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和強子每天放學回來也會找我來說幾句話,可也只是來看看我過得怎么樣。而他們的來去匆匆越來越襯出我的無所事事,剩下的時候倆人是該學習學習,該掂勺掂勺,完全不提我不上學的事。
出去玩兒吧,不行,平時能玩兒到一塊兒的都上學呢。而且我還有一發(fā)現(xiàn),玩兒這回事吧,就像一杯水,得在渴了的時候喝著才有勁兒。要是一天到晚都泡在水缸里,誰還拿它當回事呀。我現(xiàn)在就是除了玩兒就沒別的可干了,因此,玩兒也就失去了它對于我的價值。
于是,我又開始迷茫了,我問自己為什么每天都這么傻鬧傻玩兒,傻吃傻喝的。這么做有什么用?這是我想要的日子嗎?
此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只考慮了問題的前半部分———我想到了自己不要過什么樣的生活,卻沒想自己要過什么樣的生活。
我再度失去了方向,且更為嚴重。上學的時候我只能有一點兒時間去煩惱為什么要學習。而現(xiàn)在我一天到晚除了迷茫就沒別的了。第11天的時候,我又爆發(fā)了,開始滿世界找書包和校服———我要上學!我要在與學習作斗爭的過程里尋找樂趣,那才是樂趣,或者說,我要試著適應(yīng)。
張雪從她們家送來了我的書包和校服,甚至還有抱著我大哭一通的意思。我沒有讓她這么做,因為我怕把我書包給蹭臟了。
我覺得,我爸是想讓我思考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他想告訴我,那種看似已經(jīng)透徹的做法實際是更迷茫的表現(xiàn)。
可每次當我問他為什么那么做的時候,他總是說他是看我真被我媽打的夠嗆,才幫我請的假,別無其他用心。
就這樣,我又回到曾經(jīng)讓我厭惡至極的學校(至今還是有不少地方讓我不爽)。老師問我怎么不多休息休息,我說我怕跟不上課了,老師聽完后建議做個腦掃描或者CT什么的。尹鑫看到我回來顯得很興奮,他說沒有我在的日子缺少激情,我下意識的拉緊了領(lǐng)子口,然后檢討自己是不是平時給了這個人什么錯誤的暗示。
尹鑫,相熟的人會叫他狂人。個性嘛,宏觀看,就一句話:讓人頭大。
他喜歡規(guī)劃自己平時的每件事,估計他連自己下輩子做什么都有計劃了。此人每天只在清晨6點鐘起床,就算是醒早了他也得磨蹭到那點,起晚了對他來說更是絕無可能。更讓我抓狂的是,他連每天擠多少牙膏都有定量。坐幾點的車,大概多少時間到校,其間要背多少個單詞,這些他都有計劃。
還有,他只在一個地方吃早點,從來都是一碗餛飩一張油餅。有一回他在上課間操的時候暈倒了,原因就是那家早點攤這兩天沒開張,而他愣是扛著沒吃。我估計要是那位攤主得知了此事,肯定會發(fā)給他一張VIP卡。
他對自虐這回事有很深的造詣,他知道如何才能虐出自己想要的效果。第一次看見的時候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那是入學后不久的一次測驗,那會兒我正頹廢到底呢。
在我悄悄地拿小抄時,旁邊突然傳出“ 啪啪”的聲音,那叫一個脆。本來我做這種事的時候就心虛,這幾聲嚇得我趕緊攥住小紙條,然后向旁邊看去,只見尹鑫正跟那兒掄圓了胳臂扇自己嘴巴呢。
此時,老師不知所措地站在原處連大氣都不敢出,表情甚至有點無助,可能是當了這么多年老師,還沒見過這陣勢。打了20幾下之后,兩腮紅腫的尹鑫長出一口氣道:“ 可算想出來怎么做了!”接著就真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做題。
嚇得我將手里的兩張小抄全掉桌子上,等再想收起來的時候老師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他害得我高中作弊處女秀以人臟并獲而告終。
狂人的自信經(jīng)常膨脹,初次表現(xiàn)在他對體育委員這一干部位置的爭奪上。那是我們第一次正面交鋒,班主任有意讓我來擔任此職,就在我準備發(fā)表就職演說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狂人那殺人的眼神,以及輕添朱唇的淫穢表情。我開始結(jié)巴,到最后汗都下來了。
突然,他沒有任何征兆地徑直走上講臺,并大聲宣告: “ 我認為我較馮同學更適合體育委員這個職位!”
就這事本身來說,我并不是很想當這個體育委員。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有人叫板這份兒上,我就不能不面對狂人的叫陣了,沒有理由,血性男兒都應(yīng)該這樣。但隨后的事情讓我明白了 “ 橫的怕不要命的”這條古訓應(yīng)為何解??次覜]有主動讓賢的意思,狂人就跟到了天橋似的,扯著脖子喊道:“ 你能為全班犧牲多少?”
我沒詞兒了,因為我一開始就沒考慮過我要犧牲些什么東西。于是我企盼著老師能出來說句話。不想這會兒,我們班主任居然站到教室后頭去了??赡苁怯X得他自己安全了,就擺出一臉“ 我很民主,你們繼續(xù)”的表情。我深感不能讓這場脫口秀冷場,于是反問:“ 你能犧牲多少?”(這是我惟一的一次沒有老老實實地回答狂人的問題,為什么?您往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