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敘放縱之事,更甚于《金瓶梅》者,為《玉嬌李》。但此書到清朝已經(jīng)佚失,偶有見者,也不是原本了。還有一種山東諸城人丁耀亢所做的《續(xù)金瓶梅》,和前書頗不同,乃是對于《金瓶梅》的因果報應(yīng)之說,就是武大后世變成淫夫,潘金蓮也變?yōu)楹娱g婦,終受極刑;西門慶則變成一個憨男子,只坐視著妻妾外遇。--以見輪回不爽。從此以后世情小說,就明明白白的,一變而為說報應(yīng)之書--成為勸善的書了。這樣的講到后世的事情的小說,如果推演開去,三世四世,可以永遠不完工,實在是一種奇怪而有趣的做法。但這在古代的印度確實曾經(jīng)有過的,如《鴦掘摩羅經(jīng)》就是一例。
如上所講,世情小說在一方面既有這樣的大講因果的變遷,在其他方面也起了別一種反動。那是講所謂“溫柔敦厚”的,可以用《平山冷燕》,《好逑傳》,《玉嬌梨》來做代表。不過這類的書名字,仍多襲用《金瓶梅》式,往往摘取書中人物的姓名來做書名;但內(nèi)容卻不是淫夫蕩婦,而變了才子佳人了。所謂才子者,大抵能作些詩,才子和佳人之遇合,就每每以題詩為媒介。這似乎是很有悖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對于就習慣是有些反對的意思的,但到團圓的時節(jié),又常是奉旨成婚,我們就知道作者是尋到了更大的帽子了。那些書的文章也沒有一部好而在外國卻很有名。一則因為《玉嬌梨》,《平山冷燕》,有法文譯本;《好逑傳》有德、法文譯本,所以研究中國文學的人們都知道,給中國做文學史就大概提起它;二則因為若在一夫一妻制的國度里,一個以上的佳人共愛一個才子便要發(fā)生極大的糾紛,而在這些小說里卻毫無問題,一下子便都結(jié)了婚了,從他們看起來,實在有些新奇而且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