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遐夫妻快要轉(zhuǎn)過崖角，猛覺身后一陣風(fēng)過，林蓉?zé)o意中回顧，就這轉(zhuǎn)眼之間小鳳蹤跡不見，心中一驚，方想敵人快到，只要尋見同來壯士囑咐幾句，便借尋找小鳳為名出聲呼喊，一樣也可誘敵。念頭還未轉(zhuǎn)完，忽聽前面喝罵之聲，目光到處，正是一伙賊黨，約有八九人，僧、道、俗家皆有，不知由何處悄悄繞來，看神氣似想由崖后繞過，無心相遇。二人原裝打獵，寶劍暗器均在手內(nèi)，料知賊黨快到，更有戒心，隨時均可發(fā)動。林蓉以前本受乃姊女飛賊林鶯之教，練會好幾件暗器，上次由巴家莊孤身逃出，一路突圍應(yīng)敵，便仗暗器打得好，否則不等逃到東山，就不送命也被仇敵擒回了。后拜祝一公為師，又經(jīng)天寒老人這位打暗器的圣手指教，林蓉固是功力精進(jìn)，手無虛發(fā)，連公遐也是今非昔比，出手又準(zhǔn)又快。

賊黨原因以前去往東山窺探的人全數(shù)失蹤，無一生還，雖然自恃本領(lǐng)，但聽主人再三警告，本就存有一點(diǎn)戒心。走時又想，前往東山的人就算不如自己，也非弱者，去了這多好手，怎會全數(shù)失蹤？久聞黃龍山猿長老隱居本山青桫林，自己這面的人還有幾個與他們?nèi)嗽衼硗?，一別好幾年，久無音信，交情尚在。對方師徒性情古怪，向不許人上門，猿長老更是自恃猿公劍法正宗祖師，自成一家，又是人猿交配而生，生具異稟，長臂多力，劍術(shù)高強(qiáng)，平日狂傲自大，無論正邪各派都不在他眼里，因此無人與之親近。

異派中人想盡方法和他門人勾結(jié)，均因?qū)Ψ綆熼T法嚴(yán)，無故不許多事，一意在山中苦修，只管私交甚厚，不得乃師允許，決不肯出手相助，交他無用，對方又不能常在外面逗留，只得拉倒，以后并未再見。所居青桫林也無一人去過，雖聽傳說他那洞中養(yǎng)有千百長臂靈猿，均通人性，多半還精劍術(shù)，和人差不多高，可是無人遇見。連巴賊住在山中已有三代的人家，以前未和東山成仇時，并還常往各地打獵，也說并無此事，連青桫林的地名都不知道。斷定猿長老師徒必還住在本山，定是所居險阻隱僻，無人能到，常人自看不見他的蹤跡。自從東西兩山成了敵對，去往東山的人便無一生還，對頭本領(lǐng)之高可想而知，照此形勢，也決非主人所說開頭大鬧花燈的有限幾人所能辦到，必有極高明的人物在內(nèi)。所謂虎女不過生長山中養(yǎng)有兩條馴虎的野女子，常人不知底細(xì)，虎又猛獸，中了對方疑兵之計(jì)，于是互相驚奇。其實(shí)虎女只是幌子，另外必還另有能者暗中作對。

以猿長老的為人自然不會出手，否則巴家莊決等不到今天已早全數(shù)滅亡。莫要看青桫林便在東山境內(nèi)，他那門人與香粟村仇敵常時相見，有了交情，為了師門法嚴(yán)，不敢公然出面為敵，專在暗中幫助敵人，這個卻是大糟。想到這里，不由心里一寒，銳氣大減。恰巧當(dāng)中一路還未起身，剛把前事告知五惡弟兄，新來的幾個異派能手，一名黑水天尊魏神通，一名天臺居士蔣逍遙，同聲笑說：“昔年曾與猿長老門人相識，蔣逍遙所認(rèn)得的兩個交情更深。聽他們說，猿長老決不許門人背他行事，與外人來往結(jié)交，欺騙師長更是大忌，幫助敵人斷無此理，此去萬一相遇，我二人只一與之見面，所遇便非相識的那幾個，一提姓名，也必另眼相看，至多不幫我們，也決不會再幫敵人。尤其內(nèi)有兩人因受我們厚待，過意不去，他門中最重恩怨，雖不許門人多管閑事，真要迫于無奈，閃避不開，不論受恩結(jié)怨，均須門人自了，只是一次便完，從此拉倒，還情之后立成路人。他不許門人在外結(jié)交，便是恐怕承人的情。這兩人分手時節(jié)曾說我們對他太好，將來必有以報，也許憑我二人情面，將他激將出來都在意中。當(dāng)時得勝固然是好，萬一敵人另有能者，稍微吃虧，他師徒一向感情用事，好名之心更甚，決不甘休。不論事情曲直，哪怕事后再用嚴(yán)刑重罰處置惹事的門人，當(dāng)時也必連人帶猿一齊出動，什么都是占了上風(fēng)再說，我們乘機(jī)下手，敵人多高本領(lǐng)休想逃脫一個。”五惡立被提醒，群賊全都大喜，重新把人分派，又商量了一陣，方始起身。

因黨中、右兩方最險，森林最多，猿長老所居青桫林必定隱藏在東南深山森林之中。

后又問出三個認(rèn)得猿長老門人，見過幾面沒有深交的異派賊黨，特地把人分成三路，由大惡色魔王歡喜真人茹本、四惡飛叉手李青龍和天臺居士蔣逍遙三賊率領(lǐng)十多個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賊黨和一些子女門人，共有四五十個之多，往東南山路進(jìn)發(fā)。群賊上來便看重左右兩路，剛一過界便留了心，一面派出兩個得力同黨先往前面窺探誘敵，群賊緊隨在后。

為防敵人埋伏暗算，遇到形勢險惡、旁有歧路和深林密莽之區(qū)，便將人分成好幾股一路搜索過去。哪知走出三四十里，業(yè)已走到中部林野地帶，始終未遇一人，連鳥獸都未見到一只，天卻黑了下來。遙望前面地勢開展，大片森林偏在南面，一輪新月剛掛樹梢，光影昏茫中到處都是肢陀起伏。秋草滿地，落葉狼藉，深秋景物甚是蕭條，靜蕩蕩的沒有絲毫動靜。如換別人，必已認(rèn)為當(dāng)日賊黨人多，女賊蕭五姑和另兩起兇僧、惡道業(yè)已先來，也許敵人都被絆住，正在惡斗，所以這等境象。為首諸老賊卻是不然，尤其大惡茹本老奸巨猾，久經(jīng)大敵，兩次提醒群賊，力說當(dāng)此秋深木落，正是獸群出沒之時，我們所過之處都是長林豐草，休說人獸影跡，二三十里以內(nèi)共只見到幾次山鳥飛過，又由東南那面往西飛來，分明前途伏有敵人，鳥魯均被驚逃。照此形勢人還不在少數(shù)，千萬大意不得。第三次到了中部平野之地，正在警告群賊留心，忽然發(fā)現(xiàn)幾只獐鹿之類，還有兩只大金錢豹做一路，由斜刺里逃過。因覺豹性兇惡，見人就撲，前途探路的又只兩人，這些野獸竟如未見，反更驚逞，眾人業(yè)已斷定前途伏有仇敵。

剛剛下令照著預(yù)計(jì)把人分為五起，前途兩人忽然歸報，說前途有男女二人帶一少女在當(dāng)?shù)赝鶃泶颢C，兩面崖頂上面影綽綽似有人影閃動，天色陰晦，星月昏迷，看不真切，恐被驚逃，特回請示，四惡李青龍最是兇暴，立說：“管他什人，這時在此打獵決非好貨，便非仇敵埋伏，也必與之通氣，我們擒到之后拷問再說。”大惡茹本聽報信人說打獵的雖只長幼三人，業(yè)已停下歇息，但那身法絕快，已打到不少野獸，看去本領(lǐng)頗高，所用寶劍寒光閃閃，老遠(yuǎn)都能看到等語，心疑對方誘敵，也許蹤跡已被發(fā)現(xiàn)都不一定。

好在人多勢盛，意欲將計(jì)就計(jì)，反客為主，看準(zhǔn)前面形勢，分途掩上，四惡李青龍領(lǐng)這一路因未發(fā)現(xiàn)一只大猿，料知猿長老門人和手下靈猿并未出動。否則，前聽對方說過，他師徒對敵說上就上，決不做那掩掩藏藏之事。自己人多，這類靈猿目光敏銳，不等近前，方才走過那片平野時早被發(fā)現(xiàn)，怎會一直沒有動靜？于是放心大膽，未和惡道蔣逍遙一路，當(dāng)先帶了二十來個徒黨去打頭陣，快到以前，忽又看出前途橫著一片林野危崖，旁邊還有一條歧徑和大片極茂盛的松林，忽生毒計(jì)，意欲一網(wǎng)打盡，斷定敵人必敗。大惡在后，已快趕到，少時左右上下一齊進(jìn)攻。前面還空著一段，敵人一敗，難免逃走，忙又分出十余人，輕悄悄由旁邊小路松林那里繞往前途，等左右兩翼和當(dāng)中兩路將那兩座高崖山頂占住，自己也由這片斷崖后面繞出，上下人都布滿，將敵人四面包圍，方始發(fā)難。主意打好，便領(lǐng)頭往崖后繞去。

群賊動作輕巧，本領(lǐng)又高，公遐夫婦雖然新近學(xué)成劍術(shù)，功力大進(jìn)，遠(yuǎn)非昔比，畢竟這類異派中的兇孽和江湖巨賊尚是初次遇到，只管上來得到信號，已在戒備，并未看出影跡，無意之中突然撞上。四惡這一起共是八人，個個好手，無奈人太驕狂，又見對面來的只是兩個少男少女，一看便知事出意外，無心撞上，越發(fā)輕敵自恃。覺著自己人多勢強(qiáng)，又想喝問對方來歷，未先動手。不料公遐夫婦初經(jīng)大敵，情急心慌，事前又知來的都是異派中的強(qiáng)仇大敵，得有高明指教，一聽開口喝罵，回頭就跑。林蓉并還故意高聲急呼：“小鳳快來，留神強(qiáng)盜！”群賊聞言，自更氣壯心驕，同聲怒罵，剛剛追殺過去。公遐夫婦原意宗德等怪人和所帶靈猿十九隱藏在旁，裝得越膽小受欺越好，哪知逃出半里多路，敵人越追越近，并有暗器從后打來，所盼援兵尚無動靜，未免情急心慌；又聽前面喊殺之聲，崖旁松林中忽有十多個強(qiáng)敵各持明晃晃的刀劍夾攻而來。同時，又聽來路兩面山崖頂上喊殺之聲四起，并有好些敵人紛紛縱落，厲聲喝罵，甚是兇惡。暗忖，援兵不到，身已陷入重圍。師父曾說：今夜雖是眾孤懸殊，形勢怎么兇險，你夫妻也無須乎膽怯心慌；小鳳近來用功，雖可上場，到底年幼，真要看出厲害，不妨令其先退，或是離開。你二人照我所傳和這口好寶劍，至多被敵圍困，決不至于傷亡，并且時候打得越久越好。此語必有深意。師長平日那么期愛，怎會把門人引入死地不加過間？

看這意思，那些怪人靈猿如其未走，固不至于袖手旁觀；便是暗中趕完野獸，見我三人停手休息，只當(dāng)獵已打完，各自退去，四位師長定必趕來相助。相持一久，使這些怪人靈猿知道，要來此解圍無疑。只奇怪小鳳不知何往，連那同來眾壯士也都沒有聲音，是何原故？二人不約而同想到這里，膽氣立壯，正悔方才不該停獵歇息，又擔(dān)心小鳳的安危。身后賊黨業(yè)已越追越近，相隔只得丈許，旁邊危崖壁削兀立暗影之中，對面敵人已快撲到身前，轉(zhuǎn)眼陷入重圍，反正前后皆敵，不禁心橫起來。

耳聽身后群賊喝罵之聲，內(nèi)中兩個淫賊看出林蓉身材苗條，年輕貌美，更說出許多不堪之言，意似二人只要反身投降，女的由他帶走，便可免死。林蓉早想動手，聞言越發(fā)憤怒，暗器本來拿在手上，決計(jì)回身迎敵，更不怠慢，冷不防倏地回身，揚(yáng)手接連七八支飛針，暴雨一般當(dāng)先朝賊打去?？尚@班賊黨驕狂大甚，色令智昏，多半看中林蓉美貌，想占現(xiàn)成便宜，又覺前后皆是自己人，敵人只得兩個，心膽早寒，哪里還敢動手，做夢也未想到死在臨頭。這兩人均得過高明傳授，非但手法極準(zhǔn)，百發(fā)百中，身法更是神速靈巧，動作如飛；雙方勢子又急，驟出意外，同行八九個賊黨又做一起往前撲去，均想搶先撲那美女，擠在一起，沒有分開。等到瞥見敵人倏地回身，又因二人手中寶劍寒光如電，看出不是尋常，只當(dāng)情急拼命，不知手中還有暗器，心神略分，剛一照面，先吃林蓉打中了三賊，兩傷一死。公遐同樣發(fā)難，也是隨同這轉(zhuǎn)身瞬息之間，接連幾枝小鋼鏢朝賊打去。連四惡李青龍也因驟出不意，雙方勢子太急，相隔只剩六七尺，又是互相對撞，閃避不及，加以劍上寒光強(qiáng)烈，看出是口好劍，分了點(diǎn)心，微一疏忽，肩臂上中了一鏢，幾乎筋斷骨折。當(dāng)首群賊當(dāng)時死傷了五個，自然急怒交加。前后兩路的賊黨也大群趕到，一見同黨傷亡，厲聲咒罵，要將二人碎尸萬段，擒到林蓉更是先好后殺等語，人多勢盛，喊殺之聲震撼山野。二人立被包圍，暗器已不能再用，眼看形勢險惡，兇多吉少。此時賊黨這面才只三十多人。另外大惡茹本率領(lǐng)的十來個，和由正路進(jìn)攻，無意之中走成一路，快來當(dāng)?shù)貢系囊宦芳s有四五十人也快趕到當(dāng)?shù)亍６穗m得師門真?zhèn)?，各有一口好劍，到底功候尚淺，不是事前奉命練就獨(dú)門劍術(shù)，善于防御，在另一路賊黨未到以前業(yè)早遭了毒手。賊黨驟出不意傷了五賊，全都咬牙切齒，厲聲咒罵，紛紛倚勢行兇，猛惡非常。

二人剛看出來勢厲害，寡不敵眾，忽聽接連兩聲清嘯，旁邊高崖上立有兩人飛落，手中各持一口長劍，青光閃閃，鋒利非常，剛看出那身裝束正是猿長老門下，心中一喜。

賊黨怒火頭上，兇威大發(fā)，因崖上來人只得兩個，又無靈猿相隨，竟誤認(rèn)是敵人同黨，不容分說，便厲聲喝罵殺上前去。后面十來個賊黨恰巧得信趕到，也是急怒交加，不問青紅皂白一擁而上。偏巧來這兩人性情剛暴，本意只想保護(hù)兩人出險，沒有傷人之念，不料賊黨倚勢行兇，內(nèi)中一個要想開口發(fā)話，微一疏忽幾為所傷，當(dāng)時激怒，一聲招呼便殺上前去。四惡李青龍哪知厲害，為了出手受傷，自覺丟人大甚，剛將毒藥火器取出，想要暗算，一見又來敵人，怒火上沖，揚(yáng)手三團(tuán)火星照準(zhǔn)對面兩人打去，內(nèi)中一個閃避不及，又受了點(diǎn)火傷，如非本領(lǐng)高強(qiáng)，非但周身衣服燒毀，命也不保。經(jīng)此一來，越發(fā)暴怒，忽然一聲長嘯高唱人云，為首諸賊原聽同黨說過這類嘯聲，心方一動，忽又聽崖頂上面有一少女喜叫：“師叔不必心慌，打抱不平的人來了！”

群賊一聽上面有人，正要飛上縱去，跟著便聽人喊猿嘯之聲。這面公遐夫婦已聽出那是小鳳口音，剛抽空朝上急呼：“小鳳，你在哪里？”一條小人影子帶著一道寒光先由崖頂飛落，殺上前去。就這轉(zhuǎn)眼工夫，日里所見靈猿已四面八方飛馳而來。這時新月昏茫，光景陰暗，暗影中看去，只是大小數(shù)百條毛茸茸的灰黑影子一縱老高，星丸跳擲，飛馳而來。內(nèi)中還有許多青白色的劍光，隨同黑影閃動飛舞，頓成奇觀。先那兩人立用猿語呼喝，只喊得兩聲，群猿來勢更急，轉(zhuǎn)眼撲到。一則猿多賊少，又都生得那么高大矯健，內(nèi)中還有幾個道裝的人同來，一望而知猿長老門下，這一驚真非小可，忙即大聲分說，往旁逃避，并將同黨相識的幾個門人名姓高聲喊出，說雙方同道之交，請先停手不要誤會。無奈這些靈猿兇野喜事，平日被猿長老管住，連峰都不敢下，本就靜極思動，好容易遇到這樣機(jī)會，都想大顯身手，又有先進(jìn)同門發(fā)令，峰上飛落那兩人行輩甚高，乃為首大師兄宗德的師弟，與諸異派以前沒有交往，先見群賊仗勢行兇，業(yè)已激動義憤，大抱不平。也曾防到賊黨以多為勝，不聽勸解，早命同行兩只靈猿分頭去尋宗德等同門報信，本來還想人到之后，再向?qū)Ψ街v理。就是這樣，因恐師長見怪，仍抱著息事寧人之念，沒有打算真?zhèn)€動手。這兩人原是奉了宗德之命，帶著六七只靈猿，分好幾面將那野獸趕來，暗助公遐夫婦獵取野獸，人數(shù)不多。后來發(fā)現(xiàn)賊黨，看出來勢兇惡，人數(shù)太多，如早下去，群賊也必見機(jī)知難而退，甚而仗著那幾個異派兇孽情面，只不許欺侮公遐夫婦，別的不管，都在意中。就是二人下來之時群賊如不倚勢行兇，至多把公遐夫婦和眾壯士保住，不令受傷，仍守中立，兩面不幫，哪有這場兇殺？只為內(nèi)中一個年長的自一見面便喜小鳳聰明靈巧，又覺主人待人太好，雖然決定遇機(jī)還情，不容外人欺侮，總想察看是否事前懷有深意，便在暗中窺探，不曾出面。公遐夫婦如不去往崖后尋找同伴，也必引起疑心，當(dāng)他以前厚待有為而發(fā)，雖然照樣相助，便差得多。

也是事情湊巧，賊黨兇狡太甚，妄想一網(wǎng)打盡，公遐夫婦又有高人指教，和賊黨剛一對面便即驚慌逃走。事前這兩個怪人早就看出賊黨幾路趕來，恐小鳳年幼受了誤傷，又想探詢真相，已由后面現(xiàn)身，把諸壯士和小鳳帶走。天氣陰沉，動作又極神速，公遐夫婦均未看出。因信師父所料不差，只顧向前飛逃，兩怪人便帶小鳳由旁邊崖上跟將下去。小鳳本極機(jī)警，被怪人帶著飛馳，非但不慌，跟了就走，反而低聲急呼：“那是我的師叔，一個又是我的姊姊，我姊妹以前都在西山，被惡霸巴永富欺壓，受盡苦痛，好容易逃往安樂洞，有了安身之所，不料他們竟會尋來。這班惡人厲害已極，我?guī)熓?、姊姊今日無意之中出來打獵，被他撞上，決難活命，請快放我下去，和這些惡人拼個死活，要死也在一路。”兩怪人見小鳳說時聲淚俱下，惶急萬狀，業(yè)已心動生憐，賊黨偏是驕狂淫兇，所說的話多半污穢難聽，有的還在喝問公遐夫婦的名姓來歷，迫令降服，聽候發(fā)落，要將女的擄去。幾面一湊，兩怪人越認(rèn)為公遐夫婦無心撞上，先前待客殷勤并無深意。

人情多看不慣強(qiáng)橫霸道、欺人太甚之事，何況被害的人又與相識，結(jié)有好感，不由激動義憤，忙將小鳳止住，說：“你們的敵人太多，好些均是異派中人，本領(lǐng)甚高，你年小力弱，下去大險，好在已派靈猿送信，敵人再多也非我們之?dāng)常鎮(zhèn)€危急，有我二人下去也可無礙。”話未說完，公遐夫婦業(yè)已情急心橫，回身迎敵。二人看出賊黨越來越多，再不下去兇多吉少；小鳳又在一旁哭求；再見為首兇孽耀武揚(yáng)威之狀，心里有氣，立時縱將下來。滿擬憑自己師徒的名望，這班異派兇孽不會不知，只消幾句話便可喝止，間完曲直再作計(jì)較。哪知對方驕橫大甚，兇焰高漲中竟未看出，剛一照面便下毒手，驟出不意，幾為所傷。經(jīng)此一來，勾動怒火，心想：我因這兩夫婦人好，只想從中化解，并無出手之意，不料敵人如此兇橫，難怪正派中人都和他們作對，看將起來實(shí)在可惡。

敵人已先動手，不算違反師規(guī)。內(nèi)中一個又被毒火燒傷肩膀，將衣服燒去一片，差一點(diǎn)沒有送命，不禁急怒攻心，更不再有顧忌。靈猿一到，雙雙發(fā)令，并說，這班妖道惡賊驕狂欺人，我們已遭毒手暗算，容他不得，你們只管下手，如其師長見怪，有我二人承當(dāng)?shù)日Z。

這群靈猿學(xué)了一身本事，無從施展，巴不得有人作主，好在闖出禍來有這兩位前輩師兄承當(dāng)，哪還有什顧忌？聞言同聲歡嘯相應(yīng)，殺上前去。內(nèi)中好些靈猿均精劍術(shù)，力大身輕，縱得又高又遠(yuǎn)，群賊先被連抓帶殺，死了好幾十個。后面十來個賊黨和中間一路恰分兩路趕到，望見前途刀光劍影，縱橫飛躍，還當(dāng)遇見埋伏，敵我雙方正在混戰(zhàn)，同聲怒吼發(fā)威，搶撲上去，迎面忽然逃來一個異派同黨，剛剛對面急呼警告，說猿長老門下果是敵人一面，現(xiàn)已兇多吉少。群賊聞報大驚，還未聽完，一聲嗖嗖之聲，急風(fēng)颯颯之中，數(shù)十條帶有青白寒光的黑影和上百對火眼金睛星雨流空一般飛射過來，不容分說見人就刺，一路亂斫亂抓，當(dāng)頭幾個先就送命。大惡茹本看出不妙，正在急呼：“蔣道友，快些上前，尋人分說。”一面瞥見來勢大兇，這班靈猿又不敢傷害，急得無法。

正想招呼眾人勉力抵御，只守不攻，等那幾位相識的人到來再行分說。無如事起倉猝，心神已分，朝他進(jìn)攻的正是那和宗德等同輩人猿雜交所生的五只靈猿，因感公遐夫婦酒食之惠，懷有好感，又見兩位師兄有一個為敵人毒火所傷，越發(fā)激怒，兇威大發(fā)，風(fēng)馳電掣，領(lǐng)頭追逼過來。

五猿劍術(shù)極高，不在宗德等諸大弟子之下，又生就兩條長臂，爪利如鉤，動作神速已極。四惡李青龍只一照面早先為所殺。迎頭瞥見對面一個老賊道，穿著極華麗的道裝，正在厲聲呼喝，向眾發(fā)令，身后又背著一個大葫蘆，料是為首敵人，更不怠慢，決計(jì)先下手為強(qiáng)。大惡茹本心慌意亂，料知猿長老師徒如其偏向敵人，自己再加兩倍能手也是白送。再想起前去的人無一生還，分明就是吃這苦頭。猿長老人最護(hù)短，門下不論是人是猿，向不容人欺侮，傷他一個便是殺身之禍，就有本領(lǐng)也難施展，來勢又如狂風(fēng)暴雨一般，端的重也不好，輕也不好。除卻由蔣逍遙等相識的人上前分說，自認(rèn)晦氣，退將回去，還可保全；否則，勝是無望，敗則必死，如其拉個平手，不分勝敗，雙方終難免于傷亡，自己這面死了人活該倒霉，對方卻是稍微死傷不得，早晚被他尋到，誰也休想活命。起初只當(dāng)就是仇敵與這類怪人兇猿有點(diǎn)勾結(jié)，至多認(rèn)得幾個，背了師父暗中相助，決不至于公然大舉，做夢也未想到兇猿會有這多，成群出動，不是奉有猿長老之命明幫敵人哪有此事？一時心慌大甚，微一疏忽，當(dāng)頭兩只蒼猿已迎面撲到，百忙中還想用劍招架，一面口中急呼：“就要動手，也等雙方說明再打！”哪知惡貫滿盈，憑大惡和為首兇孽的本領(lǐng)劍術(shù)，就是靈猿厲害，也能應(yīng)付一陣，偏是心有顧忌，左右兩難，老恐樹敵，不敢施展殺手，這一來吃了大虧。這為首五猿倒有三猿不約而同認(rèn)定他是為首兇孽，所背葫蘆又與四惡相同，更是激動。賊道剛把當(dāng)頭兩只蒼猿的三口長劍架開，猛覺一條白影由斜刺里飛來，其急如箭，連忙飛身縱退，已自無及，當(dāng)時只覺眼前一黑，仿佛被什東西抓了一下，當(dāng)時成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見，緊跟著奇痛攻心，人正往后縱起，身在空中還未下落，猛想起眼珠被兇猿抓去，心中一急，前二蒼猿已跟蹤飛縱過來，比大惡身法自快得多。大惡覺著急風(fēng)撲面，料知不妙，一聽怒吼沒有喊出，人已被二猿一單兩雙三口長劍，斫成四段，落將下去。

另一旁，二惡三眼神魔朱錦和天臺居士蔣逍遙落在后面，一見群賊紛紛傷亡，忙同趕上，蔣逍遙更想賣弄他的交情，正在一路急呼，喊著那兩個相識的怪人名字往前走去。

百忙中瞥見大惡被殺，心里一急，也沒喊出個道理，去勢又急，為防萬一，身外還舞起一片劍花，直似指名討戰(zhàn)神氣。二惡朱錦看出他心慌意亂，覺著這等喊法不妙，方要提醒，為首五猿已相繼撲到，只一照面，二惡先中了一劍，幾乎連肩帶臂一齊斬斷，急怒交加，頓發(fā)兇野之性，忙用殺手回攻，不料對方劍術(shù)精奇，為首五猿之外少說還有一百多個同類，都經(jīng)猿長老多年教練，學(xué)會獨(dú)門猿公劍法，一對一已是難敵，何況眾寡懸殊，人心慌亂？見機(jī)一點(diǎn)的已先逃走，除先后死傷的同黨外，兩起百來人共只剩了三十多個。

他這里僥幸發(fā)出一枝冷箭，打中在內(nèi)一兇猿的腿上，上下七八道寒光已隨兇猿怒吼之聲猛撲上來，一個措手不及，二惡連中好幾長劍，尸橫就地。蔣逍遙本來深知兇猿厲害，又不敢得罪，上來便打著求和的主意，心想只守不攻，遇見相識的或是他的同輩弟兄便可無事。一時心慌意亂，偏又只喊姓名，詞不達(dá)意，沒說出個道理，本來就易引起誤會，當(dāng)他有心尋仇。又見大惡、二惡連好些同黨均為兇猿長劍所殺，越發(fā)心慌情急，正在驚疑，猛瞥見猿群后面有六七個白衣人飛馳而來，百忙中看出猿長老門人多是這等裝束，心方一喜，剛急呼得一聲，眼前寒光電閃中七八口長劍已圍攻而來，惡道只憑一口寶劍怎敵得住？方想往后逃退，等與來人對面再說，只一照面，所用寶劍先被內(nèi)一兇猿的長劍絞住蕩向一旁，暗道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就這時機(jī)不容一瞬之際，接連又是兩三口長劍穿胸透腦而過，如何還能活命？下余群賊逃得稍慢的均為群猿所殺，等后面的人趕到，共總沒有盞茶光景，賊黨業(yè)已死了一地。

猿群因聽先二人憤急之言，并還乘勝追去，內(nèi)有幾個怪人先見殺傷太多，恐怕回山受責(zé)，想要阻攔，為首五兇猿飛馳起來比一般同門更快，除宗德外直無一人能追得上，業(yè)已追出老遠(yuǎn)，宗德也由后面尋來，匆匆聞知前情，覺著事已鬧大。公遐夫婦又說這班敵人從未見過，但是以前曾受西山惡霸侵害，夫妻二人幾為所殺，自知強(qiáng)弱不敵，一向忍氣吞聲，并無尋仇報復(fù)之意。新近得知，東山有幾個好友也正受到惡霸欺凌，欲往會合，尚未前往，久不相見，也未得到真實(shí)信息，便與狹路相逢，幾遭毒手等語。宗德不知公遐故意說這似是而非的話，使其將來得知真情，也有言語可以回答，心雖不甚相信，覺著公遐夫婦這樣好人，就被利用也是愿意，但要說明在前，免得受人愚弄，又朝兩個受傷倒地未死的賊黨喝問，果然都不認(rèn)得這長幼三人，只一個說是無心相逢，誤認(rèn)他是東山埋伏的人，所以動手。公遐夫婦隱居安樂洞，今日曾與相見，歡聚多半日，主人神態(tài)甚是從容，同在一起的均是土人，后雖選了一二十個壯士來此打獵，不過身強(qiáng)力壯，并非學(xué)過武功的人，所用也是一些打獵的兵器，如何能與這些強(qiáng)敵惡斗，來此埋伏？后來如非有兩個同門看出形勢兇險，設(shè)法引走，將其藏起，靈猿到得這遲，早遭毒手。即此已可證明主人待客出于真誠，并非有心利用。

另一惡賊更是情虛心亂，一聽對方喝問，不知何意，竟誤以為猿長老這班門人本和仇敵一黨，恐說出有心為仇，更加危險，竟說有兩死人看中林蓉美貌，想搶回去，因而動手。又是異口同聲，與公遐夫婦素不相識，也不知道名姓來歷。先在場的兩人更恐犯規(guī)受罰，宗德怪他冒失出手，再夸大其詞，說得賊黨萬惡，休說和公遐夫婦一見如故，日里受過人家酒食之敬，便是素昧平生，遇到這樣倚眾行兇、倚強(qiáng)凌弱的淫惡驕狂之徒也放他不過。何況本門規(guī)條雖然不許門人在外多事，真要遇到萬分不平之事，也可上前阻止，主持公道；如將師長說出，對方仍是無理行兇，照樣可以反擊。不過事后必須全始全終，稍微不合情理便要受罰而已。上來本想勸止，不愿傷人，實(shí)因?qū)Ψ絻磹捍笊?，不由分說，我已打出師長旗號，這身裝束異派中人先就不會不知，他們欺我只得二人，上來便下毒手，身上火傷便是明證等語。宗德聽完不由不信。暗忖：這類異派兇孽人數(shù)甚多，反正成仇，猿群業(yè)已追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了眾人追上前去，鬧他一個徹底分明，代東西兩山的人除去一害，就是師父見怪，動了公憤之事也非無話可說。主意打定，便連人帶猿追將下來。公遐夫婦和小鳳三人想不到有此結(jié)果，自然喜出望外，便將兩個日里相見、談得最投機(jī)的怪人留住，力言西山惡霸巴永富和同黨的罪惡，這班惡人實(shí)在留他不得。邊談邊往前進(jìn)。

五惡來時兵分三路，對于東西兩山的道路均畫有詳細(xì)地圖，這一帶正是三路并行，相隔最近之地，須要穿過這片肢陀峰崖方始由合而分，重又隔遠(yuǎn)，第一路相隔平排算去不過二三里之隔。另外一路恰在此時快要趕到，雖不由當(dāng)?shù)仄揭爸薪?jīng)過，但有山路可通。

逃的人驚慌太甚，正面道路又有兇猿追趕，正在追殺同黨，見靠北一面有一山徑，便慌不擇路拼命逃竄過去。開頭幾個識得敵人厲害，逃得較快的本來未被群猿看破，后來逃去的人越多，自被靈猿發(fā)現(xiàn)蹤跡追了下來。雙方快慢相差，轉(zhuǎn)眼后逃的人便被追上，連殺了幾個之后，余人自知無幸，有幾個本領(lǐng)較高的兇僧。惡道異派兇孽也橫了心，相繼回身拼命。雖然寡不敵眾，終于送死，但都情急拼命。這一應(yīng)戰(zhàn)靈猿暫時自被擋住，內(nèi)有幾個劍術(shù)稍差的還受了傷。群猿越發(fā)憤怒，都想趕盡殺絕，一個不令漏網(wǎng)。也全仗此一來，先逃的人才未全數(shù)送終，可是所剩已不甚多。

內(nèi)中一人乃異派中有名人物，人最機(jī)警，想起桐柏山五惡乃崆峒派前輩能手，久在山中隱跡，苦練多年，這次為了兒孫所惑，全數(shù)出來尋仇，并約了許多同道，結(jié)果敵人還未遇見一個，便被一群兇猿殺了一個落花流水，空有那么高強(qiáng)的劍術(shù)本領(lǐng)和毒藥火器，一件也未用上，便因寡不敵眾，五惡死了三個，三、五二惡如在一路照樣也均不保。最可氣是這群兇猿不聽分說，來勢宛如急風(fēng)暴雨，雷電交鳴，身法神速，比飛還快，多高本領(lǐng)也是敵他不住。蔣逍遙并非弱者，又與對方幾個有權(quán)力的門人相識，竟會沒有用處。

正在心寒，忽見前面樹林中有人影刀光閃動，猛想起此是另一路自己人，忙發(fā)告急信號，趕上前去。來者正是三惡粉面真人苛金銘、五惡賽純陽瞿鴻章，帶了三四十個子孫徒黨和黑水天尊魏神通。這一路比較人少，五惡又先存有私心，想起以前失蹤的人，恐有失閃，借口這一條路山形險惡，敵人如有埋伏必在此地。南路森林最多，看似虎女巢穴，青桫林也在這一面，其實(shí)并不相干，敵人多半以虛為實(shí)。

再說猿長老法令素嚴(yán)，門人決不敢于公然助敵，定是偷愉摸摸掩在東北一面，四惡李青龍性情兇暴，驕狂自負(fù)，不似大。五二惡陰險狡詐，自私更甚，竟被他一陣花言巧語，把那幾個認(rèn)得怪人的差不多全數(shù)騙去，只蔣逍遙一人，大惡知他和對方交情最深，又知五惡為人，先已說好，沒有與之同路。三、五兩惡正走之間，瞥見側(cè)面谷徑內(nèi)有了動靜，還當(dāng)遇見敵人，迎將上來，還未對面，便知不妙，見人以后匆匆聽說另外兩路幾于全軍覆沒，五惡弟兄已去其三，兇猿還在大群追來，不由心膽皆寒，知道形勢危急。

到底還是五惡瞿鴻章詭計(jì)多端，機(jī)警非常，聽出猿群在前，不由分說便動了手，后面并非無人跟來，只是不曾交談已為所殺，猛觸靈機(jī)，故意裝作悲憤，大聲疾呼，說，“這類全無人性，又經(jīng)猿長老多年教練，學(xué)會猿公劍法的兇猿所用長劍，更是乃師得到《火真經(jīng)》之后重新鑄煉成的利器，剛?cè)岵⒂?，厲害已極，此時如逃，多半無望，就是不顧弟兄同道義氣，貪生怕死，上來也應(yīng)以進(jìn)為退，各以全力和他硬拼，即使把兇猿殺死幾個，我們先死許多人，就是猿長老知道出頭，也有話說，只要相持到那幾位有交情的道友趕來，無論說理或講交情都可無事。否則人心一散，變成各顧各，兇猿太多，寡不敵眾，遲早被他追上，誰也休想活命。”

眾人聞言全被激動，內(nèi)有幾個先死三惡的子孫門人更是悲憤。三惡茍金銘雖生得獐頭鼠目，到老還在顧影自憐，人卻性如烈火，桐柏山五惡以他性情最為殘忍兇暴，和地雷一樣，一點(diǎn)就燃，常受五惡瞿鴻章利用，至死不悟。聞言首先大怒，厲吼一聲，率眾徒黨殺上前去。這時天已初更過去，迎面遇著逃人警告，連說兇猿厲害，不是人力所能抵?jǐn)?。三惡急怒攻心，已類瘋狂，非但不聽，反說逃的人沒有義氣。后面五惡瞿鴻章一面用惡言激怒三惡上前拼命，去打頭陣，一面暗中察看當(dāng)?shù)匦蝿?，推說兇猿有勇無謀，須出奇兵，由兩崖側(cè)面繞將上去，前后夾攻，與之一拼，并還可以讓過前面大群兇猿，與后面來人理論，或走或退均可如愿，免得全面受制，束手待斃。說罷，便拉了惡道魏神通和另兩個與對方相識的異派兇孽故意繞遠(yuǎn)，由側(cè)面抄將過去。這一來，是動手的人都上了大當(dāng)，只那先逃來的幾個深知厲害，一任三惡怒罵，也不再顧什么同道義氣，就此乘機(jī)溜走不提，這一來三惡死得最快，也最冤枉。

彼時那幾個相識的怪人業(yè)已由后趕到，因大師兄宗德未來，心生顧慮，正在沿途喝止，不令群猿窮追殺盡。三惡只要稍慢些時，不要那樣急法，便可無事。也是平日性太兇暴，受不得一點(diǎn)激將，此時惡貫滿盈，受了五惡之愚，連話也未聽完，便率領(lǐng)徒黨子孫迎上前去。同行有好幾個都是三、五兩惡的子孫親族，一向仗著父兄叔伯的兇威，倚勢橫行，驕狂太甚。又因桐柏山五惡自從結(jié)黨背叛，逃往桐柏山隱藏之后，一晃多年不曾出世。起初管教太嚴(yán)，對于子孫徒黨任憑他在山中盡情享受，荒淫為樂，如想私自出山卻是大禁，直到近十來年方始互相勾結(jié)，私自出山走動，所交至多是些江湖上的巨賊大盜，猿長老師徒根本未聽說過，由巴家莊起身以前雖聽提起，知非尋常，多半仍極自信，以為五家祖父師長劍術(shù)高強(qiáng)，另外還有幾個異派能手，人數(shù)這多，斷無敗理。就猿長老師徒是仇敵一面，不過事情麻煩，也不見得就敗在人家手內(nèi)。何況對方多年不見影跡，只是一種猜想，自己這面又有相識的人，不足為慮。稍微動念，也就放過。

大惡茹本平日自傲，惟恐惑亂軍心，只一些為首的人密談一陣，并未詳言這班靈猿的厲害。快要起身，方始召集眾人說了一個大概，這班子孫徒黨驕狂已慣，哪在心上。

及至中途得到警報，雖然吃了一驚，被五惡一激，三惡再一領(lǐng)頭當(dāng)先，越發(fā)激發(fā)平日兇暴之性，非但不知畏懼，反而奮勇當(dāng)先迎殺上前。五惡瞿鴻章也真陰毒自私，明見內(nèi)有自家子孫在內(nèi)，為想保全自己性命，竟聽其上前送死，反加鼓勵，一個也未勸阻。為首五猿在猿長老門下多年，劍術(shù)最高，性情又暴，只為師長法嚴(yán)，不敢隨便傷人惹事，空自技癢，無法暢意。當(dāng)日見有兩位有權(quán)力而又得寵的師兄一口承當(dāng)，并還傷了一個。加以當(dāng)日敵人都是能手，有好幾個均會劍術(shù)，上來雖極驚慌，后見同黨傷亡太多，兇猿斬盡殺絕，無可理喻，兇惡太甚，一半激于義憤，一半也是情急拼命，想要自保，有的乘隙逃走，有的回身應(yīng)戰(zhàn)，均以全力拼斗。這等打法。一任兇猿多么厲害，到底不免傷亡。

自從大、二、四等三惡相繼被殺，賊黨看出不能善罷，非拼不可之后，也就不再計(jì)較將來利害，越是逃走不及的下手越狠。兇猿上來大勝，未免心驕，微一疏忽，竟被賊黨拼掉了好幾只，死傷都有。為首五猿也有一只被毒火把身上白衣連毛燒去一片，差一點(diǎn)沒有送命，疼痛非常。這一來越發(fā)激動怒火，兇威大發(fā)，非要斬盡殺絕不肯停止。沿途動手的賊黨雖因眾寡不敵，人心慌亂，自顧不暇，誰也不肯幫助別人，結(jié)果全數(shù)送了性命。

群猿依然窮追不舍，尤其為首五猿見同類傷亡了好幾個，雖有兩位師兄做主，仍恐受責(zé)，心又悲憤，更搶在猿群之前，不是中有幾個盜賊看出兇猿來勢神速，無法逃走，打著拼一個是一個的主意，回身惡斗，沿途都有耽擱，早被迫上。三惡茍金銘這一暴躁，恰巧迎頭撞上。