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背著降落傘從天而降。”杰姆斯接著又輕快地說，“它想要偽裝成一個英國圣公會的神父。”摩爾蘭德小姐的父親以前就是皮珍斯福特的郊區(qū)神父。

“它還戴著領圈。”亨利又說。隨后他們都大笑了起來——近乎歇斯底里。

一位年邁的男管家端著一個裝得滿滿的托盤走了進來，他的步伐像貓一樣輕柔——因為他的腳飽受雞眼的折磨。

“有人送來了一個包裹，佛朗西絲卡小姐，是給您的。是從托瑞頓鎮(zhèn)的郵局捎過來的。包裹就在大廳的桌子上?！?/p>

“是我的新帽子?！狈鹄饰鹘z卡喊了起來。她立刻跳了起來，拽住了男管家的胳膊，“是不是一個帽盒子，本森？大概這么大，方形的？”

“是差不多這么大，小姐?！?/p>

“那就是了！真太妙了！我讓他們寄到這里來，不過我沒有想到這么快就到了……不過我不能在這里戴著那頂帽子出門，肯定會讓整個村子都瞠目結(jié)舌。婆婆，等一下！你總是說我們現(xiàn)在的帽子沒有你那個時代的帽子那么荒唐，不過我這頂帽子肯定符合你的標準?！?/p>

那確實是一頂令人震驚的帽子。佛朗西絲卡走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帽子戴在了她的烏黑的小腦袋上，她微笑著，點著頭，不斷地轉(zhuǎn)身讓他們欣賞那頂帽子的奇妙之處。她注意到了杰姆斯的昏沉沉的棕色眼睛里射出的目光，不由得兩頰微紅。彭多克欣賞著面前歡快、迷人、毫無做作的女孩子，還有她的柔順的頭發(fā)上的那一小團可笑的花朵和羽毛。他突然覺得心神搖蕩?！澳阆矚g嗎，彭彭？”她走向了彭多克，自然地微笑著，盯著他的眼睛。

彭多克根本沒有顧上思考，他抓住了佛朗西絲卡的胳膊，把她拉到跟前，吻了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兒。“你這個迷人的小東西！”他說。隨后他意識到剛才的動作有些尷尬，于是笑了笑，輕快地補充說：“我覺得這是一頂令人神魂顛倒的帽子。你覺得呢，摩爾蘭德小姐？你不認為這是一頂非常漂亮的帽子嗎？”

格瑞斯坐在她的椅子里，渾身冰冷；盡管她的面前就是炙熱的爐火，她感覺比剛才在露臺上還要寒冷。她明白了，她所有的夢想都破滅了。她也失去了自制力——不過不是出于對佛朗西絲卡的迷戀，她惡毒地喊道：“你說那是一頂帽子？

我認為那根本不算帽子。上帝作證，我絕對不會戴著這種東西死在壕溝里！”

所有的人都多少感到驚詫。“真遺憾，你不喜歡它?！狈鹄饰鹘z卡慢慢地摘掉了帽子，“這當然不是什么正統(tǒng)的帽子，不過我認為它很可愛?！彼聹y摩爾蘭德小姐是在記恨她剛才嘲笑水彩畫的舉動。

格瑞斯起身準備告辭?！拔也⒉幌脒@么——挑剔?！彼颐Φ亟忉屨f?？吹椒鹄饰鹘z卡垂頭喪氣的樣子，她也有些羞愧，“我相信這是一頂很迷人的帽子，不過比我們這兒常見的帽子風格新潮一些。我覺得在小村子里——尤其是在戰(zhàn)爭時代，我們可能都習慣于考慮更嚴肅的事情。不是嗎，彭多克先生？你也住在這里，和我們一樣，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這些從城里來的無憂無慮的年輕人……”格瑞斯總是用重音的“城市”這個詞來表達倫敦。

彭多克可不想當著客人的面對他們進行評判。“請允許我送您走過花園?！彼滩蛔∮謵阂獾匮a充了一句，“我必須確保您平安地穿過小樹林?！?/p>

佛朗西絲卡和維內(nèi)特亞走到了露臺上，目送著兩個人。

“一個多么惡毒的女人?！狈鹄饰鹘z卡說。她看著兩個人穿過灑滿積雪的草地，還沒有忘記剛才那一幕，“我從來沒有得罪過她——至少我覺得沒有過，她為什么那么討厭我的帽子？”

“我認為問題在于彭彭，而不是帽子。”維內(nèi)特亞猶豫著說，“他好像看上你了，佛朗西絲卡?！?/p>

佛朗西絲卡做了一個鬼臉：“我覺得也是。多逗啊，經(jīng)過這么多年?！?/p>

“實際上很多年前就開始萌芽了，佛朗西絲卡，幾乎從你是小姑娘的時候就開始了。他一直最鐘愛你，我并不是說他不喜歡我——我當然知道他也喜歡我。不過他對你的感情和對我的感情不一樣，現(xiàn)在到了瓜熟蒂落的程度。我猜你不會和他墜入情網(wǎng)，對嗎？他總是那么和藹。”

佛朗西絲卡滿臉疑惑：“呃，我不知道。當然，我很喜歡他，而且我會富得流油，可以永遠住在皮珍斯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