曰易指蓍卦無思無為言其無心也寂然者感之體感通者寂之用人心之妙其動靜亦如此○寂感本是說易諸家后來就人上說亦通○問寂感曰寂然是體感是用當(dāng)其寂然時理固在此必感而后發(fā)如仁感為惻隠未感時只是仁義感為羞惡未感時只是義問胡氏說此多指心作已發(fā)曰不然縱使已發(fā)感之體固在所謂動中未嘗不靜如此則流行發(fā)見而卓然不可移今只指作已發(fā)一齊無本了終日只得奔波急迫而已○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忠也敬也立大本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恕也義也行逹道也○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寂然者無時而不感其感通者無時而不寂是乃天命之全體人心之至正所謂體用一源流行而不息者也疑若不可以時處分矣然于其未發(fā)也見其感通之體于其已發(fā)也見其寂然之用亦各有當(dāng)而實(shí)未嘗分焉故程子曰中者言寂然不動者也和者言感而遂通者也然中和以性情言者也寂感以心言者也中和蓋所以為寂感也

咸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程子曰感者人之動也故皆就人身取象拇初六取在下而動之微腓六二取先動股九三取其隨九四無所取且言感之道不言感其心感乃心也四在中而居上當(dāng)心之位故為感之主而言感之道貞正則吉而悔亡感不以正則有悔也又四說體居隂而應(yīng)初故戒于貞感之道無所不通有所私蔽則害于感通乃有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無不通無不應(yīng)者亦貞而已矣貞者虛中無我之謂也夫貞一則無感而不通若往來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則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動所不及者不能感也是其朋類則從其思也以有系之私心旣主于一隅一事豈能無所不通乎

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涂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

程子曰夫子因咸卦論感通之道夫以思慮之私心感物所感狹矣天下之理一也途雖殊而其歸則同慮雖百而其致則一雖物有萬殊事有萬變統(tǒng)之以一則無能違也故貞其意則窮天下無不感通焉故曰天下何思何慮用其思慮之私心豈能無所不感也○楊氏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夫思能縁其類而已不能周也所謂朋從者以類而應(yīng)故也故孔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夫感猶鏡也居其所而物自以形來則所鍳者廣若執(zhí)鏡隨物以度其形其照幾何或曰無思所以體道有思所以應(yīng)世此為不能易之義也易所謂正思者以謂無所事乎思云爾故其于天下之故一誠通之而已今人不能誠是以有思又曰不能無思此何理哉○朱子曰此引咸九四爻辭而釋之言理本無二而殊途百慮莫非自然何以思慮為哉必思而從則所從者亦狹矣

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程子曰此以往來屈信明感應(yīng)之理屈則有信信則有屈所謂感應(yīng)也故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歲成功用由是而成故曰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感動也有感必有應(yīng)凡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yīng)所應(yīng)復(fù)為感所感復(fù)有應(yīng)所以不已也○朱子曰言往來屈信皆感應(yīng)自然之常理如憧憧焉則入于私矣所以必思而后有從也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程子曰前云屈信之理矣復(fù)取物以明之尺蠖之行先屈而后信蓋不屈則無信信而后有屈觀尺蠖則知感應(yīng)之理也龍蛇蟄藏所以存息其身而后能奮迅也不蟄則不能奮矣動息相感乃屈信也君子濳心精微之義所以致其用也濳心精微積也致用施也積與施乃屈信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承上文致用而言利其施用安處其身所以崇大其德業(yè)也所為合理則事正而身安圣人能事盡于此矣故云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朱子曰因言屈信往來之理而又推以言學(xué)亦有自然之機(jī)也精研其義至于入神屈之至也然乃所以為出而致用之本利其施用無適不安信之極也然乃所以為入而崇德之資內(nèi)外交相養(yǎng)互相發(fā)也過此以往云云下學(xué)之事盡力于精義利用而交養(yǎng)互發(fā)之機(jī)自不能已自是以上則亦無所用其力矣至于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而自致耳然不知者往而屈也自致者來而伸也是亦感應(yīng)自然之理而已張子曰氣有隂陽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謂神○天下何思何慮一句便先打破那個思字卻說個同歸殊途一致百慮又再說天下何思何慮謂何用如此憧憧往來而為此朋從之思也日月寒暑之往來尺蠖龍蛇之屈伸皆是自然底道理今之為學(xué)亦只是如此精義入神用力于內(nèi)所以致用于外利用安身求利于外乃所以崇德于內(nèi)只是如此做將去雖至于窮神知化地位亦只是德盛所致何思何慮之有○問思慮難一如何曰若見得道理分曉自無閑雜思慮人之所以思慮紛擾者只為未見得實(shí)理若實(shí)見得此理更何待思慮天下何思何慮不知有甚事可思慮也○按上蔡對程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子曰是則是有此理實(shí)卻發(fā)得太早在說了卻云恰好著工夫上蔡以為善鍛錬人豈非何思何慮非學(xué)者所可遽及要必由思以入歟又張子曰精義入神事豫吾內(nèi)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yǎng)吾內(nèi)也窮神知化乃養(yǎng)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強(qiáng)故崇德而外君子未之或知也其論至矣學(xué)者當(dāng)深味之

艮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程子曰上下皆山故為兼山君子觀艮止之象而思安所止不出其位也位者所處之分也萬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則止而安若當(dāng)行而止當(dāng)速而久或過或不及皆出其位也況逾分非據(jù)乎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朱子曰此艮卦之象辭也曾子蓋嘗稱之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各得其職也○南軒曰位非獨(dú)職位之稱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之間當(dāng)其時與其地所思有所止無所越皆為不出其位也非有主于其中者能然乎

詩魯頌駉思無疆思馬斯臧

無疆言其思之深廣無窮也臧善也

思無期思馬斯才

無期言其思之久也才材力也

思無斁思馬斯作

斁厭也作奮起也

思無邪思馬斯徂

思無邪誠也徂行也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呂氏曰僖公修牧馬之政以誠心行之故言思無疆思無期思無斁思無邪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與衛(wèi)風(fēng)秉心塞淵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賢君誠心行善政皆若此不獨(dú)牧馬而已○朱子曰程子云云蓋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也又曰思無邪是表里皆無毫髪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飾于外而其中未必能純一惟至于思亦無邪斯可謂之誠

子曰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

朱子曰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xí)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學(xué)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xué)也○問云云曰學(xué)是學(xué)其事如讀書便是學(xué)須緩緩精思其中義理方得且如做此事亦是學(xué)須思量此事道理是如何只恁下頭做不思這事道理則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又不倚所做事上體察則心終是不安穏須是事與思互相發(fā)明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xué)也朱子曰此為思而不學(xué)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若遜志而自得○以其事與前章相關(guān)故附焉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于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朱子曰按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冝無過舉矣而宣公簒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騐歟是以君子務(wù)窮理而貴果斷不徒多思之為尚○或問云云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可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止于再者圣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于利害之私也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

朱子曰此逸詩也于六義屬興上兩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其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蓋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圣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沮人之進(jìn)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味深逺○南軒曰此夫子所刪去之詩以詩語之未安也故刪而不取詳味夫子斯言辭則抑?意蓋無窮也夫道以為易知乎則精微之際未易擇也以為難知乎則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隠也曰易則學(xué)者將忽而不之究曰難則學(xué)者將怠而不之進(jìn)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而顯微之義循求之序亦涵蓄而備盡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防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謝氏曰未至于從容中道無時而不省察也雖有不存焉寡矣此之謂思誠朱子曰視無所蔽則明聽無所壅則聰色見于面者貌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思義則得不茍○或問九思曰公且道色與貌可以要得他溫防若是視聽如何要得聰明曰這只是誠了自會如此曰若如公說又卻都沒些事圣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則一個物有一個道理況耳目聰明得之于天本來自合如此只為私意蔽惑而失其理圣人教人不是理防一件其余自會好須是逐一做工夫內(nèi)外夾持起來恁地積累成熟便會無些子滲漏且道如何視明聽聰只是就視聽上理會視逺惟明聽德惟聰如有一件可喜物在眼前便要看他便被他蔽了須是知得此物不當(dāng)視便是見得逺不蔽于眼前近底故曰視逺惟明仁義忠信之言將耳常常聽著不好說話莫教入耳故曰聽德惟聰○南軒曰九思當(dāng)乎此則思入乎此天理之所由擴(kuò)人欲之所由遏也然而是九者要當(dāng)養(yǎng)之于未發(fā)之前而持之于旣發(fā)之后若但欲察之于流而收之于暫則多見其紛擾而無力矣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朱子曰四者立身之大節(jié)一有不至則余無足觀南軒曰見危則致命見得則思義能決擇于義利之際也祭則思敬喪則思哀篤于本也○愚按見危致命獨(dú)不言思蓋臨難而死士節(jié)之常有所不必思故也○切問近思見言仁篇○中庸不思而得思之弗得弗措孟子思誠并見言誠篇

程子曰學(xué)原于思又曰思方有感悟處

問張旭學(xué)草書見擔(dān)夫與公主爭道及公孫大娘舞劒而后悟筆法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發(fā)否曰然須是思方有感悟處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其畱心于書若移此心于道何所不至

問不深思則不能造于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然而學(xué)者有無思無慮而得者何也曰以無思無慮而得之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無思無慮為不思而自以為得者未之有也

或問何以窒欲曰思

問云云莫是言欲心一萌當(dāng)思禮義以勝之否朱子曰然又問思與敬如何曰人于敬上未有用力處且自思入庻幾有個把攬?zhí)幩家蛔钟趯W(xué)者煞有力○詳見治情篇

或問思慮雖多果出于正亦無害否曰且如宗廟主敬朝廷主莊軍旅主嚴(yán)此是也如發(fā)不以時紛然無度雖正亦邪

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

或問云云朱子曰思慮息不得只敬便自然無

人有學(xué)未至而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極也循此言可以及道管子初不及此楊氏曰思可以作圣而君子于貌言視聽必有思焉謂有思皆邪可乎系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于此夫自至神而下蓋未能無思也惟無思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謂無思土木也可乎此非窮神知化未足與議也胡珵舉蘇氏說以問先生答之如此按蘇氏語曰孔子曰思無邪凡有思皆邪也而無思則土木也孰能使有思而非邪無思而非土木乎夫無思之思端正莊栗如臨君師未嘗一念放逸然卒無所思詳蘇氏本意蓋謂凡人有思則易入于邪無思則又如木土必也有思而非邪無思而非木土然后為善其語意未為差失非如山所云故朱子亦取焉○又荀子曰空石之中有人焉善射而好思耳目之欲接則敗其思蚊蝱之聲聞則挫其精是以辟耳目之欲而逺蚊蝱之聲閑居靜思則通思仁若是可謂微乎與孟子奕射意畧同然其語近于莊列故不足取

右專言思

念慮

書多方乃惟爾商后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防可念聽

呂氏曰言紂雖當(dāng)亡天尚以先哲王之故未忍遽絶而待其改也紂固無能改之事而有可改之理圣狂罔克之機(jī)所謂可改之理也圣者通明之稱雖曰通明不念則狂雖曰狂惑能念則通其機(jī)在念不念之間爾

伊訓(xùn)曰弗慮胡獲弗為胡成

說命慮善以動動惟厥時

論語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幾席之下朱子取之○南軒曰慮之不逺其憂卽至故曰近憂易于履霜卽曰堅氷至以見其憂之近也慮患于履霜之初則有以弭其憂矣○大學(xué)慮而后能得見本篇

右兼言念慮

記禮運(yùn)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不學(xué)而能鄭氏曰按昭二十五年左傳天有六氣在人為六情謂喜怒哀樂好惡此之喜怒哀惡與彼同也此云欲則彼云樂也此云愛則彼云好也謂六情之外增一懼而為七熊氏曰懼則怒中之小別以見怒而怖懼耳六氣謂隂陽風(fēng)雨晦明也按彼傳云喜生于風(fēng)怒生于雨哀生于晦樂生于明好生于陽惡生于隂其義可知也○問七情喜愛欲發(fā)于陽怒哀惡懼發(fā)于隂否朱子曰然問怒如何屬隂曰怒畢竟屬義義屬隂怒與惡皆羞惡之發(fā)所以屬隂愛與欲相似欲又較深問欲屬水喜屬火愛屬木惡與怒屬金哀與懼亦屬水否曰然○問七情中愛與欲何以別曰愛是泛愛那物欲則有意于必得○哀與懼是從惻隠發(fā)蓋懼亦是怵惕之甚者但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于四端便貫通了○問欲與欲字有何分別荅曰無心欲字虛有心欲字實(shí)

春秋傳子太叔曰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故審則冝類以制六志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zhàn)鬬喜生于好怒生于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恊于天地之性是以長久

杜氏曰為禮以制好惡喜怒哀樂六志使不過節(jié)按此云六志不云六情情者性之所發(fā)志者心之所之皆指動處而言故朱子曰志與意皆屬情○孟子四端見后五常篇朱子曰四者情也又曰四端理之發(fā)七情氣所發(fā)

右專言情

治情

書太甲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

愚謂德者得之于天者也不類猶不肖也天性本善人自昧之則反善而為惡與天不相似矣欲者嗜好也縱者放肆也奉身當(dāng)有度嗜好無節(jié)則敗度矣修身當(dāng)有禮縱肆不防則敗禮矣二字乃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責(zé)

周武王杖銘曰惡乎危于忿防惡乎失道于嗜欲惡乎相忘于富貴

愚謂此銘蓋因杖以自警杖所以扶危者也忿防不戒亦能危身猶舍杖而傾跌也杖遵道而行者也嗜欲不戒違背正理猶行道而迷錯也杖徒行所用富貴而車馬則忘乎杖矣猶貧賤而戒懼富貴而驕肆則忘乎戒懼矣危字句斷下同

易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

程子曰修己之道所當(dāng)損者唯忿與欲○朱子曰觀山之象以懲忿觀澤之象以窒欲欲如污澤然其中穢濁解污染人須當(dāng)填塞了○問觀山之象以懲忿如何曰人怒時自是恁突兀起來故孫權(quán)云令人氣涌如山○又云懲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

左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昭子叔孫婼也杜氏曰哀樂可樂而哀也樂哀可哀而樂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qū)υ簧陾栕釉粭栆灿傻脛偝套釉蝗擞杏麆t無剛剛則不屈于欲謝氏曰剛與欲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長伸于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欲故常屈于萬物之下○顔回不遷怒憲問克伐怨欲不行并見后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內(nèi)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朱子曰由其平日無愧于心故能內(nèi)省不疚而自無憂懼○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德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shí)有憂懼而強(qiáng)排遣之也○南軒曰圣人之所謂不憂不懼者以夫內(nèi)自省察無所愧病故得其樂而物莫之?dāng)t也能進(jìn)于是非君子乎曾子之守約蓋以此也使司馬牛而知所從事則勉之于己不然徒膠擾于憂懼之域何益哉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又好仁惡不仁者并見言仁篇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

朱子曰訕毀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察也訐謂攻發(fā)人之隂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zhì)其是非○侯氏曰圣賢之所惡如此所謂唯仁人能惡人也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朱子曰朱正色紫間色雅正也利口防給覆傾敗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茍悅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

曲禮曰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鄭氏曰四者慢逰之道桀紂所以自禍也

樂記曰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kuò)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勝用矣

孟子曰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朱子曰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雖人之不能無然多而不節(jié)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xué)者所當(dāng)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深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義程子曰孟子言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欲寡則心自誠荀子言養(yǎng)心莫善于誠既誠矣又何養(yǎng)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養(yǎng)○致知在所養(yǎng)養(yǎng)知莫過于寡欲○呂氏曰欲者感物而動也治心之道莫善于少欲少欲則耳目之官不蔽于物而心常寧矣心常寜則定而不亂明而不暗道之所由生德之所自成也不存者梏亡之謂也寡欲之人則無梏亡之患矣其為人也多欲則好動而無節(jié)妄作而失常善端所由喪而天理虧焉故雖有存焉寡矣是故心者性之用也可以成性可以失性得其養(yǎng)則道進(jìn)而德長所以成性失其養(yǎng)則反道敗德所以失性云云又曰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南軒曰有所向則為欲多欲則百慮紛紜其心外馳尚何所存乎寡欲則思慮淡血?dú)馄狡湫奶搶幎淮嬲吖岩与m然天資寡欲之人其不存焉者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則亦莫之能充也若學(xué)者以寡欲為要則當(dāng)存養(yǎng)擴(kuò)充由寡欲以至無欲則其清明高逺者為無窮矣

周子曰圣可學(xué)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其庻矣乎

朱子曰此章之防最為要切然其辭義明白不煩訓(xùn)解學(xué)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則有以知無極之真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間自無別用力處矣

又嘗為養(yǎng)心說曰孟子曰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予謂養(yǎng)心者不止于寡而存耳蓋寡焉以至于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圣也

朱子曰誠立謂實(shí)體安固明通則實(shí)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通則不惑知命而鄉(xiāng)乎耳順矣○一者無欲今試防無欲之時心豈不一人只為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緒○太極圖說無欲故靜己見前論語仁者靜孔氏注曰無欲故靜周子意亦有所本歟

程子曰圣人未嘗無喜也象喜亦喜圣人未嘗無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圣人未嘗無哀也哀此惸獨(dú)圣人未嘗無懼也臨事而懼圣人未嘗無愛也仁民而愛物圣人未嘗無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節(jié)則謂之和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甚哉欲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欲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于滅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聲以至鼻之于香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xué)者莫過于思惟思乃能窒欲又曰曾子三省窒欲之道也

周公至公無私進(jìn)退以道無利欲之蔽故雖在危疑之地安步舒防赤舄幾幾然也

此詩狼跋注也上文云狼獸之貪者猛于求欲故陷于機(jī)穽羅縶前跋后躓進(jìn)退困險詩人取之以言夫狼之所以致禍如是者以其有貪欲故也云云○范氏曰神龍或潛或飛能大能小其變化不測然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凡有欲之類莫不可制焉圣人無欲故天地萬物不能易也

人雖不能無欲然當(dāng)有以制之無以制之而惟欲之從則人道廢而入于禽獸矣以道制欲則能順命又能于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

全文已見前○問圣人恐無怒容否朱子曰當(dāng)怒時亦必形于色如治人之罪卻為笑容則不可曰如此則恐涉忿厲之氣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但當(dāng)怒而怒便中節(jié)事過便消了更不積

人于天理昏者只為嗜欲亂著它莊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jī)淺此言卻最是如舜之誅四兇怒在四兇舜何與焉蓋因其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圣人之心本無怒也全文云問顔子不遷怒語録有怒甲不怒乙之說是否朱子曰是曰若此則甚易何待顔子而后能曰只被說得淺了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難須是理防得因何不遷怒云云譬如明鏡好物來時便見是好惡物來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世之人固有怒于室而色于市且如怒一人對那人說話能無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別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義理若圣人因物而未嘗有怒此莫是甚難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見人可喜可怒之事自己著一分陪奉他此亦勞矣圣人之心如止水

程子傳易履九二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履道在于安靜其中恬正則所履安裕中若躁動豈能安其所履故必幽人則能堅固而吉蓋其中安靜不以利欲自亂也

豫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逸豫之道說則失正故豫之諸爻多不得正唯六二一爻處中正又無應(yīng)為自守之象當(dāng)豫之時獨(dú)能以中正自守可謂特立之操是其節(jié)介如石之堅也人之于豫樂心說之故遲遲遂至于耽戀不能已也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終日故貞正而吉也處豫不可安且久也久則溺矣隨出門交有功傳人心所從多所親愛者常人之情愛之則見其是惡之則見其非故妻孥之言雖失而多從所憎之言雖善為惡也茍以親愛而隨之則是私情所與豈合正理故出門而交則有功也

遯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四與初為正應(yīng)是所好愛者也君子雖有所好愛義茍當(dāng)遯則去而不疑所謂克己復(fù)禮以道制欲是以吉也小人則不能以義處昵于所好牽于所私至于陷辱其身而不能已故在小人則否也否不善也

頥初九舍爾靈觀我朶頥兇爾謂初也舍爾之靈乃觀我而朶頥能咽息不食靈喻其明智而可以不求養(yǎng)于外也才雖如是然以陽居動體而在頥之時求頥人所欲也上應(yīng)于四不能自守志在上行說所欲而求頥者也心既動則其自失必矣迷欲而失己以陽而從隂則何所不至是以兇也朶頥為朶動其頥頷人見食而欲之則動頥埀涎故以為象象曰觀我朶頥亦不足貴也九動體朶頥謂其說隂而志動旣為欲所動則雖有剛健明智之才終必自失故其才亦不足貴也人之貴乎剛者為其能立而不屈于欲也貴乎明者為其能照而不失于正也旣惑所欲而失其正何剛明之有為可賤也

損二簋可用享損者損過而就中損浮末而就本實(shí)也天下之害無不由末之勝也峻宇雕墻本于宮室酒池肉林本于飲食淫酷殘忍本于刑罰窮兵黷武本于征討凡人欲之過者皆本于奉養(yǎng)其流之逺則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人流于末者人欲也損之義損人欲以復(fù)天理而已

益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兇利者眾人所同欲也專欲益已其害大矣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侵奪而致怨仇故夫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孟子謂先利則不奪不饜圣賢之深戒也九以剛而求益之極眾人所共惡故無益之者而或攻擊之矣立心勿恒兇圣人戒人存心不可專利云勿恒如是兇之道也又曰理者天下之至公利者眾人所同欲茍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則與眾同利無侵于人人亦欲與之若切于求利蔽于自私求自益以損于人則人亦與之力爭矣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動于欲也欲牽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當(dāng)艮其背所見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見也止于所不見則無欲以亂其心而止乃安不獲其身不見其身也謂忘我也無我則止矣不能無我無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見其人庭除之間至近也在背則雖至近不見謂不交于物也外物不接內(nèi)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為無咎也

朱子曰人之四肢皆能動惟背不動有止之象艮其背是止于其所當(dāng)止之地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萬物各止其所便都只是理也不見有己也不見有人都只見道理

歸妹無攸利柔乘剛也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唱隨之禮此常理也如恒是也茍不由常正之道徇情肆欲唯說是動則夫婦瀆亂男牽欲而失其剛婦狃說而忘其順如歸妹之乘剛是也所以兇無所往而利也夫隂陽之配合男女之交媾理之常也然從欲而流放不由義理則淫邪無所不至傷身敗德豈人理哉歸妹之所以兇也又曰大率以説而動安有不失正者

張子曰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于飲食鼻口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屬饜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喪本焉爾

朱子曰湛一是未感物時湛然純一此是氣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聲便是氣之欲

仁之難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蓋人人有利欲之心與學(xué)正相背馳故學(xué)者要寡欲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隂濁勝則物欲行領(lǐng)惡而全好者其惟學(xué)乎

朱子曰云云只將自家意思體騐便見得人心虛靜自然清明才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黒暗了此隂濁之所以勝也

上逹反天理下逹徇人欲

鄭衛(wèi)之音悲哀令人意思畱連又生怠惰之意從而致驕淫之心雖珍玩奇貨其始感人也亦不若是切從而生無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圣人經(jīng)歴過但圣人能不為物所移耳

上蔡謝氏曰任意喜怒都是人欲須察見天理涵養(yǎng)始得

又曰天理與人欲相對有一分人欲即滅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勝一分人欲

其全文曰所謂格物窮理須是識得天理始得所謂天理者乃自然底道理無毫髪杜撰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方乍見時其心怵惕所謂天理也要譽(yù)于鄉(xiāng)黨朋友內(nèi)交于孺子父母惡其聲而然卽人欲耳云云人欲才肆天理滅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謂人欲肆也故莊子曰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若在圣人分上卽說循字不得○或問謝子于勢利如何曰打透此關(guān)十余年矣當(dāng)初大段做工夫揀難舍底棄卻后來漸漸輕至今日于器用之類置之只為合用更無健羨底心又問公于外間一切放得下否曰實(shí)就上面做工夫來凡事須有根屋柱無根拆卻便倒樹木有根雖剪枝條相次又發(fā)如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來斬斷便沒事○按上蔡后二段語乃去人欲存天理切實(shí)工夫故附此

武夷胡氏曰克己可以治怒順理可以忘怒

春秋文八年公孫敖奔莒傳曰按左氏公孫敖奔莒從己氏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寡欲者養(yǎng)心之要欲而不行可以為難矣然欲生于色而縱于淫色出于性目之所視有同美焉不可掩也淫出于氣不持其志則放辟趨蹶無不為矣夫以志徇氣肆行人欲而不能為之帥至于棄其家國出奔而不顧此天下之大戒也春秋謹(jǐn)書其事于敖與何誅使后人為鑒必持其志修身窒欲之方也

欲生于色淫出于氣本上蔡語

治心修身以飲食男女為切要從古圣賢于此用工其可忽乎

又曰人于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孟子謂堂高數(shù)仞食前方丈我得志不為學(xué)者須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墜墮

西山李氏曰欲為圣賢之事必須去世俗之欲

致堂胡氏曰惟酒無量不及亂亂者內(nèi)昏其心志外喪其威儀甚則班伯所謂淫亂之原皆在于酒是也圣人飲無定量亦無亂態(tài)蓋從心所欲不逾矩是以如此學(xué)者未能然當(dāng)知戒可也

五峰胡氏曰物欲不行則志氣清明而應(yīng)變無失朱子曰凡徇人欲自是危險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氷

愚按近世詩人有險心游萬仞躁欲生五兵之句亦此意

南軒張氏敬簡堂記曰若何而能敬克其所以害敬者則敬立矣害敬者莫甚于人欲自容貌顔色詞氣之間而察之天理人欲絲毫之分耳遏止其欲而順保其理則敬在其中引而逹之?dāng)U而充之則將有常惺惺法而服膺勿失矣

南軒張氏曰人欲橫流強(qiáng)止遏之未有不奔潰湍決者此鯀治水也水之性無有不下禹能順而治之行其所無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豈無發(fā)見之時引而伸之涵養(yǎng)而擴(kuò)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

先生臨終再三誦曰春融天理之妙蟬蛻人欲之私可以觀所養(yǎng)矣

右言治情之道

西山讀書記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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