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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狂夜(5)

趁現(xiàn)在年少如花 作者:千喜


   派對還在火熱的進(jìn)行,大家沉浸在簡單快樂中,不知道在這個大房子的某個角落里發(fā)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這個熱鬧的生日派對,對于它的主人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剩下的一切歡笑都顯得那么傻氣。
  
  “伊凡雷帝”是魏何請來的貴賓,壓軸表演。聽“伊凡雷帝”的名字,像是會罵政府罵社會罵時代的憤青團(tuán)伙。按理說魏何是不欣賞這種風(fēng)格的,他很少責(zé)怪社會怎樣怎樣,他喜歡思考社會為什么要這樣這樣。
  
  “伊凡雷帝”上場了,音樂一起,完全出乎我想象,干凈明快,我們都跟著輕松的舞動,主唱魯斯蘭的表演頗有英倫搖滾的味道,唱我們最真實的生活,唱我們最簡單的追求。演出把氣氛帶至最高潮,大家圍在一起把魯斯蘭舉過頭頂,克拉拉看我孤零零地站在旁邊,過來拉我加入。我倆走進(jìn)人群,旁邊站著幾個彪形大漢,把魯斯蘭穩(wěn)穩(wěn)的舉在半空,我和克拉拉伸手想要托一把,卻夠不著,克拉拉舉著手頻頻跳起,非要碰到不可,跳著跳著突然停下扭頭竊笑:“我剛才好像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了。”
  
  演出之后,大家到院子里烤肉,姑娘們切了一臉盆水果,一個滿胳膊刺青的吉他手往里面擠了兩袋沙拉醬,扣上另一個臉盆,癲癇一樣猛搖。
  
  魯斯蘭和魏何坐在樹下喝酒聊天,魯斯蘭說:“租這房子,準(zhǔn)備這些,不少花錢吧?我們樂隊可以分擔(dān)一些?!?br>  
  魏何很豪邁的拒絕了。
  
  魯斯蘭說:“千萬收下,我們都是窮人,堅持做音樂不容易?!?br>  
  魏何指著我說:“房子是她的。不花錢?!?br>  
  魯斯蘭看看我,很驚訝。刺青男也聽見了,捧著一盆子沙拉也不癲癇了,盯著我上下打量。我很害羞,慌忙逃開。
  
  這一夜,大家都喝懵了,配合田園風(fēng)景,我家小院成了農(nóng)場,有裝馬讓人騎的,有裝蛇伏地蠕動的,有說自己會中國功夫,然后作鷹狀作猴狀的??死騺碛凶跇渖铣璧膼毫?xí),她唱著唱著幻想自己是飛鼠,甩開胳膊往下跳,大周沖過去將她穩(wěn)穩(wěn)接住。不然就仙女下凡臉著地了。
  
  我一個人在角落里呆著,有些怨恨自己。現(xiàn)在爸爸一定很傷心,還好有吳奕送他,他能在我最悲傷的時候逗我開心,應(yīng)該也能安慰我爸吧。那我媽呢?
  
  我和他們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吧?她在塔斯社做記者被派去北京,愛上了我爸。我姥姥極力反對,一為當(dāng)時中蘇關(guān)系不穩(wěn)定,二為我爸有妻女。我媽熱情勇敢執(zhí)著地和我爸好,竟然懷孕了,她對我的到來恐懼莫名,想去醫(yī)院把我還給上帝。姥姥卻又反對了,她是虔誠的教徒,不允許人工流產(chǎn),老太太對生命的重視勝過了政治上的利益權(quán)衡,于是我爸我媽偷偷的生下了我。我天生不是低調(diào)的孩子,不久我爸的正室就知道了我的存在,她哭哭啼啼地跑去找我爸的領(lǐng)導(dǎo)主持公道,這個愚蠢的維權(quán)方式讓我爸身陷紀(jì)委調(diào)查,調(diào)查項目齊全,細(xì)致入微,調(diào)查人員興奮極了,經(jīng)驗告訴他們桃色新聞背后往往暗藏著內(nèi)幕重重的經(jīng)濟(jì)大案,而我爸的故事更為生動,甚至兼有間諜嫌疑,不久我爸便下崗了。消息傳回莫斯科,我媽雖未下崗,勝似下崗,從此后再未接到過像樣的任務(wù)。他倆一定很恨我,我害他們失去一切。但更讓他們無奈的是,在那段百無聊賴的歲月里,我又成了他們的全部事業(yè),他們不得不把所有精力都花在我身上,琴棋書畫天文地理,像培養(yǎng)女特務(wù)一樣管教我。我很樂意被他們管教,我很愛他們,我想他們也愛我。后來我媽復(fù)出了,她瘋狂工作,像在報復(fù)歲月;我爸在陪我學(xué)習(xí)繪畫的過程中,竟然像拋棄了過往穢濁的歲月,自己修煉成了一個畫家(當(dāng)然,有很多官員都有做藝術(shù)家書法家的潛質(zhì))。他們都有了真正的事業(yè),就忘記我了,他們突然變得這么陌生……
  
  我不能獨(dú)自呆著,滿腦子壞情緒,混濁不堪。當(dāng)你被渾水裝滿,卻找不到閥門釋放時,那就注入些清水將它稀釋吧。我走到魏何旁邊,想要聽聽他們聊天。魏何和魯斯蘭沒完沒了的聊,魯斯蘭成熟而真誠,魅力十足。魏何認(rèn)真得像個孩子,可愛極了,他不會愛上魯斯蘭吧?魯斯蘭看到我,跟我打了招呼,感謝我的邀請,他對我說:“開場的那首歌是你自己創(chuàng)作的?很棒,青春無敵。”
  
  這個評價讓我很沮喪,“青春”是代表淺薄和浮躁嗎?可是我想要的是深刻而沉靜。我苦笑,我天真地想要唱一首歌給父母,告訴他們我有多么愛他們,可是我剛剛唱完,又忍不住說了惡毒的話。
  
  我說:“我的音樂很幼稚吧?連我自己都覺得幼稚,為什么會這樣?”
  
  刺青男路過,沒頭沒腦的搭了一句:“因為你他媽的是有錢人?!?br>  
  他喝多了,醉得像坨爛泥巴,我沒搭理他。
  
  他湊近我,噴著刺鼻的酒氣說:“有錢人最膚淺,懂個屁的音樂?!?br>  
  魏何拉開他,說:“朋友,話不是這樣講的?!?br>  
  刺青男來勁了:“他娘的沒吃過苦,懂什么叫生活?懂什么叫痛苦?什么叫渴望?操他媽的二世主,我們不歡迎你,搖滾不是給你裝B的?!?br>  
  我覺得不可理喻,餓肚子才是痛苦?睡馬路才叫痛苦?這些痛苦是表層的, skin deep。如果內(nèi)心充滿快樂,饑餓可以是修行,幕天席地可以是浪漫。真正的苦是心靈的痛苦,因為不快樂,才覺得難以承受。這個膚淺的男人哪懂得寂寞、孤獨(dú)、無助?只要給他錢,他的那些所謂的苦就統(tǒng)統(tǒng)都甜了,他懂得什么叫痛苦?
  
  我噌地站起來扯嗓子喊:“你懂個屁!”最后一個爆破音夾帶了無數(shù)發(fā)璀璨的散彈噴了他一臉。他咬牙切齒要打我,我不知哪根筋短路,多半是被自己得腎上腺素嗆暈了,很英勇地沖上去想要跟他對毆,眼看著短兵相接,被魏何和魯斯蘭把我倆隔離了。我熊熊燃燒的斗志哪能就此撲滅,魏何環(huán)腰把我往后拉,我卻借著他的支撐跳起來,凌空一腳,可惜腿短,也沒踢上。刺青男自己一晃神,摔了個大屁墩兒,看客大笑,我得意起來:“中國功夫--無影腳。See?”他羞憤交加,順手撿了個酒瓶亂捶,酒瓶砸在樹上,碎了一半,變成了一把利刃,他瘋了般撲過來,我們慌忙跑開,他撲了空,氣急敗壞地把瓶子扔向我,我來不及閃躲,覺得自己快被刺瞎的剎那,大周飛過來將我撲到,酒瓶戳進(jìn)了他的額頭,血流不止。刺青男自己也嚇壞了,頓時酒醒了。我抱住大周,滿手是血,不知所措??死蠛埃骸八歪t(yī)院,快送醫(yī)院!”
  
  魏何給大周簡單包扎后,我們把大周送去醫(yī)院,縫了八針,黑色的線頭從傷口上伸出來,像極了蜘蛛舒展開細(xì)長的腿,張牙舞爪地趴在他的額頭。我驚恐的打了一個寒顫,想起別墅里的那張蛛網(wǎng),我真的觸犯神靈了?我拉著大周嚎啕大哭,大周笑著說:“哭什么?傻丫頭?!?br>  
  神啊,我不是有意冒犯,請不要用鮮血來考驗我們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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