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至《總術(shù)》及《物色》篇,析論為文之術(shù),《時序》及《才略》已下三篇,綜論循省前文之方。比于上篇,一則為提挈綱維之言,一則為辨章眾體之論。詮解上篇,惟在探明征證,榷舉規(guī)繩而已,至于下篇以下,選辭簡練而含理閎深,若非反覆疏通,廣為引喻,誠恐精義等于常理,長義屈于短詞;故不避駢枝,為之銷解,如有獻替,必細加思慮,不敢以瓶蠡之見,輕量古賢也。
此言思心之用,不限于身觀,或感物而造端,或憑心而構(gòu)象,無有幽深遠近,皆思理之所行也。尋心智之象,約有二端:一則緣此知彼,有斠量之能;一則即異求同,有綜合之用。由此二方,以馭萬理,學術(shù)之原,悉從此出,文章之富,亦職茲之由矣。
此言內(nèi)心與外境相接也。內(nèi)心與外境,非能一往相符會,當其窒塞,則耳目之近,神有不周;及其怡懌,則八極之外,理無不浹。然則以心求境,境足以役心;取境赴心,心難于照境。必令心境相得,見相交融,斯則成連所以移情,庖丁所以滿志也。
此與《養(yǎng)氣》篇參看?!肚f子》之言曰:惟道集虛?!独献印分栽唬喝惨惠?,當其無,有車之用。爾則宰有者無,制實者虛,物之常理也。文章之事,形態(tài)蕃變,條理紛紜,如令心無天游,適令萬狀相攘。故為文之術(shù),首在治心,遲速縱殊,而心未嘗不靜,大小或異,而氣未嘗不虛。執(zhí)璇璣以運大象,處戶牖而得天倪,惟虛與靜之故也。
此下四語,其事皆立于神思之先,故曰馭文之首術(shù),謀篇之大端。言于此未嘗致功,即徒思無益,故后文又曰:秉心養(yǎng)術(shù),無務(wù)苦慮,含章司契,不必勞情。言誠能秉心養(yǎng)術(shù),則思慮不至有困;誠能含章司契,則情志無用徒勞也。紀氏以為彥和結(jié)字未穩(wěn),乃明于解下四字,而未遑細審上四字之過也。
凡言理者,必審于形名,檢以法式,虛以待物,而不為成說所拘,博以求通,而不為偏智所蔽,如此則所求之理,真信可憑,智力之充,由漸而致。不然,膠守腐論,錮其聰明,此賊其才,非富才之道也。
半折心始者,猶言僅乃得半耳。尋思與文不能相傅,由于思多變狀,文有定形;加以研文常遲,馳思常速,以遲追速,則文歉于意,以常馭變,則思溢于文。陸士衡云:恒患意不稱物,文不逮意。與彥和之言若重規(guī)疊矩矣。
案二文之遲,非盡由思力之緩,蓋敘述都邑,理資實事,故太沖嘗從文士問其方俗山川,是則其緩亦半由儲學所致也。
孫君云:高誘《淮南子序》云:詔使為《離騷賦》,自旦受詔,至早食已上。此彥和所本?!稘h書》本傳云:作傳。王逸《楚辭序》云:作章句。傳及章句,非崇朝所能就,疑高說得之。
此言文有遲速,關(guān)乎體性,然亦舉其大概而已。世固有為文常速,忽窘于數(shù)行,為文每遲,偶利于一首,此由機有通滯,亦緣能有短長,機滯者驟難求通,能長者早有所豫,是故遲速之狀,非可以一理齊也。
四字最要。不博,則苦其空疏;不一,則憂其凌雜。于此致意,庶思學不致偏廢,而罔殆之患可以免。
此言文貴修飾潤色。拙辭孕巧義,修飾則巧義顯;庸事萌新意,潤色則新意出。凡言文不加點,文如宿構(gòu)者,其刊改之功,已用之平日,練術(shù)既熟,斯疵累漸除,非生而能然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