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一年八月九日甲戌，臣寮上言：“伏見樞密副使岳飛蚤稱敢毅，亟蒙獎拔，不十年間，致位三孤；且復(fù)使之握重兵，居上游，其所委付，可謂重矣。而飛爵高祿厚，志滿意得，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頹墮。今春虜寇大入，疆場騷然，陛下趣飛出師，以為掎角，璽書絡(luò)繹，使者相繼于道，而乃稽違詔旨，不以時發(fā)。久之，一至舒、蘄，匆卒復(fù)還。所幸諸帥兵力自能卻賊，不然，則其敗撓國事，可勝言哉！厥后諸帥凱旋，飛獨(dú)無功。圣恩寬大，例有樞管之拜，寵數(shù)優(yōu)渥，義當(dāng)感激圖報(bào)，而飛方事矯飾，有識之士已譏其偽?！庇盅浴案`見樞密副使岳飛頃由簡拔，委以節(jié)制，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稱之。數(shù)年之間，寵數(shù)頻仍，官兼兩鎮(zhèn)，秩視二府，乃始安于榮利，不復(fù)為國遠(yuǎn)圖矣。故昨來被旨起兵，則固稽嚴(yán)詔，略至龍舒而不進(jìn)；茲者銜命出使，則堅(jiān)執(zhí)偏見，欲棄山陽而不守。以飛平昔不應(yīng)至是，豈其忠衰于君，誠如古人之謂耶？臣又聞飛自登樞管，郁郁不樂，日謀引去，以就安閑，每對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適。其誠與偽固不得而知，然以陛下眷待之隆，委任之峻，不思報(bào)稱，遽為是計(jì)，亦憂國愛君者所不忍為也。”又言：“臣比論列樞密副使岳飛之罪，章已三上。陛下尊寵樞臣，眷眷然惟恐傷之，姑示優(yōu)容，未加譴斥。臣謬當(dāng)言責(zé)，安可但已。況其間一、二事，大虧忠節(jié)。若堅(jiān)拒明詔，不肯出師，以玩合肥之寇?！庇盅裕骸敖翊禾敺富次鳎瑥埧〖热珟熡鰯?，朝廷連降圣旨，趣飛來援；而逗遛不進(jìn)，輒以道遠(yuǎn)之餉為辭。大將之體國，固如是乎？陛下新命樞臣，處飛為副，超逾甚峻。正欲感勵其心，使飛改意激昂，尚蓋前失，而外為恭遜，情實(shí)飾奸?！庇盅裕骸绊曊呋次髦?，俊方力戰(zhàn)，而飛乃按兵不動。飛當(dāng)是時豈以謂虜去國遠(yuǎn)斗，其鋒不可當(dāng)，而欲避之乎？豈以謂坐觀成敗，而效卞莊刺虎之說乎？殆皆不然也。其意不過專務(wù)保江之計(jì)，而嫉淮西之成功耳！”

熊克《中興小歷》曰：“初，上詔湖北宣撫使岳飛以兵援淮西。飛念前此每勝，復(fù)被詔還，乃以糧乏為辭。至是濠州已破，飛始以兵來援，張俊、秦檜皆恨之?！?/p>

《王次翁敘紀(jì)》〔王伯庠撰〕曰：“紹興辛酉，虜人有飲馬大江之謀，大將張俊、韓世忠欲先事深入，惟岳飛駐兵淮西，不肯動。上以親札趣其行者，凡十有七，飛偃蹇如故，最后又降親札曰：‘社稷存亡，在卿此舉！’飛奉詔，移軍三十里而止，上始有誅飛意?！?/p>

《野史》傳曰：“紹興十一年，兀術(shù)重兵攻淮西。飛念前此每勝，復(fù)被詔還，壯心己闌，且軋于和議，辭以乏糧。及濠梁已破，方以兵來援，張俊、秦檜皆恨之。”

臣珂辨曰：“臣聞天下之難辨而易惑者，惟其跡之似也。小人之讒人也，固誣矣，而非竊取其似，則不足以欺人也。天下之人惟知其誣，而不知其所以誣，汲汲乎惜其人之不得為全人也，則又即其似而求有以蓋之。嗚呼！讒誣之似，果終足以欺人哉？欺有時而窮，則真者見矣。今乃不忍于一朝之未明，而求以蓋其非，使人見之，曰：‘是天下之公論。’而亦其跡之似也，久而不明，真者泯矣?？梢云垡粫r之人，而不可以欺萬世者，似也；可以蓋一時之非，而不可以蓋萬世者，亦似也。然則變真而讒以似，雖晦之，必彰之；舍真而蓋以似，雖愛之，實(shí)害之。

然則輕重緩急之辨，固將何擇哉？以此而論，先臣淮西之誣，則逗遛違詔之辨尚可緩，而軋于和議之說，蓋所當(dāng)先也。臣非敢先彼而后此也，逗遛之罪，小人之讒先臣也，固有甚明者證之；軋和之志，公論之蓋先臣也，其說易以惑天下，而亂先臣本心之真，此臣所以先辨也。

先臣自金虜叛盟以來，嘗有誓不與俱生之志。獻(xiàn)北討之書，奪官而不悔；上謝赦之表，忤時而不忌?？够謴?fù)之奏，則自期于渾瑊復(fù)唐之大功；辟屈己之議，則深指于秦檜謀國之不臧。岳祠之盟，與將佐言者也，特首言其蹀血虜庭之愿；蓮社之詩，與緇流言者也，猶不忘乎力扶王室之忠。甚而抒詠翠巖，勒題東松，書宜興之寺壁，紀(jì)湖東之軍次，是皆放懷景物，紓情幽曠，而二圣之還，三關(guān)之復(fù)，其志無往而不寓。造次必于君，言語必于國，天下至于今誦之，非臣之私言也。故高宗皇帝所賜御札有曰：‘覽卿近奏，毅然以恢復(fù)為請，豈天實(shí)啟之，將以輔成朕志，行遂中興耶！’又曰：‘比降親筆，喻朕至意。再覽卿奏，以渾瑊自期，正朕所望于卿者?！衷唬骸们渥?，言措置班師，機(jī)會誠為可惜。卿忠義許國，言辭激切，朕心不忘?！瘑韬?！即此以論先臣之心，可以逗遛之說誣之乎？

讒人之進(jìn)言也，豺狼之威踞乎其前，軒冕之念勃乎其中，勢不得不枉它人，而庶幾尺蠖之一伸也。誠又念夫威未至于極，則人心之公論不可誣也，則亦盍求其似而言之乎？先臣位三孤，開兩鎮(zhèn)，運(yùn)籌樞府，視秩相庭，其爵穹矣，其位隆矣，其祿厚矣，則吾加以‘志滿意得’，‘不復(fù)為國遠(yuǎn)圖’之，人庶幾信之。而猶懼其言之不足以欺人也，則先稱以‘敢毅’，又稱以‘有功名之志’，終則以為先臣之平昔不應(yīng)有是。抑使天下之淺心者從而窺之，徒見其爵之誠穹，位之誠隆，祿之誠厚，則亦竊意其遠(yuǎn)圖之怠，非復(fù)前日，而我言之或信。剡騰六奏，貫穿一亂，先后皆是言也。

天下之人惟其不知淮西之事顛末甚明，具在御札，而惑于讒人之似，意其或有是也，則深愛先臣之忠，而惜其不得以全其忠，乃深思而旁求之，則曰：‘朱仙之戰(zhàn)也，兩河忠義同為響應(yīng)，虜酋腹心皆受密約，兀術(shù)棄京而卻走，韓常遣使而請降，功垂成而亟班師，反墮于奸臣通虜之約，或者其壯心已闌而不前乎？’反復(fù)而疑之，則又曰：‘河南之復(fù)也，彼既先料其叛盟矣，抗疏而言之，因表而見之，漫不我聽，故地復(fù)失。前轍可觀，而又惟屈己之是求，或者軋于和議而不至乎？’嗚呼！是二者之說，無一而可也。抑皆竊取先臣之似，而不忍于一朝之未明，且莫知其讒之實(shí)不然也。是求以蓋先臣之非，而適所以益先臣之非；求以明先臣之忠，而適所以累先臣之忠者也。委質(zhì)而事君，抑君有命，而謂吾志之闌，且咎其不聽已驗(yàn)之說，嚴(yán)詔沓至，跬步不易，是可謂之忠乎？如是則止沸而揚(yáng)湯，救火而抱薪，尚何非之可蓋。

抑臣考之，虜之犯淮西也，烽警方騰，羽檄未至，淮西蓋非先臣分地也，疑若可以晏然矣。使小丈夫處此，則曰：‘吾惟求保吾境，盡吾職而已，何暇以議其它?！瘸技ぐl(fā)忠憤，首抗奏疏，歷數(shù)虜酋之不道，愿備戎車之先驅(qū)，請會諸將擊賊，以必成功。故御札首曰：‘昨得卿奏，欲合諸帥兵破敵，備見忠誼許國之意，嘉嘆不已。今虜犯淮西，張俊、楊沂中、劉錡已并力與賊相拒。卿若乘此機(jī)會，亟提兵會合，必成大功?！松w奏至之第一札也。然則東下會合，蓋因先臣之請而許之，奎畫煌煌，匪臣所得而托言也。況是時先臣未奉出師之詔，既思虜穴必虛，乞搗京、洛，以制其弊，又恐急于退虜，乞出蘄、黃，以議攻卻。其拳拳憂國，至于一日而兩奏，載在御札，尤為明著，初未嘗以非己責(zé)而自安也。

今有巨室焉，紀(jì)綱左右，各司其職，適有外侮，而他仆越職以求御，且復(fù)殫智慮，竭謀畫，以為應(yīng)之之策，則必其愛主之心特切，而衛(wèi)上之志甚勤。使其主從而聽之，促之以前，則反傲然而不行，是豈人之情哉？使其謂主不己知，則勿請；所以請者，則其無是心也。是仆也，非病狂喪心，安肯自請而自止，以激其主之怒哉？即小而論大，則先臣之無是二者之心也，則亦無是請也；有是請也，則逗遛之誣也，亦可迎刃而解矣。

況夫臆度之說，孰如親見之審；疑似之跡，孰如已行之驗(yàn)。十年冬，司農(nóng)少卿高潁自陳，欲裨贊岳飛十年連結(jié)河朔之謀，措置兩河、京東忠義軍馬，為攻取計(jì)。蓋已在朱仙班師之后也，使壯心果闌，則潁肯為此請耶？十一年秋，先臣行楚州按兵，俊將城楚，而先臣曰：‘吾曹當(dāng)戮力以復(fù)中原，何至為城守計(jì)耶？’卒以此忤俊。蓋已在淮西援濠之后也，使軋于和議，則先臣肯出此言耶？吁！亦明矣！

雖然，猶不可不申之以辨也。何則？張憲之獄，在行府鍛煉極矣，而無一語以及先臣，所誣以通書者，先伯臣云也。張俊一紙之奏方上，而秦檜遽下先臣于獄，初無可證之事也。按坐兩月，廷尉不知所問，反而思之，柏臺嘗有是六秦也。又其中逗遛之說，或可以致其罪也。乃札下制獄，令以此語詰先臣，雖先臣之辨甚明，而莫之省也。王俊所告，非此也；張憲自誣，亦非此也。即初揆終，了不相涉，先臣何罪而至此哉？先臣之就逮，乃十月之十三日，而此札之下，乃十二月之十八日。其間相距兩月，秦檜之所以旁求而成其罪者，蓋無所不至矣，而僅能得此，又安可以不辨。

臣按先臣被罪，尚書省敕牒之全文曰：‘淮西之戰(zhàn)，一十五次被受御札，坐觀勝負(fù)?！瘑韬簦∮惺?，固也，抑不觀其時乎？前奏未上，而后命沓至，出師之命雖在正月，而至以二月九日。時先臣以寒嗽在告，即以十一日力疾出師，故十九日御札有曰：‘得卿九日奏，已擇定十一日起發(fā)，往蘄、黃、舒州界?！源艘娤瘸贾鰩?，實(shí)無留滯，奉詔三日而行爾。自鄂而蘄、黃，自蘄、黃而舒、廬，皆以背嵬親為先驅(qū)。虜方在廬，望風(fēng)退遁，還軍于舒。復(fù)來窺濠，又次定遠(yuǎn)，虜復(fù)引去，蓋三月之中旬也。是時先臣聞命即行，首尾僅月余，往來道里，不止數(shù)千，計(jì)其時日，亦可見矣，而徒以其詔之多而罪之，哀哉！先臣之不幸也。

檜之所以誣先臣者，以稽違御札，臣不敢以它證，請以檜所誣者證之。先臣淮西之誣，其目有四：一曰逗遛違詔，二曰辭以乏糧，三曰不攜重兵，四曰緩于救濠。臣請舉而枚辨之。

逗遛軍次以違詔，檜之誣也。而十九日御扎之連文曰：‘聞卿見苦寒嗽，乃能勉為朕行，國爾忘身，誰如卿者！’然則先臣之所謂逗遛者何在？況請會兵而破敵，先臣實(shí)啟之，茍憚于行，則何為上剡奏，以自形其怯乎？故獎諭之詔曰：‘淮東之軍且出其后，沔鄂之眾復(fù)來自南，合吾仁義之師，當(dāng)彼殘暴之寇?！瘎t先臣非逗遛矣。

托乏糧以拒詔，亦檜之誣也。而三月十三日之御札有曰：‘卿聞命，即往廬州。遵陸勤勞，轉(zhuǎn)餉艱阻，卿不復(fù)顧問，必遄其行。非一意許國，誰肯如此。’然則先臣之所謂托者何在？況請漕臣而從軍，先臣實(shí)啟之，茍志于托，則何至召它人，以自窺其偽乎？故褒嘉之札又曰：‘中興基業(yè)，在此一舉’，‘卿之此行，適中機(jī)會’。則先臣又未嘗它辭矣。

先臣奉詔出師，以大軍為緩，親以背嵬騎兵為之先驅(qū)。其赴援之急，亦可知也，而俊乃譖先臣以攜兵為寡。曾不知南薰門之戰(zhàn)，以八百人破王善五十萬者，先臣也；朱仙鎮(zhèn)之對壘，以五百騎破兀術(shù)十萬者，亦先臣也。況背嵬之士，先臣之親軍也，潁昌、朱仙，皆以是軍取勝，而八千余騎亦不可謂寡矣。是時俊命楊沂中以全軍驅(qū)濠之余虜，而遇伏大敗，殿前之兵幾殲焉，亦宜乎其以先臣之兵為寡也?？〖人貞亚訑持模匆怨巡∠瘸?，不亦哀哉！

兀術(shù)既遁，先臣還軍舒州，以俟進(jìn)止，而兀術(shù)用酈瓊計(jì)，復(fù)窺濠州。三月初四日，先臣聞警，不俟詔，麾兵而救之。兀術(shù)蓋以初八日破濠，而先臣先四日已赴援矣，則警報(bào)固未上聞，而詔合亦未至，其時日之序，又可考也。而俊乃譖先臣以救濠為緩，曾不知李成據(jù)襄陽，聞軍至而遽遁者，先臣也，劉麟寇廬州，見岳幟而亟走者，亦先不可謂緩矣。是時張俊以大兵駐黃蓮，去濠六十里而不能救，無以藉口，亦宜乎其以先臣之兵為緩也?？〖茸胀颂斨Γ匆跃徸P先臣，其冤抑甚焉！

俊蓋初以前途糧乏誤先臣，而先臣不聽，鼓行而進(jìn)。及御札有‘不復(fù)顧問’之語，俊意先臣漏其書之言于上，而譖害之意成矣。當(dāng)時先臣得罪，尚書省敕牒之全文，固出于一時酷吏之手；而俊之遣先臣書，稱前途乏糧，以誤先臣者，亦備載不遺，蓋亦自有不能掩也。

萬俟卨患獄之不竟，遂命元龜年以行軍之時日雜定之。檜及先收御札于左藏南庫，將滅其跡，幸而終未泯于兇焰，故其次第時日，猶有考也。宸翰之首，臣故復(fù)以甲子系日，而不敢以重復(fù)為嫌，蓋欲其昭明而易見。試即而驗(yàn)之，初未嘗有暇日也，奈何謂之逗遛。

至于王次翁之《敘記》，其為誣罔，尤為昭灼。方兀術(shù)之來，張俊以兵拒于柘皋，蓋已逼江矣，‘先事深入’之謀果何在？先臣駐兵江夏，未嘗在淮西也，親札十五耳，而增其二，‘社稷存亡，在卿此舉’之詔，元未嘗有也。‘奉詔，移軍三十里而止’，自鄂而廬，自廬而舒，自舒而濠，果三十里乎？身居政地，瞢如不知，而徒以口舌置人于死地，先臣真不幸哉！臣竊惟高宗皇帝留意戎昭，未嘗頃刻忘，故一日而拜數(shù)詔者有之，一事而降數(shù)旨者有之。隨、鄧、襄陽之戰(zhàn)，御札凡四，淮西、宛、葉之捷，御札凡七，虜人叛命，再寇河南，復(fù)故疆，援劉錡，首尾兩月余，奉御札者又二十有三焉，豈獨(dú)以拜命之多，而謂之逗遛乎？冤哉！先臣之忠如此，而不得白，此臣所以泣血而辨，千載而下，信史庶乎其有考也。

臣重惟先臣得罪之后，秦檜使其親黨王會搜刮囊橐，自尚方所賜之外，無儋石之儲，賜書數(shù)篋，先已舉而束之左藏南庫，非惟龍翔鳳翥之文，秘而不耀，而一時廟謨所以密授先臣者，殆泯沒而無聞于世。先父臣霖猥蒙親擢，攝貳匠監(jiān)，露章陳請，愿復(fù)賜還。孝宗皇帝慨念故臣，亟降俞旨，此臣家之所以復(fù)得寶藏，而竊窺神算于云章之表。

臣按秦檜當(dāng)時醞之禍也，蓋欲屏去先臣所拜之宸翰，如綦崇禮所被之詔，以泯其跡，而使先臣之忠，終于莫辨。何以言之？宸章圣畫，固非人間所得而易見，先臣幸以尺寸功，攀附依乘，故得拜此寵渥。誠使得罪，亦當(dāng)上之秘府，與天球、河圖并寶而無窮。檜乃敢置之有司之藏，其不臣之心，亦可見矣。一時指為先臣之污，秘衛(wèi)不恪，迄今蠹魚、蝸牛之侵，雖重飾而嚴(yán)護(hù)，猶有遺跡。臣每捧讀，輒哽涕而不自勝。抑猶有大幸者，淮西一十五札并存而不失爾，故臣得以逐時日，敘次第而刊之石，以傳萬世，不然，則先臣之誣，尚何以為據(jù)依而辨之。嗚呼！檜雖欲泯之，而天不泯之，是留以賜臣家，而使先臣之事有所據(jù)依而辨明也。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