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一日　星期二　晴

早兩位一年級生來請為中國文學(xué)系一年生十人專開一班國文，此事有理而不易辦，晚間只告彼等下學(xué)期定可辦到而已。

下午平伯約赴西山看紅葉，未去。

晚到平伯處打橋，連勝二局。

二日　星期三　晴

早與芝生談一年級分班事，未得一定辦法。

一多來談謂愿教小班，此事待商。

下午浦江清、錢稻公來談。

三日　星期四　晴

上午一多將課程修正案簽注交來，甚有佳見。

下午閱書。

晚中國文學(xué)系照相。

四日　星期五　晴

上午接陳寅恪先生來信，于課程有所簽注。

下午梁宗岱先生來，鐸兄與偕，請他們喝茶。

定加授一年國文一小時，分四講，每講二小時。一、中國語言的性質(zhì)，二、中國文學(xué)的范圍，三、中國文學(xué)的內(nèi)涵，四、中國文學(xué)的形式。

五日　星期六　雪

下午赴鐘宅宴會，打牌，尚有趣味。

六日　星期日　晴，風(fēng)

早鐘宅來電謂今日不往清華云，即約金九弟去。

午孫瑞珩君夫婦因忘記時間，未來，約曉初、石蓀、江清諸兄共談，飯后談笑甚歡，惟累極。

七日　星期一　晴

八日　星期二　晴

讀《最后的幸?！樊叀?

晚平伯以信來，中論文化城事，余簽名。

九日　星期三　晴

下午振鐸來講明清二代的短劇，該短劇與雜劇異者有三：1．非主角獨唱，2．不限四折（自一折至十二折），3．不限北曲。此即所謂南雜劇。其源有二：一從雜劇來，而以四折說四事，如王九思之作是，嗣有用三折者；二從傳奇來者，如《四艷記》，乃四短劇合成者，每一種各數(shù)折。短劇興于明嘉靖、正德間，清代亦盛。大抵以文雅為主，蓋此等劇已不可演之場上，故案頭之性質(zhì)愈富，有詩情而不俗惡，如《琵琶行》在雜劇與傳奇中皆俗，在短劇《青衫淚》中即不爾矣。然諷刺一支亦甚可注意，如清中葉唐英即為此派重要作家，其《借靴》一折極負盛名，蓋從馬致遠《借馬》折來。末謂散曲之書有《盛明雜劇》初、二集，又《雜劇三編》，又《清人雜劇》第一集。（又謂《歌代嘯》一書，江南圖書館有印本。）

晚抽得房屋一所。

十日　星期四　晴

日間入城，至高二爹處，又訪似顏、紹源、既澄。

晚應(yīng)雷潔瓊女士宴，遇衛(wèi)挺生君，瀕行有失儀處。

十一日　星期五　晴

晚未做事。

十二日　星期六　晴

上午又未做事，恨恨。晚在金宅。

十三日　星期日　晴

午應(yīng)振鐸約午飯，鐸出示《還魂記》、《牡丹亭》及《琵琶記》佳本。

十四日　星期一　晴

十五日　星期二　晴

晚公超來談中國所以無長詩之故，因中國無宗教信仰，不思靈魂得救，而西方有識者皆腐心焦慮于此。又中國人對自然與西方不同，西方人最初亦只以自然作背景，漸乃付以生命，至華茲華斯（Wordsworth）竟于自然中吹入全神思想，且彼等對自然有一種美的直覺（Sensuous Feeling），此實中國所無也。又謂西洋近代詩，日趨精確，閱者漸少，小說新體已成，詩尚在創(chuàng)造中。公超謂此方面試驗以美國為最，大抵年輕詩人為之，因舉E. E. 卡明茲（Cummings）一詩為例如下：

日　　落

耀眼的

金光

閃耀在

銀色的塔尖上

唱著禱文

洪亮的鐘聲

在芬芳的玫瑰叢中回蕩

遠方的暮鐘

和著

陣陣疾風(fēng)

像夢一樣

飛馳在

大海上——

公超為予講解此詩，謂此種詩每字用法非常精確，只令人發(fā)生一種聯(lián)想。又謂現(xiàn)在只有詩與讀者，而無詩人，不似昔者有詩人、詩篇、讀者三方關(guān)系也。

十六日　星期三　晴

十七日　星期四　晴

晚成《荷蘭游記》。

十八日　星期五　晴

十九日　星期六　晴

下午入城訪中舒，承贈《敦煌掇瑣（中）》，又訪所安不遇。

晚觀《茶花女》，茶花女甚佳。

二十日　星期日　晴

下午至振鐸處看“《西廂記》展覽會”，有數(shù)種圖甚佳。

二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晚訪雨僧，問詠史詩典實。

二十三日　星期三　晴

二十四日　星期四　晴

訪魯迅，請講演，未允。

二十五日　星期五　晴

二十六日　星期六　晴

二十七日　星期日　晴

下午訪魯迅，請講演，未允。

二十八日　星期一　晴

心境殊劣，以無工作也。

二十九日　星期二　晴

下午開會，課程案已定，成績甚好。

三十日　星期三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