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他搖了搖頭。

門鈴響起。他朝客廳看了一眼，兒子和女兒都沒有聽見。他走到門口，打開門。

門口站著一位風(fēng)姿綽約的女子。她滿面春風(fēng)，耳環(huán)在削短的頭發(fā)下蕩來蕩去。她的金發(fā)被陽光曬得比平常更接近金色——羅比的發(fā)色與她的相近，而斯蒂菲的頭發(fā)則比較接近帕克的棕色——全身的古銅色肌膚曬得無可挑剔。

“嗯，你好。”帕克猶豫了一下后說。

他朝女子背后望了一下，看見停在車道上的米黃色凱迪拉克并沒有熄火，這才松了一口氣。理查德正坐在駕駛座上，看著《華爾街日報》。

“嗨，帕克。我們剛從杜勒斯機(jī)場回來。”她擁抱了帕克一下。

“你們……你們?nèi)チ四睦?？?/p>

“圣克魯瓦島。玩得很開心。喂，放松點(diǎn)兒，天啊，你干嗎這么冷冰冰的……我只是路過這里，來打個招呼而已?！?/p>

“瓊，你的氣色不錯?！?/p>

“我心情很好，好極了。帕克，至于你的心情好不好，我就不清楚了。你的臉色真差。”

“孩子們在樓上——”他扭頭召喚他們。

“不用了?！杯傉f。

“羅比，斯蒂菲！媽媽來了?！?/p>

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兄妹倆快步繞過拐角，跑向瓊。她面帶微笑，但帕克看得出來，他把兒女叫來的舉動讓她十分不滿。

“媽媽，你曬得真漂亮！”斯蒂菲邊說邊用辣妹演唱組合的姿勢甩甩頭發(fā)。羅比像個小天使；斯蒂菲的臉型長而嚴(yán)肅，帕克希望她長到十二三歲時，男生會開始認(rèn)為她很善于學(xué)習(xí)，因此對她敬而遠(yuǎn)之。

“媽媽，你去哪兒了？”羅比皺著眉頭說。

“加勒比海。爸爸沒告訴你們嗎？”她瞥了帕克一眼。他的確說過。瓊不明白的是，孩子們這樣問，不是因?yàn)椴恢滥赣H去哪里度假，而是因?yàn)樗龥]有留在弗吉尼亞州和他們一起共度圣誕。

“圣誕節(jié)過得開心嗎？”她問。

“我們的禮物是漂浮曲棍球，今天早上我贏了羅比三場?！?/p>

“可我連續(xù)進(jìn)網(wǎng)四次呢！”他說，“有沒有給我們帶禮物？”

瓊朝停車的方向望去?！爱?dāng)然帶了。不過，禮物都在行李箱里。我今天只是順路過來看看你們，和你們的爸爸談些事情。明天再來看你們的時候，我會把禮物帶來的。”

斯蒂菲說：“哦，我收到了一個足球，還有新的馬里奧兄弟，還有整套的‘酷狗寶貝’——”

妹妹細(xì)數(shù)著禮物時，羅比插嘴說：“該我說了，我收到了一個‘死星’，一個‘千禧之鷹戰(zhàn)艦’，還有一大堆飛機(jī)模型。另外，還有一根薩米·索薩的球棒。我們還去看了‘胡桃夾子’?！?/p>

“我送的禮物你們收到了嗎？”瓊問。

“嗯，收到了，”斯蒂菲說，“謝謝?！毙∨⒍Y貌地致謝?？上В龑ι泶┻x美服裝的芭比娃娃興趣索然。畢竟，八歲的斯蒂菲不可能與當(dāng)年八歲的瓊品味相同。

“爸爸把你送我的襯衫拿去換了，”羅比說，“換成合身的尺寸?！?/p>

“我跟你們的爸爸說過，如果不合身可以拿去換，”瓊連忙說，“這是我對你們的一點(diǎn)心意?！?/p>

“過圣誕節(jié)的時候，你沒給我們打電話?！彼沟俜普f。

“哦，”瓊對女兒說，“我們度假的地方很難打電話，簡直像‘吉利根島’那么荒涼，電話怎么打都打不通?！彼蚜_比的頭發(fā)揉亂了，“而且就算打得通，你們也不在家?！?/p>

竟然怪在孩子頭上。瓊始終沒有懂明白這個道理：對這種年紀(jì)的孩子來說，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責(zé)怪他們。如果大人做錯了事，就得責(zé)怪大人；如果孩子做錯了事，還應(yīng)該歸咎于大人。

哦，瓊……像這樣漫不經(jīng)心的疏忽——隨意轉(zhuǎn)移責(zé)難的目標(biāo)——會讓孩子感覺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那樣糟糕。盡管十分不滿，但他仍然保持了沉默?！扒形鹱屪优匆姼改笭幊场边@也是一條準(zhǔn)則。

瓊直起身子?！拔液屠聿榈碌米吡?，要去寵物店接埃爾莫和圣人。這兩只小狗真可憐，整整一個星期都被關(guān)在狗籠里?！?/p>

羅比忽然又興奮起來。“今天晚上我們要吃大餐，接著看電視轉(zhuǎn)播的煙花，還要玩星球大戰(zhàn)版的強(qiáng)手棋?！?/p>

“哦，不錯嘛?！杯傉f，“理查德和我要去肯尼迪中心看歌劇。你們喜歡歌劇，對吧？”

斯蒂菲夸張地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她最近經(jīng)常用這種動作來回答大人的問題。

“歌劇是一種戲劇，就是演員通過唱歌來講故事?！迸量藢⒆觽兘忉尩?。

“改天理查德和我?guī)銈內(nèi)タ锤鑴。貌缓茫俊?/p>

“也許可以。”羅比說。對于參與高雅藝術(shù)活動，九歲的小孩能這樣回答已經(jīng)算很不錯了。

“等一下?！彼沟俜泼摽诙觥ＫD(zhuǎn)身跑上樓梯。

“斯蒂菲，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要——”

片刻后，小女孩抱著一套嶄新的足球服跑了回來，遞給母親。

“哇，”瓊說，“真漂亮?！彼藙輨e扭地拿著足球服，活像個小孩釣到一條魚卻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

帕克心中默念著：先是船夫，現(xiàn)在又來了瓊……陳年舊事怎么專門挑今天來找麻煩。唉，算了。反正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是回顧過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