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溫明白蒂麗的這番無言的表白,而波蘭女人卻覺察不出來。她只想為牧師搞到黃油,反正明早蒂麗就要做黃油,她就干脆等著。
"快點兒,就這樣吧。"布朗溫打破沉寂大聲說道。蒂麗進了里門。
"大概我不應該來。"陌生女人審視地望著他說,似乎是要他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他感到困惑。
"看你說哪兒去了。"他只剩下招架的功夫了,試圖顯得和藹一些。
"您--"她故意這樣開了頭,可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不說了。她只是一直看著他,因為她講不好這種語言。
他們面面相覷。狗從她那邊跑到他這邊,他彎腰去摸它。
"你的小女兒怎么樣?"
"哦,謝謝你提起她,她很好。"就這么一句話算回答他了,這不過是一個人講外語時的一句客套話。
"您請坐。"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細長的胳膊從大衣褶里伸出來,放在膝頭。
"你對這個地方還不熟。"他沒有穿外套。站在爐前地毯上,背對著火爐。他的雙眼好奇地直視這女人。她那么穩(wěn)重,這讓他高興又讓他動情,所以他很隨便,他覺得要是自己拘拘束束并擺出主人的樣子來,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她琢磨著他說的意思,眼睛審視地打量著他。
"不熟。"她聽懂了,又說:"不熟,這兒很新鮮。"
"你發(fā)覺這兒有點粗野吧?"他問。
她盯著他,意思是讓他再說一遍。
"我們的生活方式對你來說是粗野的。"他重復說。
"是的,是的,我聽懂了,是不一樣,有點怪。不過,我在約克郡住過。"
"哦,那好,這兒跟那兒差不多。"
她不太明白。他為自己辯護,自信又親昵,這使她感到有些疑惑。他這是什么意思?如果他對她平等相待,為什么他一點客套都不講?
"不--"她含糊其辭,眼睛盯著他。
她發(fā)現他年輕、天真又粗魯,跟他沒什么交道可打??伤质悄敲从⒖?,頭發(fā)生得金黃,碧藍的眼睛里充滿活力,身體很健壯。他似乎跟她是平等的。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他很難讓她理解。他熱情、粗魯又自信,好像不知道世上還有猶豫二字,是什么使得他這樣難以理解地穩(wěn)健呢?
她不知道。她揣度著,四下打量著他住的這間房子。這里的東西讓她眼熟、著迷,同時又讓她感到恐懼。老式的家具就像老態(tài)龍鐘的人那樣眼熟。整間屋子跟他本人差不多,好像他與這兒的一切融為一體了。這使她很不安。
"你在這屋子里住了好長時間了吧?"她問。
"我一直住這兒。"他回答。
"噢--你們家里的人呢?"
他說:"我們家在這里住兩百多年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直盯著他,她要弄懂他在說什么。他只感到他是為了她才待在這個地方的。
"這地方都是你自己的嗎?這房子,這農田--"
"是的。"他說著低頭看看她,碰到了她的目光。她心里一顫,她并不認識他,他是個外國人,他們之間沒什么交道好打。可他的樣子卻攪亂了她的這些看法。他自信直率得出奇啊。
"你過得很孤單吧?"
"如果你管這叫孤單,那就是孤單。"
她又不懂了。她還沒聽到過這樣說話的。這是什么意思?
每當她看他一會兒以后,他倆的目光就不可避免地相遇了。她感到一團火燒燎著她的意識。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但心里卻打開了小鼓兒。這位近在眼前的是個什么人呢?她都遇到了些什么?他那年輕、閃著熱切光芒的眼睛似乎表明他有權力跟她交談,有權力保護她??伤质窃鯓颖磉_這一切的呢?為什么他要同她講話?為什么他的目光那么自信,對她又是那樣信任?他不會是在等待什么許諾或暗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