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的是，托馬斯·杰弗遜中學最帥的男人居然是一位老師。

像往常一樣，他沖我微笑的時候，我的胃部會輕跳一下。

他抬起一只手撓撓凌亂的褐色頭發(fā)，我也幻想著自己做同樣的動作。

“已經(jīng)收到九枝玫瑰啦？”他揚起眉毛，很夸張地看手表。“現(xiàn)在才11點15分，很不錯。”

“我還能怎樣？”我盡量把自己的嗓音弄柔和，聽著像賣弄風情?！按蠹蚁矚g我?！?/p>

“看得出來?！彼f，朝我擠擠眼。

等他稍微往過道那邊移動一點，我大聲說：“我還沒收到你的玫瑰呢，戴姆勒先生?！?/p>

他沒回頭，但我看到他的耳朵尖變紅了，班里有人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和厭惡的鼻音。我知道，他所表現(xiàn)的正是做錯事后僥幸逃脫懲罰時的反應(yīng)，比如從學校餐廳偷了東西或者在家庭派對上偷偷喝醉卻沒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

有一次，琳賽說戴姆勒先生想起訴我騷擾他，我不信，我感覺他背地里是喜歡這一套的。

證據(jù)之一：當他轉(zhuǎn)頭面向全班時，表情是微笑的。

“看了上周的測驗結(jié)果，我意識到在漸近線和極限方面還存在很多大家沒有理解的問題?！彼f，身體傾向講桌，兩腿在腳踝處交叉。除了他，沒人能引起我對微積分的一丁點兒興趣，我暗想。

這節(jié)課剩下的時間里，他幾乎沒怎么看我，甚至我舉手的時候都沒有。不過，我敢發(fā)誓，當我們眼神交會時，我感到渾身劇烈震顫。我同樣敢發(fā)誓的是，他的感覺與我相同。

 課后，肯特追上我。

 “怎樣？”他問，“你怎么想的？”

“什么？”我故意激怒他。我知道他在說卡通畫和玫瑰的事。

肯特只是笑笑，并且換了個話題?！斑@個周末我父母不在家?！?/p>

“恭喜你?！?/p>

他的微笑保持著原樣?！拔医裢黹_派對，你來不來？”

我看著他。我從來搞不懂肯特這家伙，或者說至少近幾年內(nèi)沒有搞懂。小時候我們很親近——確切地說，我認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初吻對象——但是，打他上了中學，就變得越來越古怪，從一年級開始，他就總是穿著運動服上學，即使大部分運動服都有開縫的地方，有的肘部還有洞，他也不在乎。他每天還穿著快磨光了的黑白相間的運動鞋，頭發(fā)長得要命，每過五秒鐘就會像簾子一樣在眼前晃蕩一次。不過，最為怪異的行為是：他戴著一頂投球手的帽子上學。

糟糕之處在于，他本可以表現(xiàn)出可愛的一面，他的長相和身材都挺可愛，左眼下方還有一顆心形的痣，我可沒開玩笑。但是，他的怪異行為毀了這一切。

“我還沒安排好，”我說，“如果大家都去的話……”我刻意讓聲音漸漸變小，這樣他就知道如果沒有其他更好的事情可做的話，我會去的。

“會很棒的?！彼f，仍然保持微笑。這是肯特惹人生氣的另一特點：他表現(xiàn)得似乎整個世界都是他每天早晨起來打開的一份閃閃發(fā)光的巨大禮物。

“會的?！蔽艺f?？吹阶呃饶穷^羅布正躲進餐廳，我加快了腳步，希望肯特識相一點趕緊離開，我的想法真是太樂觀了?？咸匾呀?jīng)暗戀我很多年，也許從我們初吻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他完全停了下來，或許想讓我也停下，但是我沒有，我的內(nèi)疚持續(xù)了一秒鐘，感到自己太殘酷了，但是，后來他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從語氣我能判斷出他仍然在微笑。

“今晚見?！彼f。我聽到他的運動鞋在油地毯上摩擦出的吱吱聲，知道他轉(zhuǎn)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吹起了口哨，哨聲漸漸減弱，過了好長時間我才弄明白他吹的是什么曲子。

明天太陽仍將升起，賭上最后一美元，明天你仍然能見到太陽。這是音樂劇《安妮》里的歌，也是我最喜歡的歌——從七歲開始喜歡。

我知道大廳里的人都不明白這歌對我意味著什么，但還是覺得不自在，一陣燥熱爬上我的脖頸。他總干這樣的事：只是因為我們兩百年前一起玩過沙盒，他就擺出一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樣子，好像過去的十年里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其實一切都變了。

午飯前，電話在褲子后面的口袋中響起，我掀開翻蓋，琳賽發(fā)來一條短信。

肯特·邁克怪胎家今晚的派對，去不去？

我愣了一秒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開始回復她。

當然不。

在托馬斯·杰弗遜的餐廳里可以吃的三種東西是：

1.?面包圈，什么都不加或者加點奶油起司。

2.?法式炸薯條。

3.?從自制三明治餐吧買的熟食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