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抗戰(zhàn),全民族的熱血急潮!
是地震,是山崩,是海嘯,
一切在動搖,
偉大的動搖!
一切,一切也都在改造,
高興吧,同胞!
難道血會取巧,
口會造謠?
不是真的嗎:機槍已代替了大刀,
炸彈已代替了畫戟長矛?
連我們的歌唱,不是也以易水蕭蕭,
代替了兒女情長,淫柔的歌調(diào)?
是呦,高舉著自由解放的旗號,
怎可以沒有歌聲,沒有歡笑,
沒有藝術(shù)的熱情配備著槍炮?
高興吧,藝術(shù)在歡呼狂叫,
藝術(shù)在血中找到它的正道;
什么雪月風(fēng)花,一筆勾銷,
血的花,紅的月,才是我們的情調(diào),
正義的激揚,敵兵的殘暴,
才是我們的課題,我們的報導(dǎo);
這戰(zhàn)斗的,新生的藝術(shù),使古國的思潮,
古國的喜怒悲笑,
都由老邁龍鐘變作慷慨年少!
誰再去細(xì)染輕描,
畫些纖巧的花卉蟲毛;
誰再去弄那些哀艷的詞調(diào),
教小紅低唱我吹簫;
我們是在爭戰(zhàn),我們的憤火中燒,
我們要歌,象那史詩里的英豪,
把生命托寄在戰(zhàn)場,聲震九霄,
我們要畫,畫出人壯馬驕,
在原野,在沙漠,在河套,
人疾如箭,馬涌如潮;
我們要寫,墨是血,筆是刀,
把英雄的事跡,勝利的信條,
銘刻在歷史的心上,使千秋百代永遠(yuǎn)崇高!
就是因為這樣的需要,
這樣的戰(zhàn)爭與藝術(shù)的諧調(diào),
我關(guān)心著戲劇的改造。
在西北的園地,話劇才剛長出嫩苗,
由陜甘直到河套,
那悲壯的秦腔是普遍的愛好;
而長安,正如平津之與京調(diào),
又是秦腔的首都與領(lǐng)導(dǎo)。
今天,開封與太原正飽嘗淫暴,
男女伶工相繼西逃,
秦腔的姊妹也都在長安鑼鼓喧鬧。
沒有看過秦腔,也沒有聽過河南的音調(diào),
這學(xué)習(xí)的機會怎能放掉,
我去聽,我去看,我去比較,
可惜沒有時間向內(nèi)行領(lǐng)教,
不知道音節(jié),也不知道技巧,
我的批評只受我個人的指導(dǎo)。
悲郁是秦腔的基調(diào),
象水在峽中,激而不暴,
水音在山的回音里,一片驚濤,
悲壯沉雄,不象京梆子那么輕狂浮躁,
可是舉動太毛,
鑼鼓亂吵;
歌腔雄渾,動作輕佻,
不中節(jié)的鑼鼓又使動作無效!
再加上白口的急促,臉譜的粗糙,
使渾厚蒼茫的氣息變作村野繁鬧!
在長安,秦腔的派別一老一少:
老派里,古腔古調(diào),不變絲毫;
新派里,把新的內(nèi)容化入原來的圈套。
老班里,三天一次《武家坡》,五天一次《哭祖廟》,
口授心傳,只有叛逆才敢改造。
新班里,把實用視為最高,
大膽的給抗日的英雄穿靴扎靠。
這宣傳的熱心,有它的功效,
人們也并不因綠臉紅袍,
就把憤激變?yōu)楹眯Α?
不過,劇詞太文,道白急躁,
劇情的新鮮,不是感動,成了唯一的號召,
假若,更加強一些民間的情調(diào),
由最俗的語言見出文藝的技巧;
假若,更大膽一些,從改進而創(chuàng)造,
拋棄那些張飛式的夜戰(zhàn)馬超,
而由民間的所需供給抗戰(zhàn)的教導(dǎo),
利用民間的故事,插入歌謠,
也許能更親切,更多實效,
從抗戰(zhàn)中給秦腔找出新的路道。
拿蒲州梆子和秦腔比較,
我不曉得哪一個更老,
河北的梆子腔,我卻知道,
是從蒲州傳來而加以改造;
這未經(jīng)改革的老腔老調(diào),
沒有秦腔的雄沉,可也沒有京梆子的激躁,
更可貴的是大面還有相當(dāng)?shù)闹匾?
舊劇的演變,無論是梆子二黃與漢調(diào),
生旦越紅,大面越潦倒,
在京梆子班中,他可憐的變成三路的配角!
可是在蒲州班里,還有他獨立的旗號,
那聲調(diào)的雄沉,動作的大方與老到,
使我狂喜,如見至寶!
假若教他,以他的氣魄和聲調(diào),
扮演起民族的英豪,
他必能在抗戰(zhàn)的宣傳上得到功效。
同時,我也為他愁鎖眉梢,
啊,社會上趣味的低級,都市中生活的無聊,
會把油頭粉面的小旦捧入云霄,
而把黃鐘大呂之音由冷淡而棄掉!
對河南梆子,我不敢稱道,
它使我感得一切的角色都是小丑的情調(diào)!
假若這才真是民間的愛好,
就更應(yīng)當(dāng)馬上去改造,
在那濃綠的南洋群島,
我看過馬來人的戲劇與歌蹈,
每一出必有個小丑打趣亂鬧,
據(jù)說,原始的戲劇都是開開玩笑!
為了民族心理的健康,與抗戰(zhàn)熱情的開導(dǎo),
我希望,河南的梆子并不與馬來同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