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以“種植試驗田”名義,逐步把北京市委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排除開了。江青對北京市委宣傳部長李琪說:“以后劇團的創(chuàng)作,你只要知道一下情況就行了,不要干涉。”而張春橋?qū)铉髡f:“我們這里,所有的人都聽她調(diào),她要誰給誰。”涉及高層人事矛盾,汪曾祺自然回避不及,處事更加謹慎,始終有提防之心。不料彭真很快倒臺,江青在文藝領(lǐng)域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威無人敢于藐視。
“百家爭鳴,一家作主”的說法就是在這時傳出來的。
熟知北京京劇界情況的楊毓珉告訴筆者:“‘文革’初期,劇團有人斗當(dāng)權(quán)派,斗主要演員趙燕俠、馬長禮、譚元壽等人。江青就把這幾個斗人的人打成‘反革命’,關(guān)了十年。公安局不知怎么處理,沒有江青的命令不敢放。這樣一處理,樣板團都得聽江青的旨意?!薄敖鄬ν粼魇欠婪兜??!碑?dāng)時與汪同在創(chuàng)作組的閻肅回憶道,“為了改編《紅巖》,江青告我:‘從京劇團找一個人跟你合作……’我說:‘一定跟這個同志好好合作?!嗉m正說:‘他不是同志,是右派?!嘤盟?,賞識他,但又不放心,老忘不了他是一個右派?!保?998年7月7日口述)
有一回,汪曾祺傷感地對劇團黨委書記薛恩厚說:“我現(xiàn)在的地位不能再多說了,我是控制使用?!毕氩坏窖卮穑骸拔乙埠湍阋粯樱恍湃挝?。”汪后來曾形容,江青稍發(fā)脾氣,薛恩厚就汗出如漿,輾轉(zhuǎn)反側(cè)。1965年5月,江青在上海反而這樣說薛:“老薛,怕什么!回家種地也是革命?!?/p>
有一天,江青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審查劇目,她突然對薛恩厚說:“你這個名字太封建了?!毖φf:“那您給我改一個?!苯嘧屧趫龅目瞪母?,康生說:“唔,你得天獨厚,叫個‘薛天厚’吧?!苯嗾f:“更封建了,你過去厚古薄今,今后要厚今薄古,叫‘薛今厚’吧?!?/p>
私下里薛恩厚對汪曾祺說:“我五十幾歲的人了,要你給我改名字?!彼硎荆⑽丛趹艨诒旧先ジ拿?。
《沙家浜》劇中“八千里風(fēng)吹不倒,九萬個雷霆也難轟”是薛恩厚寫的,但是后來編劇中取消他的名字。原來是有一天江青碰到他說:“你把黨委工作做好了,不要再去創(chuàng)作?!毖樀泌s緊不署名,提心吊膽地看江青的臉色行事。
江青曾說,《紅燈記》劇組的阿甲損害了她的健康,《沙家浜》里又有人頂牛,也損害了她的健康。薛恩厚得知后,在檢查中非常內(nèi)疚地說:“一聽說損害了江青同志的健康,我就什么罪名都愿意承認了?!?/p>
汪曾祺后來回憶,薛恩厚事后不止一次談過這些事。
江青對汪曾祺的寫作才能印象頗深:
對《沙家浜》的定稿,江青滿意。在討論第二場時,姚文元提出:“江青××為了這場的朝霞,花了很多心血,要用幾句好一點的詞句形容一下?!苯嘟形蚁雰删?,我當(dāng)場就想了兩句,她當(dāng)時表示很贊賞。
(摘自1978年4月汪曾祺《我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