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中學(xué)的食堂總是讓她想起沃爾馬或西爾斯大型百貨超市，分成許多不同的門類。很容易識別。沒有很多人互相亂串。愛出風(fēng)頭的在這邊，智商高的在那邊，喜歡體育的在這邊，吸大麻的在那邊。在班級里，大家融合在一起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強制性的，因為座位是按照字母順序安排的。但是在食堂里，你可以選擇——還有什么比你坐在哪兒、跟誰坐在一起更能說明問題的呢？

一旦你斷定了自己是誰，更確切地說，佩妮斷定了你是誰，便很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F(xiàn)在看來，原來她認(rèn)為那么用心險惡、冷漠無情的事情，似乎是完全自然的了。也許這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蛘撸撬劳鼍徑饬怂募刀市?。

“人不是磁鐵?！毕穆逄卮舐曊f，接著便意識到自己在走神，趕緊捂住嘴巴，想把這句話塞回去。

“別擔(dān)心，”帕姆說，“他們聽不見你說話?！?/p>

“永遠聽不見了?！毕穆逄刈猿暗鼗卮稹?/p>

她在食堂里穿行時，注意到里面的每個人都分到了第七節(jié)課的午餐。她覺得簡直不敢相信。她活著的時候，吃的總是第六節(jié)課的午餐，現(xiàn)在居然吃上了第七節(jié)課的午餐。幸運的第七節(jié)課午餐！這是達蒙吃午飯的時間。哦，甜蜜的死亡！死亡至少帶來了一點好東西。

夏洛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端著托盤走路的男生。實際上，那感覺就好像是從他身體里一穿而過。短笛帕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夏洛特的胳膊，想避免這次相撞。

“不！”帕姆喊道?？墒且呀?jīng)晚了。

男生呆住了，臉上掠過一種極度恐懼的表情，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倉皇四顧，然后丟下托盤，拔腿朝門口跑去。他的臉扭曲得那么厲害，看上去簡直滑稽好笑。看到托盤掉在地上，食堂里的同學(xué)們又是鼓掌、又是大笑，用中學(xué)生特有的方式，讓他感到徹底的無地自容。

“千萬不要穿越活人！”帕姆責(zé)怪夏洛特說。

“你說什么？”夏洛特沒有完全聽懂。

“嚴(yán)禁以任何形式跟活人接觸，”帕姆警告道，“我們大多數(shù)人來的時候就本能地知道這一點?！?/p>

帕姆這句出人意外的挖苦話，讓夏洛特聽了覺得很受傷害。

“為什么？”她率真地問，“我們能看見他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為什么他們感覺不到我們呢？”

“我們和他們共同存在，但是處在不同的現(xiàn)實中，”帕姆簡單解釋道，“他們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反過來也是這樣?！?/p>

“對我來說倒是蠻有意義的?！毕穆逄卣f。

“你沒有看到剛才的情景嗎？”帕姆問道?！鞍涯愕母杏X藏在你自己心里吧，夏洛特?！?/p>

“好吧?！毕穆逄厍由鼗卮?。

帕姆把夏洛特從午飯桌旁拖走了，她說，“我們在這邊?！?/p>

“這邊”是食堂里的另一條隊伍，夏洛特以前從沒有在這里排過。這支隊伍專門留給死去的學(xué)生。在活人眼里是看不見的。

“這難道是一種宗教集會嗎？”夏洛特問。帕姆沒有回答。她忙著往她的托盤里裝垃圾食品。

突然，一個女生想來加塞兒。“對不起，基姆?！迸聊返吐曊f。

“少廢話?！被酚脷鈩荼迫说穆曇粽f?；肥且粋€神經(jīng)過敏的女孩，一頭富有光澤的長發(fā)，身材很漂亮，身上配著全套的數(shù)碼設(shè)備。她的神情和她說話的口氣都顯出她心不在焉、急急忙忙，在目前這種狀況下，這是很怪異的。夏洛特移動得稍微慢一點，基姆就急赤白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