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裝的是從罐子里倒出來的深紅色葡萄柚汁――味道酸中帶甜，我差一點(diǎn)沒吐出來。但我還是吞下去了。“當(dāng)然知道，”我答道。為了趕快轉(zhuǎn)移話題，我問：“你有我母親的照片嗎？”

“被我扔了，”她不以為然地說。“我是說，那么多年來她音訊全無――我連一張生日賀卡都沒見著，只收到過一張便宜的明信片――”

“她給你寄過明信片？”

“明信片上印著一個動物，好像是海里的動物，很難看。”

我耐著性子繼續(xù)追問：“從哪兒寄來的？”

“佛羅里達(dá)的一個地方?！彼檬职粗~頭?！安灰竿沂裁炊加浀?。你不把果汁喝完嗎？”

我回答說我該上路了。

“你不想打個電話給你父親嗎？”她原本呆滯的眼神又一次變得敏銳起來。

“我昨天和他通過電話了，”我扯了個謊。

“哦?！彼难劬τ忠淮蜗萑肓舜魷臓顟B(tài)?！澳阌惺謾C(jī)？”

“是的?！蔽姨崞鸨嘲T口走去，希望她不會要求看包里的東西。

雖然索菲小姨對我的態(tài)度冷冰冰的，但現(xiàn)在卻突然變得熱情起來，一副關(guān)愛的樣子。她搭著我的肩，不滿地盯著我的頭發(fā)?！敖裉炷阋ツ膬?？”她抬高嗓音問。

“南部?！蔽也恢雷约阂ツ睦?。“我會和朋友住?！?/p>

“有件事很奇怪”索菲拍了拍頭發(fā)，這個動作顯得多余――她的頭發(fā)光潔整齊。“每當(dāng)你母親看到白馬，她就會許愿。她迷信得有點(diǎn)過分?！彼鞣频穆曇粲株幊料氯ァ！澳莻€荒唐可笑的婚禮在死氣沉沉的夜里舉行。”

“你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她轉(zhuǎn)身走出房去。我背著背包站在門口，心想，她想干嘛？我想可能是小姨年紀(jì)大了，亦或者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這個狹小的米色飯廳干凈得一塵不染，看上去很少使用，甚至像是從未用過似的。突然我有些同情她。

索菲拿著一本綠色皮封面相冊回來?！拔也铧c(diǎn)忘了還有這東西。來，到客廳坐?！?/p>

于是我們重新坐到那張很不舒服的沙發(fā)里，這次她坐在我旁邊。她打開相冊，照片躍然眼前，我的父親和母親正對著我。終于看到媽媽的樣子了！她看起來光彩照人――大大的眼睛，喜悅的微笑，充滿光澤的金棕色長發(fā)。她身穿一件白色晚禮服，像火蛋白石一般閃閃發(fā)光。父親穿著無尾晚禮服，顯得很端莊，但他的臉是模糊的。

“你會在你的婚禮上穿這樣的禮服嗎？而且沒有面紗。”索菲嘆了口氣。“拉弗沒有一張照片是好的，都不太清楚?！?/p>

她翻到下一頁，又是一張我父母的合照，是在燭光下拍的，背景是竹林。“他們在室外舉行婚禮，好像是在佛羅里達(dá)州的一個花園?！毙∫痰穆曇艉芸酀??！皼]錯，就是在佛羅里達(dá)。花園叫薩拉索塔。他們帶著我們坐火車過去的。”

“薩拉索塔？”

“她就是因?yàn)檫@個名字才選了那個花園。”索菲連嘖舌頭，表示不滿。“這是薩拉的做事風(fēng)格。你做過類似的事嗎？”

我翻到下一頁，然后再下一頁。每張照片里，媽媽都顯得美麗安詳，爸爸全是模糊不清的?！八婷馈！蔽也唤袊@道。

索菲沒有作出回應(yīng)?！叭绻阆胍憧梢粤糁??！?/p>

我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她把相冊塞到我手里。

“謝謝。”我接過相冊看著小姨。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悲憫，但當(dāng)我注視她時，她的神色一下子又敏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