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斯丁呢?”伍德羅問,他打出最后一張沒用的牌,“他的立場是什么,我想知道?!?/p>
她緊張起來,感覺到有陷阱?!百Z斯丁就是賈斯丁,”她謹慎地回答,“他作他的決定,我作我的決定。”
“那么,布盧姆就是布盧姆嘍?!蔽榈铝_冷笑著。他本來自我約束過,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準說出這個名字,然而受到嫉妒心和怒氣的驅使,仍然忍不住說了出來。而她顯然也發(fā)過誓,對這個名字要充耳不聞。她心懷不滿地壓制住自己,緊閉雙唇,等著他出更大的丑。而他果然也乖乖出丑了。出了個大丑。“你難道不認為你自己在危害賈斯丁的工作,恕我直言?”他以高傲的口氣詢問。
“你來這里的目的就是這個?”
“基本上來說,是的?!?/p>
“我還以為你是來解救我,不想讓我自毀前途。原來你是來解救賈斯丁,不讓我壞了他的前途。你未免也太孩子氣了?!?/p>
“我一直認為對賈斯丁有好處的事,對你也有好處?!?/p>
她發(fā)出緊繃而嚴肅的一笑,怒氣再度上升。但是和伍德羅不同的是,她沒有喪失自制力?!鞍萃心阈胁恍?,桑迪,全內羅畢一定只有你一個人會這樣想!”她站起來,游戲結束,“我覺得你最好馬上走,不然別人會開始講我們的閑話。我不會再寄其他文件給你了,你聽到一定松了一口氣??偛荒芎鸬乃榧垯C過度操勞吧,而且可能會害你少了幾分晉升的機會?!?/p>
伍德羅回味當時情境。事情發(fā)生至今已過了十二個月,他不斷重復回味。他再度感受到羞辱與挫折,在他離去時感覺到特莎輕蔑的眼光燒灼著他的背部。這時伍德羅偷偷摸摸拉開她母親生前喜愛的鑲嵌花紋桌的小抽屜,伸手進去亂翻一陣,碰到什么東西都拿出來。我喝醉了,我發(fā)瘋了,他這樣告訴自己,以求減輕罪行。我突然沖動起來,想做點沒頭沒腦的事。我是想讓屋頂坍塌在我頭上,如此才能看見晴朗的天空。
找到一張紙——他狂亂地翻箱倒柜,就只想找這樣的東西——是政府文具室一貫使用的藍色紙張,沒有重要性,一面是我的筆跡,寫的是無法訴諸言語的話,一掃過去作風,寫得毫不含糊其辭,寫的不是一方面來說是這樣,不過另一方面來說,我就無可奈何了——簽名用的不是前綴字母,而是以公整的字體寫出桑迪,差點也接著用印刷體大寫寫出伍德羅,好讓全世界和特莎·奎爾知道。當天晚上他回到辦公室后,他有五分鐘的時間處于精神失常的狀態(tài),她裸體的側影依舊在回憶中撥動心弦。手肘邊放了一杯特大號的公家威士忌,有位名叫桑迪·伍德羅的人,身為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的辦事處主任,執(zhí)行了一件特殊、刻意而算計過的瘋狂舉動,冒著丟官的風險,不顧妻兒,盡管注定不成功,他還是盡力讓自己的人生更加貼近真情。
寫完了上述的信,將信放入公家的信封,以沾有威士忌的舌頭封好信封。他仔細寫好住址,不去理會所有通情達理的良知,敦促他再等一個小時、一天、一輩子,再喝一杯威士忌,申請返鄉(xiāng)假,或是最少最少也先等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再寄。他帶著信,飛步前往公署的郵件室,一個當?shù)毓陀玫幕鶐煊茸迓殕T正在上班。他名叫丘莫,和偉大的首任總理肯雅塔同姓。為什么堂堂辦事處主任要親手交遞一封注明為“私人”的信,收件人還是同事兼部屬年輕貌美的妻子。丘莫連問也懶得問,直接扔進注明“國內,無機密等級”的袋子里,一面用諂媚的口氣對著伍德羅離去的背影說,“晚安,伍德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