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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重慶的初印象(3)

中國黑室:鮮為人知的中日諜報戰(zhàn) 作者:(美)赫伯特·雅德利


3

我的辦公室和套房位于三樓。這幢小樓似乎是“打手”的秘密住所之一,他在中國每座大城市都有這樣一處住所。林自豪地向我展示浴室,在這座百萬人口的城市里,像這樣的浴室總共也只有五六間。一名男仆給我們送來了熱毛巾和兩杯滾燙的開水。

我本打算用杯子里的水洗手,卻看見林用毛巾擦完臉后喝起水來,于是就停住了。林解釋說,沒燒開過的生水喝下去是很危險的,只有從長嘴茶壺里倒出來的水才能入口。我說我寧可喝蘇格蘭威士忌,就算沒有冰塊和涼水勾兌也無所謂,說罷便對著酒瓶喝了起來。

兩名秘密部門的官員前來跟我們共進晚餐。我們圍坐在一張圓桌周圍,用的是筷子。我被讓進了傳統(tǒng)的上座——正對著門的席位,這樣,任何敵人都不可能偷偷靠近我。晚餐的菜式多得數(shù)不過來,絕大多數(shù)我都從未見過。這頓飯似乎持續(xù)了好幾個小時,從始至終,我們頻頻舉起盛著熱黃酒的小酒杯相互祝酒,每喝完一杯都把空杯底亮出來,同時嘴里用中國話說著“干杯”。這樣喝了很久,三個中國人的黃臉都泛了紅,而我則感到不太愉快。

“這頓飯還要吃多久?”我終于忍不住問林。

“主隨客便?!?/p>

我說:“好,客人想上床睡覺了,該怎么宣布結(jié)束呢?”

林說:“站起來就行了?!?/p>

我掙扎著站了起來,客人們也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他們鞠了個躬,拿起帽子和外衣,又鞠了個躬就走了。這是中國一種很有特點的習(xí)俗:客人告辭時很干脆,就像競技場上的斗士,絕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讓人精疲力盡的漫長道別過程。盡管我喝了不少酒,客人們的離去也合我的意思,但我上床時還是垂頭喪氣,沒法振作起來。公寓里彌漫著刺骨的寒冷,酒精也沒法長久驅(qū)散這種寒冷。我的窗外就是這座陰暗擁擠、霧氣繚繞的城市,這里居住著100 萬黃種人,我完全不了解他們的想法,也不熟悉他們的行事方式。重慶號稱天府之國,但與這里相比,我寧愿待在以荒涼著稱的印第安納州沃辛頓。

早晨也沒有任何起色,天氣又冷又潮,在只鋪了一層薄棉墊的硬竹床上睡了一夜之后,我感到渾身的骨頭都在隱隱作痛。房間里沒有任何熱源,即使披著大衣,我仍舊感到全身發(fā)冷。林不在,廚師也去市場了。我向仆人們比畫著想搞點飯吃,結(jié)果拿到的卻是一瓶威士忌。

酒讓我稍微振作了一些,但我仍舊饑腸轆轆,同時又不敢離開小樓,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我跟仆人溝通的努力徹底宣告失敗。我從墻上取下一張不大的重慶地圖,示意他們隨我來。在大門口,我先指指地圖,然后又指指大門外面的中文門牌。門口的兩名衛(wèi)兵也加入了這場猜謎游戲。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意識到,我是希望他們在地圖上指出這幢公寓小樓的所在地。

于是,我盡可能逼真地把門牌上的幾個中文字抄畫下來,就朝街上走去。兩名衛(wèi)兵跑著追上來,一邊搖頭一邊示意我回去。我留在外面,抽著煙。當(dāng)我把一截沒抽完的煙頭扔到街面上時,立刻有一個光著膀子的黃包車夫把煙頭撿走了,動作快得像魚躍出水面捕捉蒼蠅一樣,幾乎連步子都沒亂。我又點了幾根煙,一根接一根扔到街道中央,一邊跟自己打著賭,看煙頭要過多久才會被人撿走。當(dāng)我剛剛創(chuàng)下5 秒的時間紀錄時,領(lǐng)頭的男仆喊我進去,把我介紹給一個穿藍棉布旗袍的漂亮中國姑娘。她行了個屈膝禮,用不是很流利的英語告訴我,她跟她的叔叔和別的親戚一起住在隔壁。她提出讓她的老媽子替我準備早飯,或者她親自在頂層我仆人的住處給我煎幾個荷包蛋。我客氣地請她不必費心。這實在是一個錯誤,因為她沒有再重復(fù)她的提議。不過,她在地圖上標(biāo)出了我們所在的位置,并陪著我來到街上,叫下了一輛空黃包車。她告誡我每趟付的車費不要超過三角錢,然后向車夫說了一個地址。兩名衛(wèi)兵邊反對邊跟在車后一路小跑,隨我來到城邊一家骯臟的茶館。我在那里就著茶吃了些撒上黑胡椒的鴨肝,權(quán)作早飯,兩名衛(wèi)兵一直悶悶不樂地在一旁看著。

我在街上四處搜尋,想找件合適的禮物來報答我的女恩人,但是只買到一瓶標(biāo)簽褪了色的廉價德國香水。我托人把香水送給那位中國姑娘,還附上了一張便條,邀請她過來跟我和林共進晚餐。她的回復(fù)是:

親愛的奧斯本先生:真對不起,我今晚家中另有聚會。改天請你過來參加茶會。非常感謝你送的禮物。再見。

呂淑靜

等到林回來時,我已經(jīng)在百無聊賴中干掉了半瓶威士忌。他有點生氣,因為我居然獨自出門。我向他保證說我一直很小心,并且把懷里揣著的0.635 公分口徑短管自動手槍掏給他看。當(dāng)然,這支手槍他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

“啊,就那個!”他不屑地說。

為了證明手槍的威力,我把“打手”的大門打穿了一個洞,結(jié)果林更生氣了。

“打手”似乎是去執(zhí)行某項神秘任務(wù)了,沒有一點消息。沒有學(xué)員上門報名,也沒有繳獲的密碼文件需要破譯。只有一名說話溫和、新近從德國回來的中國留學(xué)生前來報到,他叫秦普,主要負責(zé)把我的一些密碼手冊翻譯成中文。為了消磨時間,我擬定了一套密碼學(xué)基礎(chǔ)課程大綱,也由秦普翻譯。秦是一名杰出的中國學(xué)者,英語說得比林好,并且通曉西方人的習(xí)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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