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鄭捷捷一兩個星期前就從她母親處知道此事，可一直沒有跟徐晴講。她寧可讓徐晴通過學校的渠道知道。

上次競賽前，鄭捷捷的母親問過鄭捷捷：“如果徐晴因競賽成績并不理想而被刷下，參加不了省里的培訓(xùn)，要不要我去說一聲？”

這個說法讓鄭捷捷不太高興，撇撇嘴說：“媽媽，你太小看徐晴了，她絕不會被刷下?！?/p>

“也未必，事情難保沒有萬一，馬也有失蹄的時候?！?/p>

鄭捷捷搖頭，“不必，徐晴的每一個成績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倘若她真的失敗，也沒有什么可后悔的?！?/p>

然而這件事情鄭捷捷自然不會告訴徐晴，她只是故作無奈地攤手，“那你又不能跟我一起去旅游了？”

“呃——”

“算了算了，我只是郁悶，”鄭捷捷說，“上個假期咱們商量著暑假去云南，你沒空，現(xiàn)在又沒有空……”

“不要緊，你去好好玩，我也同樣愉快?！?/p>

鄭捷捷掩口而笑，“你打算離魂追隨于我？”

徐晴微笑，“海角天涯?！?/p>

即使徐晴早就為暑假嚴苛的培訓(xùn)做好無數(shù)心理準備，可是她第一天上課時依然給重重嚇了一跳——讓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姜洛生也在課堂上。

再次見面是在非常和諧的情況下進行的，和諧到徐晴都沒有想到。培訓(xùn)的教室是在外婆任教的大學，徐晴步行二十分鐘就能走到，所以她到的也較早，可以容納百人的教室只坐了幾個人，面孔都很陌生，看上去卻相當聰明。

徐晴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翻開書開始看；片刻后徐晴覺得有道目光從身后飛來，一扭頭，魂“呼啦”一下散成碎片，那個有著好看丹鳳眼的人，不是姜洛生，又是誰？

姜洛生看起來平靜，甚至還能開玩笑，“跟競賽那次恰好相反，這次換我坐在你的身后。是不是很巧呢？”

片刻時間徐晴完全無法作答，滿腦子都是“怎么會在這里遇見他”“他倒是什么時候來的”“為什么會坐到我的身后”，半晌后她氣息終于定下來，甚是費力地拋出一句無甚意義的話，“也許吧！”

說罷用眼角覷一眼他，剛好被姜洛生逮到。他的表情是如此得鄭重其事，徐晴反而迷惑了。他有部分頭發(fā)不規(guī)則打到眉下，眼見得就要觸到眸子。這樣的頭型如果配上一個剛才略帶調(diào)笑的眼神，很有幾分電影中不羈少年的作風，可一旦認真起來，則太過專注，就叫人覺得有壓力，覺得無處可避，心頭所有想法簡直無所遁形。

徐晴頓時心虛，冷著臉刷地扭頭過去，盯著書頁，卻發(fā)現(xiàn)書上的字像喝醉酒一樣?xùn)|倒西歪；徐晴想起鄭捷捷的那番話，心頭默念，完了完了，一見他便方寸大亂，風度全失。

好在姜洛生耐心絕佳，完全不介意徐晴的冷臉，從后座走到徐晴身邊坐下，變魔術(shù)般從手里摸出一冊薄薄的書，翻到某一頁后用自問自答的語氣說：“我能不能請教你一道題目？”

聽他的意思，似乎沒有期望徐晴的回答，可是徐晴性格所致，對待同學的請教，只要不是忙得團團轉(zhuǎn)，都會幫助同學分析題目，給出解答過程，不光如此，還似老師一樣，指出題目的關(guān)鍵和出題老師的用意，故非常得同學愛戴。徐晴嘆著氣，把頭一偏，看姜洛生一眼，再看一眼題目，心頭模模糊糊升起了一個念頭。

討論題目時徐晴竭力克制不要去看他，倆人坐得很近，可以聞到他身上洗發(fā)水味道，看得到他手腕上那只可以稱之為老古董的手表，表帶錚亮，有點晃眼，徐晴回想：上一次見到他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為什么他身上的小細節(jié)我會記得這么牢？

“……那么，只要證明這兩數(shù)互質(zhì)，該題就能順利得證；顯然，這是顯而易見的?！毙烨缬勉U筆敲一敲在題目上一點，作了最后的結(jié)論。

看一眼論證過程，確定一下一點錯誤也沒有，徐晴才扭頭看姜洛生，他也定定地看著自己，眼里頭一次不那么清澈，像蒙了一層水霧，就像是大霧里的燈光那樣溫暖且朦朧。徐晴連忙低頭，仿佛不看他，他就不存在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