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老管家,黑人卡喬在門口探進頭來,非常輕聲地:“太太,請到廚房來一下”。議員終于松了口氣,以一種貌似無可奈何的神情看了眼妻子,便自顧看起了報紙。
結(jié)果沒過一會兒,同樣的輕聲急語從門口傳進來,這次是太太在呼喚:“約翰!約翰!過來一下?!?/p>
丟下報紙,伯德去了廚房,眼前的情景讓他目瞪口呆——一個瘦弱的女子昏迷在兩張拼在一起的椅子上,她光著一只腳,不住地淌血,悲慘與凄美凝固在臉上,基本上已經(jīng)和死人差不多了。伯德先生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呆立在當場,不知所措。
太太和他們唯一的黑仆黛娜大娘趕忙開始救治,而老卡喬則抱起小男孩,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后脫掉他的鞋襪,搓著他已經(jīng)凍僵的小腳丫。
“太慘了!”黛娜大娘同情地快哭了,“剛進來時好好的,還問我能不能在這兒暖暖身子,我剛想問她從哪兒來,就昏倒了?!?/p>
“唉,真是可憐!”伯德夫人無比憐惜的話音剛落,女子緩緩睜開雙眼,望著伯德夫人,茫然了片刻。突然,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她一躍而起,大喊著:“噢,我的哈里!”
聽到母親的呼喚,小男孩從卡喬的腿上跳了下來,舉著兩只小手跑到母親身旁。
“哦,你在這兒……在這兒!”松下來的女人,氣若游絲。
“夫人,”她又突然瘋狂地向伯德夫人叫喊著,“求求你,救救我們吧!別讓他們抓到我們!”
“別害怕,這兒很安全,沒人會傷害你們?!辈路蛉溯p聲安慰著她。
“上帝保佑你!”說著,女人雙手掩面,放聲悲泣,小男孩見媽媽哭了,便蹭到她的懷里,抱著她。
漸漸的,可憐的女人平靜了下來。在火爐邊的靠椅上,沒一會兒她便沉沉睡去,疲憊的小男孩就睡在母親甜美的懷中。大家曾試圖帶孩子到另外一個更舒適的地方去睡,然而,母親非常警覺地拒絕了,即使夢中,她依舊緊緊抱著孩子,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等伯德夫婦回到客廳,誰也沒再繼續(xù)剛才的爭論。夫人低頭打著毛線活兒,先生翻起了報紙。
“你說,她是誰,干什么的呢?”顯然,伯德先生沒心思看報紙。
“等她醒來,不就知道了。”夫人回答說。
“我說……”伯德先生捧著報紙沉思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嗯?親愛的?!?/p>
“她看起來比你高不少,估計穿不了你的衣服,要不把你裙子邊兒放長些,或者怎么弄一下?”
“我會想辦法的?!狈蛉四樕峡焖匍W過一絲莫名的微笑,回答道。
沉默了一會兒,伯德先生又說:“我說,親愛的!”
“嗯,怎么了?”
“不是有件舊黑條絨衣服嗎,就是你經(jīng)常在我睡午覺時幫我披的那件,可以拿去給她穿。”
就在這時,黛娜探腦袋進來,說那個女人醒了,想見夫人。
伯德夫婦再次走進廚房,兩個年齡較大的兒子也跟了進來。
那個小男孩還在安穩(wěn)地睡著,女人則坐在爐火旁,平靜地看著火光發(fā)呆,周身上下都放射著極度的傷感。
“你想見我?”伯德夫人無比溫柔地問道,“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嗎?”
女人沒有說話,只是以一聲帶著顫抖的嘆息作答。她抬頭看著夫人,烏亮的黑眼中伴著一汪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別怕,孩子,你從哪兒來的,你需要我們幫你什么?!辈孪壬崧晢柕?。
“我是從肯塔基來的?!迸苏f。
“什么時候來這兒的?”伯德先生繼續(xù)問。
“就今天晚上?!?/p>
“那你是怎么過來的?”
“從冰上。”
“從冰上過來的?”大家齊聲驚呼。
“是的,”女人緩緩地說,“我確實是從冰面上過來的,是上帝在背后助我過來的。他們就在身后追趕,我無路可逃了?!?/p>
“我的老天爺,”老卡喬驚訝地說,“那都是些斷裂的浮冰,是漂在水面上的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