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雖然住在宜蘭,卻經(jīng)常要到高雄講經(jīng),每次坐火車,轉(zhuǎn)公車,就要周折上一整天的時間,平日還得節(jié)衣縮食,湊足車資。有一回,查票員來驗票,火車票卻遍尋不獲,身上又沒有半毛錢,只得掏出一支新買還沒用過的鋼筆充當補票之款。我這樣南北奔波達十余年之久,心中樂此不疲,我不畏舟車之苦,只怕沒有人知道佛法的好處。直至今日,我已走遍了整個臺灣,行跡還遠及離島,并且直邁國際州郡。曾聽到有人調(diào)侃我,說我已經(jīng)退位了,猶仍四處云游弘法,野心實在太大!其實,此言差矣!我雖然卸任住持,但是并沒有不做和尚,出家人本來就應該有著“弘揚佛法遍天下,普度眾生滿人間”的慈悲心腸,這不是野心,而是一種難行能行的愿心??!
如今,我到各地說法,不必刻意宣傳,聽眾自然蜂擁而至。過去,我唯恐人不來,現(xiàn)在卻以人多為苦,因為我不忍心看到人們因為一票難求,而甘冒風吹日曬,早早佇立在門外,苦苦守候進場;我也不忍心目睹觀眾在場內(nèi)擠得連站的位子都沒有;我更不忍心看到那些有心聞法的善男信女因為會場容納不下,或因稍微遲到而被阻擋于門外。我曾一再請求有關(guān)主管通融,無奈礙于規(guī)定,而無法如愿。一九九二年,我到馬來西亞東姑講堂開示,場內(nèi)爆滿,有一千多名聽眾沒有位置可坐,場外還有兩千多人不得其門而入,有的拍門叫嚷:“讓我們進去!難道我們的師父來此,都不讓我們見一眼嗎?”有的甚至走太平梯,以旁門左道的方式出奇制勝,進入會場。那種聞法的熱忱直叫人感動難忘!
出家人憂道不憂貧,佛法上的安樂足以彌補生活上的困乏,人為的阻撓才是弘法上最大的考驗。
回憶我在宜蘭初次講經(jīng)時,警察不準我公開說法,禁止我播放佛教幻燈片,他們所持的理由是:“你沒有向有關(guān)單位呈報申請?!痹诶滓羲潞敕〞r,也有一些外道居民在殿外喧囂干擾;廣播電臺的佛學講座錄制好了,電視臺的佛教節(jié)目制作完成了,卻因為對方的負責人聲稱“限于目前當局政策,不希望富有宗教色彩的節(jié)目播出”,而臨時遭到封殺的厄運……我并不因此而自憐自艾,相反地,我愈挫愈勇,我據(jù)理力爭,所謂:“為大事也,何惜生命!”
佛陀在因地修行時,曾被歌利王割截身體而毫無怨尤;地藏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我要效法諸佛菩薩為法忘軀的精神”。我在心中不斷自勉。
我學會了以平常心來應付這些紛至沓來的障礙,“我要為佛教的千秋大業(yè)而奮斗不息,我要為萬億眾生的慧命而努力不懈!”我如是自許。
我一生弘法無數(shù),感到最難的是如何契理契機。最初,往往為了一篇講稿,日夜揣摩聽眾心理;常常為了一句名相,反復思維其中深意,為的是希望大家都能聽懂受用,并且能將佛法妙諦運用在生活上,以作為現(xiàn)實人生的指南。
我從不賣弄玄虛,只是一心一意在宣揚佛法的真理,使佛法與世間的生活能夠相印證。我經(jīng)常思慮如何發(fā)揮佛教的時代性與前瞻性的功能,期能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為了契合信眾的需求,使佛法能普及于社會各個階層,我不但組織念佛會,還設(shè)立青年歌詠隊、兒童星期學校、婦女法座會、金剛禪座會。為了助長說法效果,我利用板書、投影機、各種視聽設(shè)備,乃至在大座講經(jīng)時,精心設(shè)計獻供儀式,穿插各種佛教藝術(shù)節(jié)目。為了讓社會人士重視佛教,我率先舉辦佛誕花車游行,并且多次舉行環(huán)島布教活動……凡此種種創(chuàng)舉都在當時引起不少保守人士的非議責難,我并不因此而裹足不前,相反地,我大力推動,我以為只要佛法興隆,何須計較個人榮辱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